闵媚是大家出身,未出嫁时锦衣玉食,入宫之后用的更是御赐的贡品。 就她今日为了彰显身份所穿的一身行头,说是用金子堆砌而成的也不为过,故而就算看见王府中一只看似普通的花盆都描上了金粉,也可以做到目不斜视。 只是路过那一排紫檀木做的廊柱时,闵媚便再也忍不住了抽了抽眼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世人盛传常惠王府是小国库,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 “娘娘说笑了。” 楚渝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常惠王府的这点家底哪能和陛下的国库相比。 只是常惠王府毕竟立府已逾百年,这百年来,我大靖朝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常惠王府又幸得诸位陛下的赏识。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常惠王府能积攒下这份家业,不过是恪守了为人臣子的本分,终得陛下恩赏罢了。” 闵媚见他一番话,开口陛下,闭口陛下,分明是想压制自己,可偏偏又说得滴水不漏让人难以反驳,索性不再言语,只思索着待会儿该怎样试探卫云兮。 只是这常惠王府似是颇大,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到卫云兮的住所。闵媚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逛御花园不过是为了消遣,哪受过这份罪,慢慢沉了脸色。 “楚渝,你不是说卫云兮住得挺近吗?本宫都走了快小半刻钟了,怎么还没走到?你不会是故意绕远路吧?” “娘娘,您这可冤枉微臣了。” 楚渝故作委屈道:“娘娘您也看到了,我们这一路走来直行的就这么一条路,微臣到哪里去绕路啊。 至于说定国郡主住得近,呃,这也许是微臣疏忽了。微臣是练武之人,在屋檐上蹦跶几下,那眨眼就到了,只是没想到普通人行走倒需要花费一些脚程。” 闵媚气结,她今日为了显示自己的气势,头上戴了不少金饰,这会儿头重脚疼,闻言当即在路中央停了下来,让随伺的太监弯下腰,稳稳地坐了上去,再也不愿走了。 闵媚虽年过半百,身材维持得也还不错,可毕竟是个大活人,可怜那太监细胳膊细腿的,又躬着腰没一会儿就开始不住地打颤。 闵媚却不在乎这个,冷着脸指着楚渝道:“本宫走不了了,你们常惠王府就没有小轿吗?去,抬一顶来。” 楚渝向闵媚行了一礼,略带歉意地说:“真是不巧,府中原来是有小轿的,只是...” “只是什么?”闵媚一见楚渝吐出“只是”两个字,就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还没等楚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只是府中的轿子让太子殿下给叫停了。”楚渝揉了揉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闵媚有些抓狂,“不是,萧平他好端端地叫停你家轿子做什么?!” 楚渝有些无辜地道:“定国郡主进府那天为了赏景便没坐轿子。 后来太子殿下就说了,郡主腿脚不好也能走那么些路,坐轿子反而浪费了这一路景色,就让微臣将家中的轿子都给撤了。” “行了行了。”闵媚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本宫不管萧平说了什么,本宫现在就是要坐轿子,你听懂了吗?楚渝!” “微臣听懂了,微臣这就去找轿子。”楚渝说完,也不等闵媚回应,使着轻功就掠向了远处。 一刻钟后,躲在书房里的楚渝终于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碗樱桃冰酪,这才抬起头来略带厌恶地问道:“发财,那老女人怎么样了?” 发财微微上前一步,淡淡答道:“爷,还在那晒着呢,刚还将一众奴仆训斥了一顿。虽然是春日,但这暮春时节的正午阳光还是有些考验人的,不要中暑了才好。” “嗯,”楚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问道:“轿子呢?” 发财答道:“已经准备好了。” “嗯,行吧,爷也休息好了,过去瞧瞧吧。” 楚渝说着往脸上撒了些水,让自己看起来满头大汗的样子,领着发财,带着一顶小轿又回到了闵媚所在的地方。 