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农历三月初六,正赶上李世民的二十一岁生日,李渊下令太子全权操办秦王的生日宴,李世民乐得清闲,只将将准备了一些衣物送到我的住处,让我收拾妥当便一起赶往太子府。    碧螺一边在身侧帮我整理衣服,一边夸赞道:“秦王殿下的眼光着实独特别致,姐姐穿上这衣服真是堪比那仙子姑姑了。”    我忍了忍自己心底想笑的欲望,伸开双手任凭碧螺帮我搭上长丝披帛,一脸严肃道:“咱们中国人讲究的是谦虚,谦虚懂不懂?你这夸的也忒过分了些。”    碧螺冲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不一会儿,便又帮我梳了一个飘逸随性的流云髻出来。    不得不说,碧螺的小手真的很巧,我抚上自己面上的那抹远山眉,唇角忽地浮起一丝恍惚的笑意,似乎那个蓬头垢面地逃亡在路上的人早已不在了。    不知为何,今日本是李世民的生辰,他却偏偏为我挑了这么一身玫红色的长裙,裙角以金丝绣成的牡丹花正在静默妖冶地绽放,上身的齐胸短绸系于腋下,外搭轻纱窄袖罗衫,给人一种轻盈灵动之美,倒也确实别致得很。    “唐姑娘今日果真明媚动人呢。”    我一惊,抬头去看,这才瞧见长孙无忌那厮拍了拍手,正俯身进门。    我回瞪了他一眼,“长孙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自从上次他拦住我以至于我误了去庙会的时辰后,我便时时在心底白他一回。    碧螺很有眼色,连忙上前接过长孙无忌手中的裘衣,“见过长孙大人。”    长孙无忌将将虚扶了一下,又抬头冲我笑道:“今日秦王生辰,无忌前来为我的妹夫送上贺礼罢了,顺道过来看望看望你”    我伸手拿下碧螺早先备好的灰色毛氅,系在胸前,“劳烦长孙大人记挂了,明涵很好,眼下也正要出府,大人也请先行吧。”    许是见我的语气不善,长孙无忌微微蹙眉,在我经过他身侧时忽地伸手拉住我的手腕,猛地收到怀中,“涵儿,才几日不见,为何就对我这般冷淡了?”    他的唇角虽是笑着,却又似乎隐藏了一层冰霜,冷入心脾。    长孙无忌许是一介文官,力道还算不得大,遂我轻轻挣开他的桎梏,抬眼笑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明涵只是有些着急,怕误了时辰。既然如此,长孙大人想要同行吗?”    此刻,某人的眉眼间这才含了一丝释怀的笑意。    我单手撩开帘子,望着前方的马车一晃一晃地行在长安城内,微微一笑,李世民的身边已有那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陪伴他的人,而我,也只能像如今这般默默地观望祝福吧。    坐回原位,我顺手拿起碧螺递来的糕点,打发着途中寂寞的时间。对面的长孙无忌若有所思地瞅着我进食点心的模样,我略略有些尴尬,轻咳的动作也显得颇为刻意了一些。    碧螺却很是兴奋,一直偷偷趴在马车后侧的窗口探头瞧着。    不知为何,平日里觉得长安城也并非多大,今日坐在这马车里,竟莫名就有些漫长之感。    太子府如今正是一派喜庆热闹的模样,门口悬着数盏大红色的灯笼,我俯身走出马车的那一刻,太子迎着秦王与秦王妃一行已经入了府,我乐得无人看管,遂拉了碧螺跑到太子府中独自遛弯。    长孙无忌下车后便被几位相熟的大臣拦住了去路,只能默默瞅着我欢乐地拉着碧螺消失在了太子府门口处。    话说,这太子府与秦 王 府的格局略有不同,若说秦 王 府是大气端庄,游廊花园精巧别致,则这太子府便是淡静如水,虽说其表面上气势恢宏,实则内里清幽娴静,似是更为注重一个“雅”字。我心下好奇,没成想,这太子殿下倒像是个向往淡泊之人。    正坐在太子府后花园的这处凉亭中愣怔出神,李世民却不知何时摆脱了外面那群人,正巧寻到了我所在的这处亭子。感到一双透着些许凉意的大手猛地拍上我的肩膀,我微微一颤,蓦地就想起去年秋天,那个总是喜欢在我背后拍我一下的爽朗少年。    “涵儿!”    我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秦王来的正好,明涵正在苦恼今日该送些什么给殿下才好。”    李世民猛地凑到我跟前,蹲在我身侧,眼神定定地瞅着我,我坐在石凳上,比他高出些许,只得低头瞧他,莫名就觉得这个角度的李世民看起来有些懵懂可爱的感觉。    “不如本王就委屈一些,将自己送你,以身相许可好?”    说着这般惊人的言语,眸子却能出奇的诚挚。    我一惊,抬头望了望碧螺的方向,碧螺此时正双手捂脸跳开亭子数丈,做小聋瞎状。忽地就有些忐忑,我下意识地忽略他的目光,李世民却并不闪躲,只凝神望我,右手顺势搂上我的腰身。我干笑两声,终是有些尴尬地推开他的双手,出声道:“世民,快别闹了,今日是你生辰,怎变成送我礼物了?”    李世民眸光微黯,却只笑了笑,也坐到对面的石凳上,“开玩笑罢了,涵儿你又何必如此当真。”    见我似乎松了口气,那人才又道:“其实我想听你为我唱首歌。”    “唱歌?”    我情不自禁地反问,来到大唐的这多半年来,我似乎再没唱过歌,至今,约摸好多歌词也早便忘记了。    李世民又着重地点点头,我不忍驳了他的请求,只得轻轻一笑,“那我便为你唱一首我家乡的歌谣吧。”    