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宁晏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慢慢的变了。　　　　变成了一池温水，那些寒霜冰冷都渐渐的融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又伸手去点了点柳依依的脸。　　　　他的动作非常小心翼翼，似乎是担心惹到她不快一般，亲昵又依恋，“不要怕，你不会再有危险。”　　　　柳依依暗中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宁晏会信。　　　　因为原书中的柳细梦和宁晏有过的那几次亲近接触，都是因为柳细梦被人追杀、被人暗算、被人行刺，结果都遇到了宁晏，都是他救下了她。　　　　估计在他心里，她再次遭遇到这种事也应该是正常操作才对。　　　　只是柳依依没想到，他竟然要亲自送她回去，即便是在她千推万拒之后，宁晏根本就不搭理她，只是沉声让她上马车。　　　　柳依依顿时认怂，上了车之后发现他的马车十分宽敞，不用两个人挤着坐，柳依依放轻松了不少。　　　　她刚垂了头，脸就又被人捏了起来。　　　　宁晏半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然后细细的打量，柳依依接嘴，“这都过去多久了，脸上的痕迹早就消了。”　　　　“嗯。”宁晏松开她的下巴，又看了看柳依依的神情，见她情绪萎靡，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一双眼也黯淡无神，总归看去非常不开心的样子。　　　　他想了想，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小盒东西。又递到柳依依的面前，柳依依看了一眼，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外头的小瓷盒上面雕花画蝶，非常的精致。　　　　“给我？”　　　　宁晏挑眉点点头，又放在她的手上，语气软化了下来，似乎是在哄她，“不要不高兴。”　　　　柳依依打开一看，再凑近一闻，“这是……口脂？”　　　　宁晏表情温柔，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秋水，“你不是喜欢吗？”　　　　柳依依尬笑的收下，“喜……喜欢。”　　　　宁晏见她眉毛舒展开来，也笑了起来。　　　　他原本就是长得格外好看，此时一笑往日的阴郁气息顿时消散，只剩下满车的光风霁月。　　　　柳依依竟然看的愣了一下。　　　　还好靖国公府倒也不远，与其这样如坐针毡下去，不如进了国公府早死早超生。　　　　柳依依下了马车，就给宁晏福了福，“此番还得多谢祐王殿下，您就先回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祐王半遮着帘子看她，声音藏在幕布里头，“本王瞧着你进去。”　　　　柳依依抬头看了看他，只是他在帘子里头，她这个角度看不清。　　　　心里倒是松快了一些，这祐王到底是还有点良知，知道半道就把自己祐王标识取下，又不在国公府府前露头，到底是保全了她这个裕王妃的脸面。　　　　柳依依也不再挣扎，转身就朝国公府走去，却听后面那声音又一次传来，这一次是带了点闷闷不乐，“我会再来看你。”　　　　这一次柳依依没有回头。　　　　.　　　　有些事可以做第一次，却不能再做第二次。　　　　所以柳依依站在靖国公府前头深吸了两口气之后，敲了门。　　　　门一开，里头的人一见她就“哎哟”了一声，又马上往府里头跑去，“五姑娘回来啦，五姑娘……不是，裕王妃回来啦，裕王妃回来啦。”　　　　柳依依有点愣住，边上马上上来一个人，“裕王妃您可回来了，纪嬷嬷奉命去接您，结果却只带了楚吟幽歌两个丫鬟回来，老夫人和夫人可都正着急呢。”　　　　柳依依朝他看去，脑子里马上反应出来这是柳府的管家柳来。原因无他，就是额角那块胎记，她在书中瞧见过。　　　　还没来得及叫她多说什么，就是乌泱泱一大帮子人朝这边涌来，柳依依刚看过去就被一人拥进了怀里，那人也不知是熏了什么香，猛一闻到觉得有点重，可是过了一阵却觉得暗香浮动越发的好闻起来。　　　　抱着她的人哭着，“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是想要吓死娘亲和祖母吗？”　　　　说着又松开她，摸了摸她的胳膊，“可有哪里受伤了？”她又抹了抹泪，“你这到底是去哪儿了呀。”　　　　