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花园很安静，温暖的阳光正好驱散了深秋的凉意。四个小男孩围坐在铺好毯子的草地上，正聚精会神的嚷嚷着什么。一旁照顾的丫鬟们笑个不停，看着他们争得小脸泛红也没上前劝阻。 “昨天小姑姑才夸我书背的好！”年纪最大的小男孩口齿更清晰，说话间很是得意。 “姐姐她，有夸我给她的苹果好吃！”另外一个稍小一些的也不甘落后。 “抱！抱抱！小姑姑喜欢抱覃儿！” “姑姑最喜欢我！” …… 萧昭月循着声音走过来正好看见这四个小不点，有些无奈的喊了旁边的丫鬟一声。瞬间，四个小脑袋纷纷扭头看向她。 “小姑姑！” “姐姐！” 几个小家伙爬起来争先恐后的往她这边跑，最后还是萧昭羽小短腿跑得快首先抱住了她的腿，小家伙仰着脸卖着萌一脸求抱抱的表情。萧昭月无奈，只好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打趣的说道：“小羽毛今天有没有好好带着小侄子们玩呀？” “有的！我们一直在玩姐姐送给我的积木。”萧昭羽邀功似的说道，“姐姐说了，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小羽还是诚诚他们的长辈，应该大方一些。” 萧昭月失笑道：“你是长辈呀，那怎么还要姐姐抱着呢？你看看诚诚他们……” “诚诚比我大！”萧昭羽小声的狡辩着，还是不太情愿的从萧昭月的怀里滑落了下去。 萧铭诚仿佛见怪不怪了一样，颇有样子的给萧昭月行礼：“小姑姑下午好。”说完还拍了拍一旁傻愣着等抱抱的弟弟们，让他们学着自己的样子问好。 萧铭覃和萧铭启才刚能说长句子不久，行礼什么的根本也不懂，傻愣愣的看着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两个小家伙懵懂的样子，萧昭月会心一笑，牵着他俩的手将他们带回草地的软垫上坐下，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晒太阳？刚刚午睡起来吗？” “早上醒的有些早，娘就带着我读了会儿书，午睡也就提早了些。”萧铭诚已经四岁了，一直很听话。 萧昭月还没问另外几个，他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了原因。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小脸，自己也觉得放松了很多，不用再想进宫时候那些虚假的问候了。 两年前顾淑珍的及笄礼之后，马上就传出了消息，她将在十月正式嫁入东宫。一时之间恭贺之声不断，前去献礼的人都快将顾家的门给挤坏了。萧昭月也跟着萧丞相和萧夫人前去送礼。 尽管之前两位丞相水火不容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在皇太子大婚的问题上却是难得的和平。两人相谈甚欢，好似多年老友一样。顾夫人也满面笑容的向着萧夫人谈论出嫁的准备事宜。 顾淑珍则是默默的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典礼上不变的微笑端庄的看着众人来来往往。她自己也是清楚地，有些高官侯爵说不准在她嫁入东宫之后就会迫不及待的将自家女儿塞进来。 她能怎么办呢？明着拒绝这些可能成为太子羽翼的人吗？更何况太子已经有两子一女了，再计较这些事情也就很矫情了。 顾淑珍在萧昭月一行人将要离开的时候喊住了她，说是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说说，不然开始备嫁了就没有机会再聊天了。 两个人走到一旁的八角亭里坐下。顾淑珍没有像以往一样沉默，而是看着萧昭月说道：“之前昭月妹妹次次推拒，是要和我拉开距离吗？我知道你们萧家在避嫌，可是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萧昭月默默不语，爹确实有和她说过这个问题。萧家的几个男人现在在朝中都占有重要位置，虽说表面上是坚定地□□，但是一旦没有把握好太子、皇后以及未来太子妃之间的平衡，就很容易给朝中一些人一个错误的信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会担心，本来太子和皇后就与萧家是血脉至亲，若是萧家女儿再和未来的太子妃关系颇近，那就需要防范了。 因此这些年，说是防备着顾淑珍给自己下套害自己，不与她过分亲密也是为了不让皇帝心生不满。 “阿珍想多了，疏远倒不至于，我们也不过是一个圈子里谈得上来的两人而已。”萧昭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前段时间确实有些忙课业去了，今后便是你入宫了想要见我，不过就是差人到府上说一声的事情，不是吗？” “是我多虑了。”顾淑珍闭上眼缓了会儿情绪，眼神复杂的看向她，“昭月妹妹还当我是朋友吗？” “当然是朋友。”萧昭月轻笑道。 顾淑珍别过脸，声音有些不稳：“从小我就想着，长大了能够嫁给太子，嫁给那样一个仙人风姿俊逸飘洒的人，想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可是，我们之间毕竟在年岁上差了许多，这些年，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女子进了东宫却无能为力……” “……你，毕竟还是太子妃。”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些话，因为在顾淑珍及笄之后自己就已经将她的危险程度提高了，而现在她却一脸凄苦的诉说这些，自己显然也不好打断她。 “太子妃又如何？我唯一深爱的人，却不能只爱我一个人。”顾淑珍转身，漆黑的眼眸毫无波澜，“你比我小，还没有到及笄的年纪甚至还没有定下婚事。我希望你好好想想，选择一个适合你的良人。不要像我一样，用几年的时间将深爱转变成不得不爱……”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萧昭月不敢轻信，但是顾淑珍身上那股悲凉的感觉却很真实。也许是因为她也是穿越者，才会有这种深深的无奈，若是平常的女儿家，应该只会想到自己作为主母需要不悲不喜不偏不倚，又或者干脆背地里下手段。本来这个世界里，就不缺那种善妒的贵女。 