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其名

宋衍脸不红心不跳的用着现代科技作弊，一点也不为自己专业技术不过硬羞愧，嘴里振振有词，“现代的天师基本都是世家觉醒继承祖业出现的，根本没人会用引灵符，我能知道这符的存在已经算是年轻一代里学识渊博的人了。”　　　　他把手机上搜索到的图案放到最大，一边拿起化妆刷在符纸上依样画瓢，结尾潇洒的一旋，随后轻车熟路的倒了杯水过来，双指拈起符咒手腕翻转，符咒立刻无火自燃起来，不一会儿就化为了黑色的细灰，簌簌落入杯中水里。　　　　“喝吧。”宋衍把融入了符灰的水推到叶楚楚跟前，“我也很好奇这个年代还会有谁家会让灵基者一无所知的在外面晃荡，有了灵器，一般也就能看出你的灵基传承自何处了。”　　　　“……”叶楚楚沉默了一下，看着眼前这杯制作过程格外随便的‘引灵符’，咬咬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喉咙口咕咚了一下，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往下，很快就漫过四肢百骸，叶楚楚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像是周身的血液突然活跃了起来，漫无目的的奔腾，最后朝着胸口涌了过去。　　　　她张了张嘴，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胸口成型，就要呼之欲出，她却无法用所学的语言准确将之表达出来。　　　　“没问题，放轻松。”宋衍在她对面打气道，“灵器是镌刻进你的家传血继灵符，融入你血脉的本能，不需要特地学会什么，你自然就会使用它。来，画出那道符，试着将它召唤出来。”　　　　叶楚楚知道宋衍口中的‘血继灵符’是什么，她胸口说不清道不明却呼啸着想要出来的东西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组奇特的符号。她用力呼吸了两口，抬起手来，循着心中汹涌的情感，在空中画出了那组符号。　　　　手指划过空气，留下的萤蓝的微光，叶楚楚已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那些水痕一般的微光却没有消散，甚至自行补全了不太明显的地方，逐渐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符咒，内里隐隐有什么物体冒出头来。　　　　她小心地握住了那东西的边缘，学着宋衍从符咒里拔剑的样子，用力将里面的物体给拉了出来。　　　　符咒内的东西体积比两人想象的都要大出许多，见到全貌后连宋衍也吃了一惊，摸着下巴凑上前来，“……这是什么？盾？”　　　　那是一面巨大的盾，足有叶楚楚半人高，看上去很有分量，形状是古代步兵中常见的长牌型，半蹲下身可以整个被盾牌笼罩其中。叶楚楚拎了一下，发现这面盾看上去巨大，在手里却不怎么占重，就算是她这样常年不锻炼的死宅也能毫不费力地轻松挥动。　　　　盾牌的表面凹凸不平，土黄色灰扑扑的，像是覆盖了一层干涸的泥痕，没有任何具有辨识度的特征。宋衍大为惊奇，上前擦了擦那泥痕，痕迹却十分坚固，连层灰都没掉，“血继灵符是从没见过的咒式，灵器也是……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纯防御型的灵器啊，有意思。”　　　　叶楚楚从大盾后面转过身，看了看盾牌的正面，也有些心情复杂。　　　　不管怎么说这面盾都太朴素了，就像古装电视剧组堆在角落里，使用了很多年磨花表面失去光泽的破旧道具一样，扔路边都不会有人捡那种，与宋衍那把看上去就很厉害还自带冰霜特效的灵器俨然差距巨大。　　　　“先不管外表如何，来试试强度吧。”宋衍似乎对盾牌很感兴趣，迅速叫出血继灵符，从里面抽出清霜剑，剑锋一转就带着白霜朝叶楚楚与长盾刺了过来。　　　　“等等不要随便动手啊喂——”眨眼间白霜的寒意就迎面扑来，叶楚楚手忙脚乱地举起盾牌，只听一声刺耳的滑响，宋衍的剑连带着白霜都被牢牢挡在外面，看上去破旧的盾牌出乎意料的坚/挺，被灵器直接刺中后连面上的泥痕都没有被刮掉一分。　　　　叶楚楚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小心翼翼地从盾牌后探出头来。　　　　“比看上去中用很多嘛。”