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自探魔 遇见郝春雨,按说这也是好事,然而事情却变得复杂了。 复杂的根源无非就是个“情”字,当然也脱不掉一个“欲”字,但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人无所欲,世之难存。 但这“情”字的发展轨迹是难于把握的,把握不好是要出乱子的。这是她出狱后的体会。 出狱后的生活在甘青看来还不比她在狱中享受的尊重多,世态炎凉,人心莫测啊。白眼、斜眼她都体会过了,她不得不改变她当初的想法,只有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才有出路。 原来她想得很简单,靠着自己还不难看的优势,找个好人,成个家,然后再找份能领上工资的工作就满足了。但后来她明白这是痴心妄想。居委会干部的白眼和郝春雨的优柔寡断,深深地刺痛了她,这个烙印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抹平了。 甘青不喜欢去有熟人的地方,在那里她很难获得发自内心的尊重。她喜欢去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最好,所以她就不停地逛大街、逛商场,后来还真的逛出了想法。 她现在是寄人篱下,尽管是“寄”在甘果的篱下,尽管是亲妹妹,但后面跟着一个恶狼般的男人,她的选择只能是要么驯服狼,要么被狼吃。 千头万绪,只能选择一条,就是挣钱。怎么挣钱?到戏曲茶楼唱戏,人家要问她的出处;到歌厅去配唱,会遇到人身攻击。苦思冥想之后,她也真想自己办一个戏曲茶楼,但是,这谈何容易呢,按最简单的装修估算,也得三四十万元。 一个人的最低渴求就是生存权,连生存都成问题了,那还有什么要顾及的呢。此时此刻,甘青走到了人生最大的窘境,思来想去,这都是因为被陷害带来的恶果。 事已至此,她要么认命,要么抗争。甘青最终想到了一条冒险之路:找真凶!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入过狱了,就算是把事情办砸了,也不过是二进宫而已。所以她手上有杀手锏,这个杀手锏就是她随时可以告发她认为是值得怀疑的人,即便是告发错了,自己也觉得值得。 甘青又一次在脑海中“放映”她被控贩毒的过程:当时参访演出团总共17个人,来、回的路上又没有与外界的任何人有接触。团长、副团长带队,6个乐手,9个演员,再没有其他人。 甘青断定,毒贩就在除了自己的这16个人之中,她用排除法排掉了12个人,把正副团长、一个乐手、一个主演圈在了嫌疑人之中,她要逐一“约见谈话”。 乐手和主演是两口子,但也要分头谈话,贩毒是高智商犯罪行为,一个细节把握不好就会全盘崩溃。这是甘青在狱中学到的。狱友中有曾经的贩毒分子。 她与4个人分地点、分时间地谈了,并留下了联系的方法。 根据甘青的初步判断,她再次约了副团长韩建功谈话,地点就在紫荆湖旁,时间是11月8日中午,这也正好被郝春雨撞见。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给警方的信件也写好了,但念及你是我的领导,不对,是曾经的领导,给你个机会。”这是敲山震虎式的威胁。 “找到真凶就要勇敢地告发,我支持你,呵呵,但你也不能把方向搞错了。” “反正我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搞错了也得告,我要还我清白。” “那需要什么帮助?团里可以提供的尽量提供。” “我针对的是真正的罪犯,不是团里。” “那就请便。” 这样处事,简直太弱智,这样能敲出真正罪犯的话,那还要警察干吗?她甘青还能白白去坐牢吗?要么是她的方法不对,要么就是她框下的范围不对。 正在她山穷水尽疑无路时,BP机上来了留言:不做无用功,尽可享接济,速到银行设定一个专项账号发至127-30956。 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这是一个传呼机的号码,甘青打电话到传呼台咨询,传呼台拒绝提供信息。 甘青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真凶发来的信息。 出于试探的目的,她办了个银行账号,并发给了127-30956。 这一天的下午,她的传呼机上就出现了这样两个字:查收。 甘青查完账——50万,这么一大笔巨款啊,正当她心慌意乱的时刻,呼机又响,屏幕上显示:你的鸿运人生开始了,祝贺! 