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除夕,恰好又是萧昭月的生日,虽然晚上还要进宫赴宴,萧家人依然和往年一样一早围坐在一起,每人送出礼物给萧昭月。萧昭月正在吃她娘亲手下的长寿面,唆了几口放下筷子开始接礼物。    萧丞相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萧夫人则送了几件新的衣裙和珍珠簪子。萧昭行精心挑选了一套字帖,萧昭言送了新编的四书五经。萧昭月看了一圈,笑呵呵问萧昭礼:“三哥!我的生日礼物呢?你不会忘了吧?”    萧昭礼清清嗓子,从背后摸出一只木箱子,递给她道:“哪能啊,你三哥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礼物,你打开看看。”    萧昭月接过来,只觉得有些沉,打开木箱一看,居然有只白色的小猫躺在里面。似乎是被颠醒了,睁开一双琉璃般清澈的鸳鸯眼,冲她喵喵喵的叫唤。    “啊!好漂亮的小猫!”萧昭月伸手将小猫抱出来放在腿上轻轻地抚摸,“三哥它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们叫它雪球吧,你看它小小白白的团成一团多好玩!”上辈子自己虽然也喜欢动物,但是无奈对动物绒毛过敏。    “没呢随你喜欢,这可是西域那边的猫,性子软易家养。三哥可是攒了三个月的银子才买了一只送你呢!”萧昭礼见妹妹喜欢自己的礼物,顿时也不心疼银子了。    虽是适合家养的猫,萧丞相还是命人给猫检查了一番,又问了些相关需要注意的事情才允许女儿留下这只猫。    吃过午饭之后,萧夫人就开始命人给萧昭月穿上今年的新衣了。小声的嘱咐她晚上入宫需要注意些什么,“你是头一次入宫参加宴席,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觐见,但是宫里的规矩还是遵守的。”    “月儿明白,”萧昭月举着胳膊可怜的问道,“娘,束带还没弄好吗,我胳膊酸了。”    “快好了,就你娇气。”萧夫人系好束带,又整理了下下摆,方点头示意可以了,“阿律去把那件火狐狸披风拿来。”    “是,夫人。”    “娘,我不是有件白狐披风吗?那个就好。”    “入宫自然还是喜庆一些好,火狐狸毛皮也暖和一些。”    傍晚的时候,萧家人终于整理完毕,乘车向皇宫去了。    当今皇帝寒临烯,先帝的第三子也是嫡长子,登基已有九年了,不能说是多有作为的皇帝,但也是个难得仁厚的万岁爷。    “皇上,宫宴快开始了。皇后娘娘来问,是不是先叫太子去应对着?”林总管小声传达着。    “不用了,朕换身衣服就去,”皇帝放下笔,揉了揉额头对林总管道:“先让皇后进东暖阁歇一歇,外面风大。”    “是。”    萧昭月还是第一次进宫,因此对一路上看到的房屋灯瓦都十分感兴趣,虽然来之前在马车上萧夫人已经叮嘱了许多,但是在见识到不一样恢弘气派的皇宫时,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把。在朱雀门处下了马车,萧丞相带着三个儿子从另一道宫门进宫,萧昭月则随着萧夫人乘坐步撵经过一道青石路来到了丽苑。    丽苑是皇宫专门宴请群臣的宫殿,一座主殿三座偏殿,宫殿前还有刚搭建好的戏台,宫人们进进出出准备着宴席菜品酒水,井然有序。    萧昭月的小手拽了拽萧夫人的袖子,小声道:“娘,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去啊?”这里看着忙碌热闹,实际上也有种说不出的冷清感。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对陌生的地方刚开始还很兴奋,随之而来的就是警惕,虽说出生在一个爹疼娘爱、哥哥还是妹控的权贵之家,但这也不能保证皇宫的剧本也那么顺利吧?总得有那么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才刚到你就想着回去了?”萧夫人领着她跟着迎接的宫女向偏殿走去。    “谁都不认识,没意思。”    “没意思就没意思吧,待会儿见了人笑笑就好,记住娘在家里和路上教你的事。”    “噢。”    “宋国夫人到——!”门口接应的侍卫掀起门帘,身后跟随的桑巧和阿桂随即上前,为萧夫人与萧昭月脱去厚重的披风。    萧昭月好奇的看着屋内就座的女眷,入目的首先是锦缎华绸、金钿玉簪,险些晃花她的眼睛,那些夫人们围坐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突然被通报的人打断,脸上皆带着笑意望向门口。    “刚刚还说到嫂子,嫂子就来了,快找个位置坐下吧。”其中一位身穿红衣的美貌妇人首先开口,她看上去很年轻,眉眼上挑,看向一侧的萧昭月,语气愈加温和:“这是小月儿吗?来,到姑姑这儿来。”    一瞬间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娘按着行了礼,直到再站起来的时候,萧昭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人是自己的姑姑,当今皇后萧云舞。    