柳细梦的母亲杨氏，都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还是这般的驻颜有术，柳依依不禁在想，是不是因为这是书里，所以对各个人都格外优待呢，一个个都男俊女美的。　　　　现在杨氏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就是柳依依看了都有点心动。　　　　她安抚的叫了一声，“娘，我没事。”　　　　“五姐儿。”柳依依从杨氏的身边走出来，走到叫她的人面前，福了一福，“给祖母问安。”　　　　柳细梦的祖母，靖国公夫人陈氏，拄了一根龙头拐，身边还有丫鬟搀着她，“你随我和你母亲进屋。”　　　　柳依依心里一咯噔，开始疯狂回忆书中的剧情。　　　　靖国公夫人陈氏温和，对媳妇晚辈都格外爱护，其中更不说这个最小的幺孙女儿柳细梦了。　　　　柳细梦从小聪明懂事，大了更是名冠京城，即便是出自靖国公府，也像是丝毫没有沾了身份的光的。这样优秀的孙女儿，老夫人如何能不喜欢。　　　　可是今日，她却是冷着一张脸，“你且说说，你到底是去哪儿了。”　　　　她由人扶着坐下，“纪嬷嬷带你去换套衣服的功夫，你竟就能凭空消失？”　　　　柳依依连忙抬头，惊讶的说，“孙女儿哪儿有消失，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换好衣服出了门，只是想去看看旁的，谁承想一转身嬷嬷竟就不见了，连带着楚吟和幽歌，也寻不到了。”　　　　靖国公夫人眯了眼看她，怀疑的很，“你去看看旁的什么？”　　　　柳依依手在袖袋里一摸，顿时来了主意，“口脂。”　　　　她往前两步，靠近了陈氏一些，把刚才宁晏给她的那盒口脂递了上去，“祖母，让纪嬷嬷在车里等孙女儿，这事儿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只我原是好意，三月的风大，我瞧着那留翠阁里头又不暖和，纪嬷嬷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因为我而病了，我心里多半是过意不去的。我的两个丫鬟也是，随着我一块儿长大，虽说是有时固执蠢笨了些，但是胜在忠心赤诚，此事说来说去，便也就只是怪我，还请祖母责罚。”　　　　她跪倒在陈氏的脚边，像是在讨罚，更像是在撒娇。　　　　只她三言两语将在场的丫鬟婆子的责任摘了个干干净净，这倒是柳细梦惯会做的事。　　　　陈氏先是伸手去碰了碰那个瓷盒，然后用小指把暗扣打开，见里头粉晶水嫩，想来年轻姑娘被这种东西绊住了腿也是有的，于是去摸了摸柳依依的头，“还不把王妃扶起来？”　　　　然后让柳依依坐在她的身边，“如今你已是王妃了，不是昔日的五姑娘了，怎还好随意的跪来跪去？若是叫旁的人瞧见了，只会说你没了规矩。”　　　　柳依依嘴快，“那我也是跪祖母，何人也摘不到我的短。”　　　　陈氏一愣，坐在边上的杨氏便笑，“婆母，您还说担心这丫头在裕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呢？如今我瞧着倒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在您面前也是随意玩笑。”　　　　她看过来，眼底多了点严厉，“还不给你祖母赔礼？”　　　　陈氏摆摆手，“罢了。”又点了点柳依依的脑门，“巧言令色，今后可都不许了。”　　　　柳依依这下学乖了，应了声是。是她一时想错了，柳细梦不是她这一款，讨长辈开心也用的不是这种法子，来了柳府，她自当更加小心才是。　　　　陈氏刚要问她什么别的，门外就走进来一个小丫鬟，“老夫人，国公爷吩咐裕王妃去他那儿一趟。”　　　　陈氏的话头一止，然后就点头，“那你就先去你祖父那儿，等说完了话再回我这儿来。”　　　　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外头怕是要起风了，让丫鬟给你加一件披风。”　　　　柳依依温顺的点头，就跟着门口等着的小厮往前院走去。　　　　靖国公柳相杰，此时看着面前跪着的孙女儿，叫了声起之后，倒是问了和他夫人陈氏一样的话，“你去哪儿了？”　　　　柳依依回想起进门看他的那一眼，清瘦的老人眼眶深陷，直直看过来似乎轻易就能看透人心，随意的一句话就让柳依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比起之前来的那些道士，似乎更像一个神棍。　　　　此时说话声音轻飘飘中又带着随意，就好像真的只是和孙女家常两句，柳依依瞧瞧抬头看去，这位国公爷正盯着她，表情一如新婚当夜试探她时的裕王宁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