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朱提瑟瑟发抖地站在澳门的海风里,看着渐渐远去的西湾码头。他身上的伤口血早就止了,疼痛似乎也被冷风吹走了,一点感觉都没了。  夏诗怡坐在船里面,翻弄着黑包,一边翻一边说:“到了后面我们要换船。”  朱提坐在旁边的木桶上,弓着背看着翻腾的海水,风吹的眼睛疼,他却舍不得眨眼间,怕一眨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看着看着就哭了,用手掌根擦眼睛,越擦越觉得眼睛疼。    夏诗怡看着,转过脸,看向别处。    人生怎么就不能顺顺利利的过完呢?  她想起那天离开猪仔巷前魏先生说的话:“朱提不坏,坏就坏在这里是澳门,这里是赌场帝国。”    “有些人,苦吃得太多了,就什么都舍不得了。”    这里是澳门。  澳门从来就不是个善良的地方,准确来说是掺杂金钱欲望最重的地方。    朱提哭过之后,擦了擦鼻子,起身进了船舱,找主人要了一些简单处理伤口的药和绷带。他提着东西单腿跪在夏诗怡身前,“脚。“    夏诗怡抬起眼睛看他。  他脸色很差,唇色一点血色都没有,明明随时都会倒,却不知道怎么撑到这儿的。  她撩起裙摆,将腿伸出去。  他握住她脚腕放在自己膝盖上,低头仔细清洗她脚上的伤口。    也是这样。  那一天他和小结巴也是这样的。    想到那个女人,他眼睛迅速红了。  他对她屡次失约,她不说,她对他笑,她相信他,她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她一遍一遍地对他说他不是垃圾。    夏诗怡看着自己脚背上的水滴,内心一阵阵刺痛。    会哭的男人,比不会哭的男人好千百倍,可真正比起来,谁都不容易。  李时京那样的人,高高在上,每一个表情都带有利益,谁知道他笑是因为什么?他的表情可以说全是为了皇城,为了他的事业、家族。那样的男人和眼前这个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的男人相比,有哪一个是容易的?    她说:“朱提,我们会回来的。”    他低着头:“我想她。”  夏诗怡抿了抿嘴唇,擦了擦眼睛。  “我想她,我很想她,我想看她对我笑。”他抱住头,“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夏诗怡收回腿,扶着墙面站起身。  她说:“朱提,你已经赌了,不赌到最后没有结局的。我帮你,我会帮你的,我会用我所有的能力帮你赢,你忘了吗?李时京当初对你的要求吗?他希望你以皇城的名义成为世界赌王!”    他抬起头。    “美国也是赌城,它会让你学到比在澳门学到的更多,它足够让你翻本,只要你敢赌。”    此刻的夏诗怡,脸上的表情和赌场的那些客人几乎没了区别,她仿佛也成了赌徒,一名手里没有任何筹码的赌徒,只有那一腔热血,那一腔被现实打击到头破血流的热血。她俯视朱提,“朱提,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你,那时候我还只是是赛马场里的普通员工,你每次来赛马场的时候都输,几乎没赢,可你总是笑,没怨过,我见过你输的样子也见过你赢的样子,你在段鸿业场子输了一亿,被人打得快死的时候,你都没哭,现在你哭什么?!”    那一天,他被段鸿业折磨到生不如死,她在人群中匆匆望过一眼。  她想,那个人真是为了赌连命都不要了,无耻之徒。  她想,这个男人为了赌,放弃了一切,为了放弃赌也放弃了一切,赌到最后,他将自己搭进去了,没有赌,他就没了人生。这样的人,可怜吗?活该吗?李时京总说他天生属于赌场的,这样的人早晚会死在赌场吧?  如今,她亲自尝到了赌的滋味,她将自己的事业、人生都赌在他身上了,赌输了,可好像没输,因为没赌到最后,输赢没成定局,还有机会翻本。现在回想起那一天匆匆的一眼,她几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有哪位赌场能在赌场毫不在乎,笑着输,笑着赢,笑着被打,笑着失去一切?    现在,他却为了个女人哭了。    “朱提,既然选择了赌,那就赌到最后吧,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输。”    朱提看向已经没了影儿的西湾码头。  美国吗?  对了,好像是这样,他答应过李时京要帮他和他过世的哥哥得到那个称号,站在世界的赌台上得到那个称号。  既然选择了赌,那就赌到最后吧,反正也已经无路可退了。    从澳门偷度到美国,不是简单的事情,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到美国。每次到了危险地方的时候,他和夏诗怡以及其他偷度客躲在最下面的货仓里,里面空气潮湿又闷人,呼吸很不顺。好像过了很多天,有人因窒息而死了,却没人处理,尸体就放在原地,在闷热的环境里再放个几天渐渐地发臭了。夏诗怡先是忍受不了,找船长,没有结果,得到的是一顿臭骂:“不想死给老子待着,不然喂鱼!”    这还是轻的。  这里有一些漂亮女人从上这船后就已经被盯了。夏诗怡更是其中一个。  偷度去美国的女人,过程和结果一般都很悲惨。  要么被带去出卖身体,要么残疾要么死,而第一种是最绝望的,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希望在哪里,而残疾,幸运的话可能会被遣返。    夏诗怡被人拉着要离开货仓的时候,朱提拿过角落的斧头直接朝着人后面砸了上去。夏诗怡躲在他身后,捂着自己的领口,“朱提,别冲动,跟他们谈钱。”  “你有钱?”  “没有,你不是有吗?”  朱提回头看了她一眼,神奇怪异:“我哪有?”  “你偷了霍景煊的钱,全花没了?”  “……没了。”如果方展年还没用完的话。  “草!”夏诗怡骂了一声。    那人的背心骨被斧头背面砸断了一根,躺在地上嗷嗷叫。这事儿很快就传到船长那里去了。他下来一看,看了眼朱提和夏诗怡,让人把手下带走。等人走了,船长眯了眯眼睛,盯着朱提,说:“小伙子,今儿对不住,手下不知道是你俩李老板的人,放心吧,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们了。”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但是其他人过不去,除了夏诗怡,另外一些漂亮女人躲不了,每到一个地儿就会少了几个女孩子。夏诗怡说:“这些人可能给的钱不多。”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已经结疤了,很难看。一只好看的手就这么没了。  “李时京跟我说好人不容易做,没想到他还是做了次好人。”夏诗怡轻笑。  朱提低头,没任何反应。    李时京这么做,以后他要还李时京的代价也大。    不知过去多久。  他吃了一口发干的面包,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睡觉的夏诗怡。    门开了,有人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到地儿了!”    他们出了阴暗的货仓,一身怪味,油腻到身体变得沉重,被海风一吹,好像浑身变轻了。美国的天很蓝,蓝的刺眼。他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腿软,差点摔跤。跟在后面的夏诗怡用英语跟岸上的一外国人对话,说了几句后,她冲朱提笑了笑。    她过来,指着外国人手上的牌子,说:“接我们的人,上面是我的名字。”  朱提看不懂英文。  “走吧,天无绝人之路。”    这里是美国。  一个充满未知的地方。    “他是心理师,兼扑克理论家,艾伦·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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