她望望自己的娘,得到默许之后才慢慢上前走到皇后面前,不过姑姑可真是保养得相当好啊,看看这皮肤看看这眉眼,再加上姣好的身姿,说她像个二十多的小姑娘都不为过,不对,这个时代二十多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啊呀!”    正盯着皇后美颜欣赏的萧昭月突然觉得右脸一痛,原来是美人姑姑在掐她的小圆脸,边掐还边说:“小丫头发什么呆呢,都不喊一声姑姑吗?”说罢又伸出手,把她的脸跟搓团子一样揉了揉。    “疼……姑、姑……”萧昭月挣扎着从魔爪下逃了出来,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看着眼前大笑不止的美人姑姑。    皇后笑够了仍对她招手,示意她过去。萧昭月没办法,又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亲娘,见她也不过微笑的点点头,只好不情愿的又靠了过去。皇后伸手正要抱她,萧昭月却以为她还要揉自己的脸,软软的求饶:“姑姑,别掐别揉了,再多弄几次我就长不成你这样的大美人了!”    皇后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周围的夫人小姐们也跟着笑起来。萧昭月被她抱起来坐在软榻上,看着一脸疑惑的小粉团子,忍不住又捏捏她的鼻子,问道:“这话谁教你说的?”    “没人教我,本来就是姑姑长得很好看嘛。”萧昭月皱皱鼻子,一脸真诚的回答道,唉,萧家的基因看起来十分良好,自己以后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真好。    “贵妃娘娘驾到——戴国夫人到——”随着门帘处又几声传唤,萧昭月也随着众人一齐望了过去。    只见一位绯红色衣服的美艳妇人正噙着笑看向这边,身后跟着一位年纪稍大的夫人,那位夫人脸色却不是太好,缓了一会儿才没那么难看。    萧昭月盯了一会儿才发现刚刚热闹调笑的夫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场面一度有些莫名的尴尬。回头看了一眼姑姑的表情,也是在笑着,眼里却不不像刚才那样有温度了。    “皇后到的真早啊。”贵妃似乎没有被这冷场的尴尬束缚,自然地走过来坐在皇后的下首处。    “嗯,闲来无事便早一些过来说说话。”皇后也没抬眼看一眼,只是又去捏了捏萧昭月的小手,胖胖的软乎乎的。萧昭月有点受不了了,小孩子哪有你们这么玩的,抽回手背到身后装作生气的说:“姑姑,我都五岁了,别再随便捏我手掐我脸了。”    “姑姑这不是第二次见你,很好奇么,小孩子家家的,摸两下你还生气了?”    “以后看我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在看我可爱把我捏肿了,以后我长得不好看,你是不是就要讨厌我啦?”皇后一愣,忍不住抬头看向萧夫人,问:“这小家伙这么爱美么?”萧夫人只道是她自小古灵精怪的,挑剔的很,鬼主意多。    贵妃被晾在一旁终于装不下去了,轻咳几声。皇后好似才发现一样,闲闲的问道:“贵妃的身子还没好吗?实在不行还是回宫休息吧,这宫宴本宫自会好好招待各位夫人小姐,省的到时候病情又反复,皇上怪罪下来怕是本宫第一个逃不了呢。”    萧昭月瞅着这□□味越来越浓,都不确定下一刻两人是不是要打起来,看起来皇后姑姑和这位贵妃娘娘关系极差,都到了丝毫不掩饰厌恶的地步了。    “皇后多虑了,臣妾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贵妃静了一会儿才回答,不过眉眼已经不见了刚才的喜庆。之后英伯侯夫人借着家中长子的婚事聊起了京中的婚配嫁娶问题,才把尴尬的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萧昭月听了一会儿便烦了,爬下榻去找她娘求抱抱。皇后看着她们母子俩说着悄悄话,不知想起了什么,羡慕道:“有个女儿就是好啊,瞧瞧这贴心的样子,嫂子,真是好福气。”    “哪里,这丫头从小身子不好还淘气,比她三个哥哥还要难管。”萧夫人瞧着女儿无聊的样子,有心带她出去透透气,但是皇后这里她实在走不开。英伯侯夫人瞧出了她的难处,说道:“刚刚颖儿她们去戏台那边的亭子玩耍去了,四小姐若是烦闷的话不如过去和小姑娘们说说话?”    萧昭月只是想找个借口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想也没想就点点头,穿上披风随着阿桂和另一名引路的宫人向外面走去。刚掀开门帘就是一阵凛冽的寒风扑在脸上,刚刚的燥热感褪去,昏昏欲睡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不少。    远远地就瞧见了那个亭子,亭子不小,四面挂着布帘,靠近了也能听见里面的欢笑声。萧昭月刚进去就被一个孩子撞得往后退了一步,皱眉看向转过身看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比她还高一个头,清俊的脸上也是被打扰的不快,她捡起刚刚因为碰撞散落在地上的糖果,然后不吭一声的坐回了石凳上。那边一个黄衣服的少女却小声笑了起来,萧昭月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看着她。    “你是哪家的小姐啊?”黄衣的少女从桌上略挑拣了一下,拿了一把花生糖捧到她面前,“吃糖么?”