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殷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模糊的人影还没看清,耳边就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病人醒了!” “快叫医生来!” “阿殷!” “什么?你想说什么?”温二姐见姜殷嘴唇微动,急忙俯身下去,姜殷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容止……” 温二姐眼眶泛红,看向一旁的病床,姜殷扭头看向右边,那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罩,只有心电图上跳动起伏的线条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姜殷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阿殷,你别哭啊,”唐可声音沙哑地劝她,“温容止会没事的,你比他伤得重都醒了,他也很快就会醒的,一定会的。” 姜殷闭了闭眼睛,眼泪流进了发鬓间消失不见,不,你不明白,那个人是个傻子啊。 姜殷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胸膛微弱起伏的温容止,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醒。 “阿殷,先吃饭吧,你都一天一夜没好好吃饭了。”唐可劝道。 这时有人敲门,姜殷毫无所觉,直到那人开口,“姜小姐。” 姜殷转头看去,“您来了。” 跟在李天明身边的是李晓莹,但是姜殷没分过去半个眼神,只是直直地看向李天明,不知道为什么,李晓莹看见姜殷的眼神,有些不安。而自己师父也是一脸凝重,神色有些不自然,李晓莹从小就在师父身边长大,自然能分辨得出师父的眼神里似乎是愧疚? “□□,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可以。”李天明点点头,李晓莹和唐可离开了病房。 姜殷直直地看着李天明,沉默几秒后沙哑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动了他的命格?” “是。” 姜殷的眉头动了动,似乎在隐忍什么情绪,“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天明看向躺在床上的温容止,叹了口气,“你很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 姜殷坐了下来,眼前他的样子迅速模糊,嘴角尝到了苦涩的咸味,“真是个傻子。” “你们两个都是傻子,”李天明笑了笑,眼中是看破世俗的沧桑和通透,“一个把全部的功德转移给对方,另一个甘愿贡献自己的命格。” 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你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让对方能够活下去。”即使那时候他们自己已经不能再陪伴彼此。 姜殷攥紧双拳,“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久以前了,你送给他的符被我偶然看见,我多嘴问了一句,他是个聪明孩子,不必我多说什么就全明白了。” “我警告过他,但他执意如此。” 人的命格一旦捆绑在一起,就无法解除,而且这种秘法只对被动方有益,主动方必须自觉自愿地牺牲自己的命格,弥补被动方命格里的缺陷,在这里指的就是姜殷,一旦姜殷遇到生命危险,两人都会濒临死亡,而且大部分伤害会落在主动方,也就是温容止身上,严重的话寿数都会受影响。而且这种附带伤害是单方面的,对温容止而言,是有害无益。他试图劝过,但是当时温容止的眼神已经说出了他的答案。 “若是人这一生,能遇见另一个人,彼此相爱,心意相通,对方的平安喜乐比自己更重要,若能拥有把彼此放在心上的爱人,于你,于他,都是莫大的幸运。” 难怪,难怪她的身体会突然好转,原来都是因为他,这个傻子啊……温热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紧紧闭上眼睛,声音颤抖不止。 “我只要他活着,好好活着。” 李天明的目光落在沉睡的温容止身上,“真巧,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温容止还记得那天,那是父母离开后的第一个中秋节,那天他像平时一样待在医院,到了晚上被接回家过节。他趴在车窗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隔着车窗看着外面的人在笑,在闹,在跑,父母牵着孩子,一家人一起散步,而他坐在车里,看着他们。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一只大石牛,就在那个海角公园的门口,他记得爸爸答应过带他去那里玩,后来因为他生病临时取消了,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他悄悄对那只大牛摆了摆手,你好啊。 突然从前方黑暗中冒出一道白光,刺眼得很,他不由自主地挡着眼睛,却从指缝里看到了一点点,那是金色? 他听见轮胎刮过地面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巨响,司机惊慌失措地喊叫,他一头撞到了窗户上,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多么熟悉的黑暗,多少次,他以为就是永恒,曾经他以为这就是他的归宿,他的坟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不甘心?不甘心死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不甘心消失在没有光的角落? 从她出现在他的世界开始。她,就是他的光。 温容止睁开眼看见的是苍白一片的屋顶,眼前像是在经历地震似的晃晃悠悠,天花板忽远忽近,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似的,他闭了闭眼,缓了几秒钟再次睁开眼睛,这才好多了。 他一侧过头就看见手边趴着一个黑乎乎的头顶,他下意识地想笑,却牵扯到闷痛的胸口,忍不住咳了几声,那人似乎被惊醒了,先是迷迷糊糊地地蹭了蹭床单,然后猛地抬起头来。 看着半张脸都裹在纱布里的温容止笑眯眯地看着她,姜殷当下只有一个念头——扑上去咬死他算了! “笑!笑!笑!笑P啊你!”姜殷一巴掌拍在床上!床架不堪重负地摇晃了一下。 面对抓狂的女朋友,温容止笑得满足,她还活着,生龙活虎的,真好。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姜殷恶狠狠扑上去在他嘴角啃了一口,温容止抓住时机反客为主。突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眼角滑落而下,温容止怔了一下。 姜殷伏在他胸前,因为不敢压到他的伤口,只是虚虚的拽着他的衣领,把头抵在他的颈边,温容止顿了一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声音带着不适的嘶哑,“没事了,没事了。” 拍了这一下却感觉颈边的衣领都给打湿了,她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都知道了。” 温容止顿了一下,把手放在她背上,她的睫毛扫过他的锁骨,有点痒。 “为什么?”她想问的问题很多,可是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温容止轻轻笑了笑,“哪有为什么,跟你学的。” 姜殷一言不发,抓着他的衣领不放开。 温容止一点点梳理她的长发,指尖从她耳畔划过发梢,“阿殷,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我不许你反悔。”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姜殷沉默许久,“温容止。” “嗯?” “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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