李世民的眸子泛着些许微光,晶晶亮亮,似乎很是开心的模样。    我心下打着拍子,轻声开口,“空荡的街景,想找个人放感情。”    我最爱的仙剑一,最爱的插曲,一直很安静,总觉得自从阿桑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唱出歌词中这种沧桑凄美的感情。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不知为何,我明明笑着,眼睛却落了雨。    “你说爱像云,要自在漂浮才美丽。”    真正的爱情大抵便是爱自己所爱,不去在乎流言蜚语罢。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爱情也许最不公平,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收获自己梦寐以求的感情。    “原来缘分是用来证明,你突然不爱我这件事情。”    每次唱完这首歌,我总会静默半晌,默默想着那些年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固执地守在电视机旁等待仙剑的日子,想起母亲那守望爱情而不得的失落和绝望。    忽地感觉有一双手环过我的脊背,我微微睁眼,李世民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侧,此刻正将我揽在怀中,右手轻轻拍上我的后背,“涵儿,我不知道之前的你经历过什么,可我知道,只要有我李世民在一日,我便会护你一日,你相信我吗?”    我窝在他怀中,第一次没有推开他的拥抱,也许这样也好,他是未来的皇帝,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会选择他,不是吗?    正在饮酒,泪水蓦地便落了下来,滴在我手背上,灼烫地惊人。    我连忙抬起衣袖遮上双眼,悄悄拿过碧螺递来的锦帕抹掉眼泪,而后,微笑着侧身,冲李世民眨眼道:“世民,我有些气闷,想带着碧螺先回府,可好?”    李世民眸光深沉,蹙眉瞅了我片刻,道了声:“好,那你先回,我也会尽量早些回去看你。”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寿星,你留在这儿好好陪大家尽兴才是,不必担心我。”    李世民又深深望了我一眼,没再言语。    我默默起身,静静退出大堂后,脚步不由有些虚浮,碧螺连忙搀上我的胳膊,“姐姐今夜到底是怎的了?怎会如此伤情?碧螺心里看着都难受。”    我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微微一叹,也许这便是造化弄人,我又能如何?    是的,也许我做梦也不曾想过,我和他最终会以这种身份再次相见。    大厅之上,一身金丝龙纹长袍,那人手持酒樽立在我和李世民的席前,气质卓然,笑容谦逊,声音温淳舒缓却又威严自生,这是从未见过的模样,也是我无力靠近的模样。    只见李世民拿起酒杯,听得清脆一道声响,两人对饮而下,李世民眉眼俱笑,“多谢大哥贴心筹备,世民心下欢喜得很。”    是了,大哥,我的眼前忽地有些模糊,我确实从未想过,那个我空闲时分念过无数次的人竟是大唐太子,李世民的长兄,东宫之主李建成。    是了,如今这个在我面前和李世民谈笑风生的太子爷便是去年冬天和我一起在兵荒马乱中守望相助的莫君轻,莫大公子。    我忽地轻笑出声,眼泪生生憋回眸中,那人终于禁不住低头望我,目光如炬,灼伤了我的心口。    “神女似乎脸色不好,需要建成去请太医过来瞧瞧吗?”    呵,再也不是一开口便欠扁的语气,再也不是状似无意却关心的问候。    我有些固执地抬眼望他,终是忍下了心底那抹强烈的欲望。也对,或许于你而言,我们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陌生人。    “太子殿下忧心了,明涵并无大碍,只是多饮了些酒罢了。”    李世民有些担忧地扶住我的肩膀,那人果真只点点头,便与世民示意去往别的坐席处。    裹了裹身上的外衣,我从刚刚的思绪中回神,望了望身侧一脸担忧地瞅着我的碧螺,笑了笑,伸手弹上她的额头,“罢了,都过去了,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而已,放心吧。”    拉过碧螺的手一起钻进马车,碧螺使劲握了握我的手掌,似乎在传递给我她的力量。    我透过夜风下微微浮动的帘子,望着马车外那抹清亮的月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曾经伪装的,故意忽视的,逃避的,如今都大咧咧地摆在面前,那个人,那段故事,那段拼命压抑的感情,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提起,爱吗?敢爱吗?又如何爱?谁又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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