萧昭月礼貌的拿了一颗表示谢意后回答道:“我叫萧昭月,我爹是萧云书。”“咦,原来你就是萧家的四小姐啊。”少女眨眨眼睛,围着萧昭月瞧了一番,“萧家把你藏得真好,我们大家都没见过你呢。”“不是,原来身体一直不太好……”    “不就是个病秧子吗?”刚刚那个撞了萧昭月的小姑娘不屑道,“果然是右丞相府出来的,娇气。”萧昭月听到了也没在意,倒是黄衣少女自来熟的介绍起来:“我是英伯侯府的二小姐朱颖,那边坐在一起的红衣裳的是廉太师的孙女廉伊安,粉衣裳的是户部尚书的三小姐曲婉婷,那个……坐在石桌旁的是左丞相府的六小姐顾淑珍。”    萧昭月依次点头问好,跟着朱颖一起围坐在石桌旁,顾淑珍脸一瞥看都不看她一眼,相当不给面子了。好在萧昭月也不喜欢和小孩子计较,她听着朱颖等人说起了最近京城有趣的事情。    “要说最大的事,应该是齐王殿下回宫了吧?”廉伊安捧着茶杯暖手,“那天进京的时候我正好在北城那边的胭脂铺选东西,门外喧闹异常就跟着去瞧了一眼。”    “怎样?听说齐王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就一直在封地没有离开过呢,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长得又太子殿下俊美吗?”曲婉婷饶有兴致的问道。“还有谁能比得上太子殿下吗?”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淑珍嘟囔道。    “还别说,跟太子一比,我倒是觉得齐王殿下更有英气,不过也是因为江北战事频繁,齐王殿下领兵打仗的本事应该是不错的。”廉伊安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真的值得一见呢。”    朱颖招呼着萧昭月又吃了几块糕点,有些遗憾的说道:“真可惜,前段日子齐王殿下来我们府上拜见的时候,我恰好去林雅姬那里找她玩去了,不然也能见一见这位齐王殿下。雅姬也和我闲聊了几句,说她爷爷林老将军对齐王殿下也赞誉颇高。”    顾淑珍仍然坚定地反驳:“不管那个齐王殿下多好,我还是觉得太子殿下长得最好学识最渊博待人最和善,且不说太子,就是我大哥顾舫、成淮王的侄子陈希,还有那个右丞相府的长子和次子,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再说了,那个齐王怎么说也是皇上最小的弟弟,算起来和我们也不是一个辈儿的,老是讨论他做什么。”众人又调笑了她几句,如此维护太子,怕是想入宫当太子妃什么的,顾淑珍的脸登时就红了,扭过头又不说话了。    萧昭月有些跟不上这节奏了,在座的女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岁,就已经开始物色今后的夫婿了吗?就连长自己一岁半的顾六小姐,也认定了太子是自己的姻缘?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吗?自己这五年来,似乎真的没有考虑过太多以后的事情,亲爹位高权重,亲娘是尊贵的郡主之女,就说现在,还有个稳居后宫的皇后姑姑,日子总不会有多艰难,可是长大以后呢……就跟她们一样在狭小的圈子里物色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吗?    女孩子们又开始说起年节家里收到的礼物和新衣服之类的,萧昭月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了,出来也够久得了,遂起身告辞。朱颖帮她穿好披风,撩开门帘,和善的说道:“昭月妹妹长得真可爱,比我家小妹懂事多了,之后有空的话,我到府上找你说说话如何?”萧昭月点点头,这样亲切脾气好的姐姐,结交一下似乎也不错,她真的想多听听这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小姐,还是回去吧。”阿桂小心的给萧昭月披上了狐狸披风,小声埋怨道:“顾六小姐的话,女婢在外面都听到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老爷和夫人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才一直不让外人见您的。”    萧昭月翻个白眼,她哪里是被个小姑娘气到了才不返回大殿处的,只不过是问过宫女,皇上和大臣们还在御花园里商谈着什么,一时半会儿这边也开不了宴,想着顺着宫灯看看这皇宫还有什么不一样的景色。    不知不觉走到了类似于湖边的花园,湖里还有一片残荷,风雪飘散下来别有一番感觉。萧昭月又不知道哪个点被戳到了,一下子兴奋起来小跑着向湖边去。“小姐!慢一点!那边太危险了!”阿桂已经不懂这个小主子了,从小怪主意特别多,总是一惊一乍的,虽然对她们这些下人还算和善。    “这湖里有鱼啊?”萧昭月小心的蹲在湖边,看着静静不动的红黄锦鲤,想起来那年三哥听了自己的话,捉了家里观赏的锦鲤烤来吃被爹一顿暴打,又笑了起来。    “王爷?”杨泽见自家主子停住脚步。    “杨泽你看,那个是那天的女孩子么?”寒临烨看着那边正指着池子说着什么的红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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