萧昭月看着她忍住泪水，突然又觉得有些愧疚，自己这些年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顾淑珍作为一个知晓历史发展的人，应该是有各种机会可以致自己于死地的，但是她多年来的做法也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朋友，说是防范自己，也没见有多大的区别。 反而是自己，一开始就将她视为敌人，在明白的知道利益目标不同后，果断架起了心理防线，对顾淑珍的各种问话都带着深一层的理解思考，导致每次交谈起来都有些吃力，无形中也拉开了距离。 “受教了，昭月，铭记在心。” 最终，也只好留着下这么一句话，两人挥手告别。 从那之后，直到顾淑珍出嫁，萧昭月真的没有再见过她，就是婚礼上也不过是在宾客席间远远地瞧见太子牵着她的手。 这两年里，见面的机会也很少，大多是跟着一群命妇小姐们进宫的时候才会瞧见顾淑珍。她与出嫁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更加有皇家气势和成熟女子的风韵，一颦一簇间眼波流转落落大方，待人处事上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萧昭月不清楚这种成长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是这种代价应该是惨痛的不会让人想再经历一次的绝望。 因此每一次进宫谈话都颇为煎熬，话里话外多了些公事上的问候和打探，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说错话。 回过神再看着这四个小家伙，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把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了才会猛然惊觉顾淑珍已经变了样。 当初萧夫人被发现怀孕后几个月，李清茹和陆茜也先后查出有孕，这下子家里一下有了三个孕妇，可让萧昭月感觉压力山大。两位嫂嫂查出怀孕前，还能与她换着时间照顾萧夫人，一发现两人怀孕后，她们只能休息，照顾萧夫人的任务就到了萧昭月一个人头上。 起初，李清茹和陆茜还争取过，大嫂说二嫂是头一次怀孕经验不足需要好生养着，自己和萧昭月一起照顾萧夫人就好。二嫂却说大嫂不仅怀了第二胎，还有小诚诚年纪小需要照顾，自己还没显怀没事的。 最终萧夫人看不下去了，她直接排定方案，两位嫂嫂既然怀孕了还是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有空就过来看看不用天天来伺候。至于萧昭月，学业为重，更何况家中的事务也要慢慢帮着分担一些，也不用老是黏在她跟前，自己生过四个孩子了，有专门伺候的人，不需要她们多操心。 这下萧昭月还能说什么呢？只有乖乖的将两位嫂子送回院子，自己开始了起早贪黑的生活。这么一忙碌起来，一些聚会和出游的事也就推拒了，直到萧夫人生下萧昭羽之后，她才稍微轻松松了一些。 萧昭羽出生的时候是一个清晨，萧昭月被阿桂和桑巧急急忙忙的从床上拉起来梳洗，说是萧夫人丑时的时候肚子疼好像是羊水已经破了。萧昭月上一秒还昏昏沉沉的，下一秒也被这个消息惊醒了，赶紧换好衣服，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就出了院子。 等她冲到萧夫人的院子里，也只能和她爹一起傻站在门外，过了一会儿两个哥哥也过来了，四个人一起茫然的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阿桂提醒着几个人先到西屋去坐着用完早餐再过来等着。 萧丞相带着三个儿女坐下吃了几口粥就放下了，一直很焦急的看向慢条斯理的萧昭月。 “你娘应该没事吧？生你的那会儿就闹了快一天了。” “……应该不会了，我半个月前就和陈大夫问过，娘这次虽然运气辛苦些但目前一切都好，只要照顾的好就不会有事，几个大夫也都候着呢。” “可是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好啊？” “娘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爹爹你们用完早膳赶紧去上朝了，不然赶不上？”萧昭月见两位哥哥也泰然自若的坐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去上朝的意思。 “不了，等你娘生了再说，今天我等会儿就遣人去告假。”萧丞相嗤笑一声，“最近这些日子，皇上怕是不会想看见我站在朝堂上。” 萧昭月正奇怪爹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时，门外边阿律已经来报说是萧夫人已经生了。 这不是萧昭月第一次看见小婴儿，之前大哥的孩子萧铭诚出生的时候自己也看过。现在眼前这团小小的皱皱的婴儿，声音微弱的像小奶猫一样，爹爹熟练的接过来抱在怀里，温柔的哄着。 “来看看弟弟。”萧丞相见她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不敢接近，笑道，“怎么还怕呢？之前小诚诚也是的，没什么的。”说着凑近她，让她清楚地看到小婴儿的全貌。 萧昭月好奇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被软乎乎的小手一下子攥住了食指，一股奇妙的舒适感让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抓得很轻，像羽毛一样痒痒的。 “爹爹！小羽毛！”萧昭月也笑了起来，看着襁褓里酣睡的弟弟说道，“弟弟叫小羽毛好不好？” 萧丞相想不到女儿居然在想幼弟的名字，略一思考也觉得这个名字也还不错，将萧昭羽递给萧昭月，朗声道：“你既然要给她取名字，那就好好照顾他啊，来，先抱抱弟弟。” “不是还有娘嘛，我只是说弟弟小名可以叫小羽毛呀！”萧昭月抱着年幼的小弟弟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太用力了会弄疼他，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打哈欠的小羽毛。萧丞相还以为她舍不得撒手，正准备出去打赏下人了，身后传来了萧昭月要哭的声音。 “……爹爹，手酸了！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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