闵媚这会儿早被晒得快没了脾气,远远地看见楚渝走近,竟有一种欣喜的感觉,也没在意楚渝的办事速度,迅速走进了轿中,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可谁知还没走多远呢,轿子就停了下来。闵媚恼怒道:“怎么回事?轿子怎么停了?” “启禀娘娘,”楚渝轻快地声音在轿外响起,“郡主的住所到了,请娘娘下轿吧。” 闵媚一听,知道自己这一路完全是被楚渝耍弄了,不由得怒从心起,冲下轿子,训斥道:“楚渝,你敢耍弄本宫?!” “娘娘,您可冤枉微臣了。”楚渝淡淡道。 “这不过几步路,你却让本宫在这太阳底下晒了一刻钟,你这不是耍弄是什么?” “娘娘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不是您非要坐轿子不愿走路吗? 微臣承认,这轿子来得是慢了些,但我常惠王府这么大,轿子又不会轻功,微臣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还请娘娘原谅则个。” 楚渝嘴上说是请求闵妃原谅,脸上却无半点愧疚之意,还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闵妃还想开口,却见夕雾已经等在了安乐居门口,对她开口道:“闵妃娘娘,您还进不进去了? 再不进去可就误了饭点了,误了饭点,就会误了云兮喝药的时间,这要是太子殿下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啊!” 闵媚在大门口被夕雾骂过之后也学聪明了,没打算再和这个乡野丫头计较,狠狠地剜了一眼楚渝,吩咐侍女珍珠替自己整理了一下妆容,昂首挺胸地正声道:“让卫云兮等着,本宫这就进去。” 话音刚落便有安乐居的侍女上前将闵妃领往云兮的房间。 夕雾见状连忙想要跟上,却被楚渝一把抓住了胳膊,问道:“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什么话?”夕雾一脸迷茫地反问。 楚渝朝闵媚的背影努了努嘴:“跟那个人说的话。” 夕雾看了眼闵媚,眼睛咕噜一转,答道:“世子为什么觉得是别人教我的,就不能是我自己说的吗?” “得了吧!”楚渝摆摆手,“你自从来到这京城,最怕的就是给卫云兮惹麻烦。今日你不但惹了麻烦,还惹了个大麻烦,你说,谁给你的胆子?” “嘻嘻,果然瞒不过世子。”夕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些话的确是太子殿下和云兮教我说的。” 楚渝问道:“哦?他们是怎么教的?” 夕雾老实答道:“其实也没教什么具体的,就告诉我,如果碰到闵媚这个人,记住六个字就好了。” 楚渝好奇问道:“哦?哪六个字?” 夕雾一本正经道:“气死人不偿命。” 楚渝愣了一下,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夕雾有些嫌弃楚渝的啰嗦,但还是耐着性子答道:“殿下是前几日托暗卫告诉我的,云兮是刚刚才告诉我的。” 说完,见闵媚越走越远,夕雾心中有些发急,也不等楚渝回话,使着轻功就飞了过去,徒留楚渝一人轻声苦笑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发财见自家世子似乎没有进安乐居观战的打算,不由得有些担忧,问道:“爷,那老妇受了一肚子气,会不会全撒在郡主身上啊?您不进去看看?” 楚渝转身朝安乐居门口走去,并不接茬:“发财,你有没有发觉老头子经常提起定国公卫行啊?哪怕定国公去世已经十年了,逢年过节的老头子还喜欢念叨他。” “是。可这和您去不去帮定国郡主有什么关系?”发财疑惑道。 楚渝轻叹道:“老头子这个人,不欠他钱,不送他礼,还能被他惦记一辈子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你家爷我这辈子没机会见到定国公,今日倒想看看定国公的女儿有什么本事,是不是能由此窥得一些卫氏的将门之风呢。” 发财有些担忧:“要是郡主斗不过闵妃怎么办?要不爷您还是去看着?好歹有个照应嘛,省得到时候惹太子殿下不快。” 楚渝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发财啊,萧平不过是在定国公府待了几年,就能有本事从一个根基全无的皇子摇身成为连陛下都忌讳的东宫太子。 卫云兮若是连个小小的闵妃都搞不定,她和萧平也走不了多远的。”楚渝说着,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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