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翊坤宫设了“擂台”,若是哪个奴能够打擂成功,就能得到来自朱常洵的赏赐。  这朱常洵是万历皇帝的三皇子,前些日子在外头赈灾,一直不在,听说他昨日回宫,阵仗很是大,可惜那日妤儿琦珏慕音等秀女都活计很重,最终竟无人得以前去,目睹那朱常洵一面。  “听说这三皇子面如冠玉,温文尔雅,还视钱财如粪土,赏赐下人,一点也不吝啬!”慕音说道,“他昨日回宫,皇上龙颜大悦,大赏了翊坤宫,今日他摆的这擂台,要把昨日得的不少东西,都拿出来做赏赐!”  “可是,我们今日的功课与活计……”妤儿还是有些迟疑。  妤儿听宫人们说,万历皇帝的众儿子中,面貌模样最好的,便是这朱常洛与朱常洵兄弟俩了,不过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若说这兄弟俩的模样是完全一样,也不尽然。朱常洛生来英武,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刚劲之气,看来是粗砺之人;而朱常洵,大概是因为母亲是郑贵妃这样妖艳女子的缘故,他的轮廓并不是棱角分明,而是更多了一种温润与俊逸。不过这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她并没有见过朱常洵的真容,对此也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  “你们要是想去,我便把你们应做的那份一起做了,我们三个,必须得留一个在坊里。”  琦珏一心想着让姐姐一起去,若是姐姐不去,那有什么意思:  “今日的活计本身就不多,迟一点做,没什么关系的!……姐姐,琦珏好久都没有出去散心了,你陪我去,陪我去嘛!”  妤儿皱着眉头,然而看着琦珏期盼的眼神,她也实在没法拉下脸,只得点头:  “依你们,依你们……不过我得说好,我们看一会儿就回来,千万不要耽误事儿。”    翊坤宫原本就是紫禁城最热闹的皇宫,如今随着三皇子的回宫,这里的热度再一次起来了。这日翊坤宫的小主子朱常浩与朱轩媁要设擂台赏赐下人,想来分一杯羹的下人们此刻都聚集而来,沸反盈天。  三皇子朱常洵是万历皇帝最为得宠的儿子,虽然如今还不到那加冠的年纪,却已生得星眸皓齿,器宇不凡。万历皇帝原先宠爱他的母亲郑贵妃,自打有了这个孩子,反倒是有了些“母凭子贵”的意味,他简直是空前绝后地宠着这个心爱的儿子:吃食、穿戴皆是一等一的,这些不必多说;在学问六艺方面,也是倾其所有,文韬武略,无不花苦功心思栽培,若朱常洵是皇室的嫡长子也就罢了,偏偏朱常洵还有个名义上是正牌嫡长子的大哥,把两人的境遇一作比较,谁是风谁是雨,根本不必再多说。  朱常洵气宇轩昂,昂首挺胸地回到翊坤宫,母后、妹妹以及一众宫人早已等候多时,郑贵妃欢喜异常,起身前来:  “我的儿!你让为娘想得好苦!”  朱常洵乐得拜见了母亲,接着又拿出了从南方带来的新奇玩意儿,他的妹妹朱轩媁接了,欢喜异常:  “太好了,媁儿早就想要这个了呢!”  一旁的梁嬷嬷给了朱轩媁一个眼神,朱轩媁有些泄气。这梁嬷嬷是翊坤宫的老宫人了,也是郑贵妃最得力的嬷嬷之一,她平时对皇子公主的管教很严,朱常洵很是精明,做事从来是滴水不漏,不让梁嬷嬷挑得出任何的错来;然而朱轩媁就有些惨了,她本不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且性格又大大咧咧,稍不留神,就会被梁嬷嬷以“仪态不端”等罪名,向母后参上一本。  她心里很是讨厌这个老奴,然而她又着实怕自己那位严厉且暴躁的母亲,因而梁嬷嬷纵然如今是狐假虎威,她也只得忍着这一切,没法对此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反抗。  郑贵妃和朱常洵母子二人风生水起,内务府对这两位佛爷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朱常洵回宫才片刻,就有内务府的人前来,他们为了巴结,赶紧今日最好的南珠奉上。  郑贵妃有着一肚子的话想与洵儿细细说,不想内务府的人如此不识时务,前来打搅,她觉得有些扫兴,再加上平日里宫内的珠宝看厌了,心里马上就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些南珠虽然都颗颗饱满,珠圆玉润,可郑贵妃顺手拿起一颗,并不细看,只是皱眉,语气轻轻的:  “这南珠的确华贵,可是我不喜欢。”  内务府的来者噗通跪倒。郑贵妃继续缓缓地说:  “旁人看着这物,兴许还好,可本宫却觉得珠无千年色,花无百日红,再好再圆润的珠子,也迟早有人老珠黄的一日。如此一想,这东西也实在是入不了眼。”  这便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作为了,然而使者不敢有任何一句的申辩,只是不住地磕头。郑贵妃一向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她宫里贴身的下人,尚且常因一点小错而惹得粉面变色,严厉责打,何况别人?  朱常洵看那来者瑟瑟发抖,心有不忍,便和母亲笑道:  “母后所言极是,不过这做工倒还别致,看来是下了功夫。用它来彰显母后的威仪确实不妥,然而倘若顺手赏给奴才们,或是换些银两,或是磨成粉敷面,也是极好。母亲宅心仁厚,孩儿向母亲说个情,这些奴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便不要责罚了。”  他倒也不是真的是体恤下人,他责罚下人的时候,也是手段狠毒的,只是眼下他才回宫,正和家人聊得进行,这时候来这么一出,实在有些煞风景。  郑贵妃望望儿子,轻轻一笑:  “有洵儿说情,母亲我便是有再打的气,也便罢了。”  “多谢郑娘娘,多谢三皇子……”  那宫人磕头如捣蒜,三皇子虽说比郑贵妃好说话,然而平日里他若是发起威来,那股狠劲儿是丝毫不输给他母亲的,今日能够得他的这番求情,实在难得,实在意外!  他心里不免得松了一口气,只可惜,一旁的朱轩媁冷冷一笑,沉静地说:  “打便免了,罚还是得罚的,你去捧着一个瓮子,在日头在跪一个时辰吧。”  那宫人面露凄惨之色,他又看朱常洵,只可惜朱常洵生来是宠他的这个妹子的,妹子既然这么开口了,他是不能扫了她的兴的,如此一来,也就顺势说道:  “快去吧!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当下有两个太监前来,架了内务府的这人出去受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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