宋衍收剑，屈指敲了敲盾面，“挡得住清霜一剑，至少大部分邪灵都无法突破这面盾了，剩下的得看你用什么方式使用它。这方面的我能给的建议很少，毕竟纯防御型的灵器只存在于传闻中，我真是第一次见。”　　　　“……这东西真的能挡住邪灵么？”叶楚楚握着盾的挽手，脑中已经想象出自己举着这玩意儿依然毫无还手之力被追的四处跑的画面了，“就没有别的更加靠谱的自卫方式了么？比如符咒之类的？”　　　　“说到这个，有必要跟你好好讲讲啊。”宋衍显然不是个合格的引导者，领人入门都是东一块西一块，想到什么讲什么，毫无身为前辈的自觉，“撰符是天师的特色技能之一，虽然也有擅长其他的人，不过这个应该算是基本功吧。”　　　　他手腕一翻，叶楚楚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宋衍的手指间已经夹了一张明黄的符咒，“符咒的分类体系有很多，现在那帮没事做的老家伙们还天天创造新学派呢，祭符啊御符啊咒符啊，名字取了一大堆，还年年都在换。所以对我来说符咒的分别只有两个——能用的，与不能用的。”　　　　“诶？”叶楚楚被宋衍这套简单粗暴的分类理论给惊呆了。　　　　“别给我露出那么傻不拉几的表情。”回归男装的宋衍也带上了毒舌属性，一脸嫌弃地弹了室友的额头一下，“一会儿你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分了。”　　　　“我先前说过很多次，天师的能力是依靠血脉传承的，因此撰符的能力也是。只是不同的符咒需要的血统纯度并不相同，其中最严格的一类就是血继灵符，非得是直系血裔才能继承与使用的一种符咒，因此也被叫做‘家徽’。”　　　　宋衍说着，亮出了自己带着精致美甲的十指，十张半透明的符咒依次飘出，围绕在青年身边，“宋家是有名的天师世家，血继灵符除了灵器‘紫电清霜’之外另有九符以御天地之息，基本囊括了进攻、防守、侦查、驱灵、制灵、降灵等一切功能，所以我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学习撰符术。”　　　　叶楚楚被一连串闪着萤蓝微光的符咒给晃花了眼，宋衍那亮出十指的姿态简直就是大型炫富现场，对比起来自己那唯一的一张可怜巴巴的血继灵符宛如直面有钱人开着豪车从眼前呼啸而过的失业中年男人。　　　　天资就差了十倍什么的……果然富二代不管在哪个领域都是招人嫉恨的存在啊！　　　　“再往下就是普通灵符了，用朱砂画在黄纸上的，一般人都见过的那种符咒。这类符只要拥有灵基的人都通用，其本质也是依靠血统能力来催动，只是要求纯度不高，你可以理解为所有灵基者都能使用的一种广泛的‘家徽’。”　　　　宋衍晃了晃夹在双指间的黄纸符咒，“刚刚用的引灵符就是其中一种，这类符咒的数量广泛，协会那边还会每年更新，想用的话就好好把咒式的图案背下来吧。”　　　　“普通灵符一定要用朱砂画在符纸上才能生效么？”叶楚楚从宋衍手中接过了那张符，看上去只是一张普通的画有符文的厚纸而已，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符咒的关键是‘式’，也就是那些复杂的花纹，你可以把‘式’当做软件程序或者电路一样的东西，通过‘式’才能将灵基的力量在现世发挥出来，对灵体产生效果。所以只能使用本人画下的符式才会有效。”　　　　宋衍想了想，继续说道，“撰符的媒介之中，朱砂与符纸的相性很好，能最大程度的保留撰符人的灵基，用别的东西画也能起到一定效果，因人而异吧。不过威力最强的符式一定是血继灵符，也就是用灵器直接撰写的‘式’。”　　　　“原来如此，以前的确看到过类似的说法呢……”叶楚楚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巨大的灵器盾牌，完全想象不出要怎么用它来撰符。　　　　唔……不过反过来想的话，或许把符文画在盾面上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大体上就是这样。”宋衍结束了他东拼西凑的临时小课堂，“在熟悉降灵之前你可以先作为我的助手行动，就像物灵那时候一样。降服影响现世的灵之后地府会有一些报酬，不过只是象征意义的，数量不多，没办法作为主职生活。”　　　　束着小辫的青年拿出手机，把之前说的公众号发给叶楚楚，“怎么样，考虑考虑？”　　　　“我能行吗？”叶楚楚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依旧有些心惊肉跳。　　　　