甘青出门打公用电话呼127-30956留言,呼台回应说这是一个空号。 事情已经有了端倪,凶手已经露出了马脚,如果告诉警方,大案必破。但甘青还是犹豫了,她想,追查罪犯、破案是一个复杂漫长的过程,在此期间,她肯定要积极配合,不能乱说乱动,自己的人身自由也就没有了,再说,还可能面对贩毒分子的威胁或者暗杀。不行,这个案子,最好还是由自己一步一步地了解,找到有了真正的线索,再告知警方。 人生的岔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甘青的行为以及之后的所为,实际上是给了真凶这样一个信号——她妥协了,她愿意配合。 这个特殊时期的甘青,满脑子都是魑魅魍魉的黑影,她的人生酸楚都是躲在阴暗处的老鬼造成的,她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陷害她这个弱女子。 50万,交给警察吧?不能,他们还会以为她又跟毒枭勾连上了,又会说不清道不明,又会掉进繁琐的案件侦破之中,自己又会失去人身自由。尽管她什么也不知道,尽管她是清白的,但是又有谁能为她证明呢? 唯独挖出了老鬼,那才是她真正的出头之日。 甘青再次坚定了挖出老鬼的信念。 50万赃款怎么办?就放在银行的账上?或是吃喝玩乐挥霍一空?或是请客送礼为自己“买”一份工作?她想这都不是最好的安排,那应该干些什么呢? 为了能挖出老鬼,确定魑魅魍魉的真踪,甘青无所顾忌。 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个在自己心中铁定的想法——挣钱,她要挣很多的钱,有了钱,她就有了资本,有了资本就可以为挖老鬼提供方便。 到农历年根儿,甘青的戏曲茶楼开张,全名叫婉约戏曲茶楼。 至于她为何没有用50万元干别的,还非要投资并不赚钱的戏曲茶楼,答案就一个——她的演员梦和戏曲情结。甘青是很喜欢戏曲尤其是当地戏曲的,如果她的人生没有这次大的拐弯,她的戏曲梦也许会很顺当地实现。不管怎样,她现在总算又步入正轨了,她也可以像一个真正的演员那样天天练功,天天演出,尽管舞台不大,但毕竟还有舞台,不像有些院团,现在连正常演出都停了,演员都走穴去了。理解理解,不走不行啊,人总得要吃饭吧,团里都发不下工资,还能不让人家自己找门路啊。据说,一位在观众中非常有名望的曲剧大家现在也走一些小场子,带着几个主要演职人员晚上给人家唱白场。白场就是丧事的意思,有时唱一场下来才能挣300元,多惨啊。在这种场合一般都是有两家团体对面锣当面鼓地叫阵,看谁拉观众拉得多。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劲歌狂舞,一些不雅班子还会来些脱衣舞,这样把年轻人都吸引过去了。可怜咱曲剧可都是传统名曲啊,严肃认真,但孩子们都不喜欢听了,喜欢听的群众基本上都是老年人,但老年人大都行动不便,到现场的人就少。这样一来,按事前约定,战败者只能拿到300元出场费。 那位曲剧大家是甘青的偶像,在她眼里心里这位名家就是大师。她听了偶像的遭遇后,就托人联系,能不能让大师到她的戏曲茶楼来捧场,大师答应了。 是夜,甘青迎来了大师。她没想到大师很谦卑,50多岁的人了,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谦和低调。他按约定,没带乐手,让茶楼的乐手给他伴奏,有的曲子伴不准了,大师就建议用伴奏带。整个晚上,大师唱得很多,客人没点的名段子他都主动唱了。 甘青给大师封了一个1000元的红包,大师坚决拒绝了。临别,他留下一句话:“一定要坚持下去,这也许就是咱们的出路。” 这句话让甘青很震动,她也理解了为何一些演员硬去迎合观众唱晚会、唱歌曲,而不回团里唱完整的整部戏了,这是市场的作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对于传统的艺术瑰宝,我们不能只停留在照抄和正源上,而要创新、要改革。 婉约戏曲茶楼的生意还不错,一些企业老板、中高级公务员都成了常客,这些人有经济实力,有欣赏能力,给了婉约巨大的支持。 虽然是艺术,但毕竟也是做生意嘛,甘青招了一些服务人员,其中有出狱后找不到工作的小魏。同样的一段经历,有了共同的感受和共同的心结,甘青理解小魏。 做生意还有个安全问题,她还招了两个保安,一个是复员军人,一个是朋友推荐的少林寺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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