“作为初见来说，能在那样的情况下顺利找到关键的东西，合格了。”宋衍放下手机，朝室友加新任同行露出了肯定的眼神。　　　　成为天师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晚上两人一起敷着面膜窝沙发上看综艺。自从与宋衍成为室友后，叶楚楚的护肤频率以肉眼可见速度增加，外食次数也减少许多，逐渐走向了在家吃饭，精致生活的都市小白领道路。　　　　她摸着脸上冰凉凉的粘液，视线落在电视画面上，却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血继灵符召出来，傻笑着打量一会儿后再美滋滋地收起来。　　　　如此重复了四五次，坐旁边的宋衍终于忍不住了，凉凉的飘了一句，“你再把这符放出来，我都能记住它的‘式’了。”　　　　“就算记住了反正你也用不了啊。”叶楚楚不以为然，成为天师的过程被宋衍这厮搞得实在太普通，就像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兼职顺便学习新技术一样，让对此期待不已的叶楚楚毫无实感，非得上手试试才行。　　　　跟个拿到玩具舍不得松手的小孩一样。　　　　宋衍懒得理她，摸了摸脸上的面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打算去浴室里洗掉。然而刚刚站起身他就如雷劈般僵在了原地，望着浴室的方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是……什么？”　　　　“怎么了？”叶楚楚回过头，被宋衍如临大敌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家里又出恶鬼了？还是上次那东西没搞干净回来报复了？”　　　　“那……那东西……”宋衍咽了咽喉头，浑身僵硬的扭过脖子，手臂颤巍巍地往前方指了指。　　　　叶楚楚的心顿时也沉重了起来，认识宋衍以来她还从来没在对方脸上看到过这么严肃甚至堪称惊恐的表情。没想到才刚刚成为天师就遇到了这么可怕的对手，但是她不能退缩。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从灵符里拉出自己的长盾挡在两人前方，小心翼翼地往宋衍指的地方看过去。　　　　视线中，一只黑须的大蟑螂正从浴室隔壁的墙面上爬下来，像是感觉到了两个人类的目光，蟑螂停止了移动，挥动触须撑起前身，耀武扬威般展示着自己黝黑发亮的健硕身躯。　　　　叶楚楚：“…………”　　　　叶楚楚：“对付这东西哪里需要灵器，让开我来。”　　　　在宋衍一脸惊恐的注视中，他的室友抄起拖鞋就拍向了墙上的大蟑螂，于是更加让宋天师心神俱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蟑螂气势汹汹的扑起后肢，张开了翅膀。　　　　“为什么它还会飞的啊啊啊啊啊啊——！！！！”　　　　客厅里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等到叶楚楚把那只大蟑螂就地正法的时候，宋衍已经缩到沙发后方快要昏过去了。　　　　来自祖国北地的宋大天师怎么也没想到南方蟑螂竟然是比地狱恶鬼更加恐怖的生物，那巨大到反人类的体型也就算了，居然还有那么长的触须，那么结实的翅膀，以及毫不畏惧比自己大的生物的胆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之前家里都没见过蟑螂的啊，大概是那只没皮鬼的功劳。”叶楚楚淡定地把蟑螂尸体用纸包了扔进垃圾桶，一边喃喃自语，“不仅是蟑螂，小虫子飞鸟什么的都没有，可能是感觉到这边阴气浓郁……哎，厉鬼也是有些用处的嘛。”　　　　她拍了拍手抬起头，看见室友惊恐未褪的眼里满满地写着‘刮目相看’四个大字，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到花容失色的宋衍跟前，“宋天师……怕蟑螂啊？”　　　　宋衍怕的当然不是蟑螂，而是南方蟑螂那远超北方的巨大个头，就像人如果突然看见小狗那么大的老鼠，也会惊惧万分吧？　　　　不过眼下毫无心理准备的宋天师受惊过度，只觉得室友简直前所未有的可靠，一时间也忘了辩解。　　　　叶楚楚成为天师的第一天，战绩为消灭南方蟑螂一只，并受到了同行的高度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