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件事有关系吗？” 张体仁自然明白是什么事，他便道：“还不能确定，宫内遣来的消息只是让我们找到公主，并且不能将消息透露出去。” “不能让陛下知道。”张慕瞻已知其意。 “上次公主只是晚出不归，陛下便要让人陪葬，若是这事让陛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张体仁面色凝重，倒不是他不关心公主安全，倘若让陛下知道了此事，到时候就不是公主一个人的命了。 张家历来的祖训，放在首位的绝不是效忠天子、稳定社稷，而是以民为贵，如若危及民之命，即便除之也无不可。这对皇权来说是绝对的威胁，不过功绩就摆在那儿，廉家王朝历代帝王一直将张家视为不可或缺的臂膀，至少在连佩皇后去世前，宁帝廉钧也保持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皇上的病情加重，张家现在的处境可谓如履薄冰，一个字一个动作都可能招来灭族之灾，好在太子廉杕是明事之人，而且张体仁算是廉杕半个恩师，即使有什么差错，他也不会置张家而不顾。 当然眼下是要找到长灵公主，而且是要找到活着的公主，也不知绑走公主的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之胆，世人皆知连佩皇后的一双儿女是皇帝的心头肉，纵然连佩皇后去世后，后宫进了不少如月如玉的女子，也有了其他小皇子小公主，但后位却是再无人登上，而廉钧更是从未过问过自己的其他孩子。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中，也不曾想过亲女儿在宫中会有怎样的处境。现在稍微过得好一点的，大概就是祁家的大千金，祁溯安的姐姐祁溯怡了。 眼下要找到长灵公主，必须先判断是人还是妖所为，无论哪一种情况，似乎都不太妙。若是人为，那么此人不仅胆大，而且技高，毕竟是从宫中带走了公主；那么如果是妖的话，听说宫里那位正在给皇上治病的夙姑娘法术了得，但她也没有发现妖魔入侵皇宫。 张慕瞻沉吟良久，只能先向父亲问道：“有什么确切的线索吗？” 张体仁摇摇头，道：“确实就跟之前的失踪案相似，公主就是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当时守夜的护卫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还是宫女送膳的时候发现公主不见了，被褥掀开在一边，但并不乱，应该是公主自己起了身。” “就在她起身后，被人带走了。”张慕瞻接道，“还是得去看看现场，这样分析下去，也没法知道公主在哪儿，是否……安好。” “嗯，这件事也最好别让你娘知道，就让她安安心心地回去。”张体仁道。 “那我待会儿就进宫查看，父亲不必太过担心。”张慕瞻揖手道。 廉杕凝视着屋内的一切，竭力寻找着一丝丝妹妹的痕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暮思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夙姑娘来看了，只是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感觉到。她说她要用术法去寻找，说罢便离开了皇宫。 她会骗人吗？如果她一去不回，那父皇又怎么办？ 他瘫坐在地上，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父皇病重，北方战事加急，朝内大臣包藏祸心，河东春旱至今，再加上最近愈趋严重的女子失踪事件，现在暮思也跟她们一起在人间蒸发了。 好在父皇还不知道这件事，廉杕命人严守紫云殿，不得让父皇闻得一点风声。他很难想象现在的父皇得知暮思失踪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会成为北辰，为江山指引走向；会成为杠杆，去平衡君臣、臣民、君民之间的关系。人人皆知王子皇孙享尽荣华富贵，殊不知在这宫中走错了一步，便是坠入万丈深渊。可是，作为人，又怎么可能不犯错呢？ 他可以狠心点，可以放弃对父皇的治疗，放弃寻找妹妹，然后诛杀异己，让自己主导一切。可是他做不到，老师曾对他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善良，而善良有时会致命。 现在的他，就好如风沙中唯一生长的树，明明自身难保，却还要去保护周旁的小草。 好在他将懦弱埋在了心里，表面上他还是一个英明果断的人。要想伪装好自己，比一切处事都难。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像弟弟们那样，或者是像祁溯安、张慕瞻，他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他的选择就是维持表面的假象，或是死亡。 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至，廉杕急忙站起，整理好衣冠，又恢复了严肃的面容。只见宦官向他伏下身子，行礼道：“太子殿下，祁公子、张公子求见，此外还有一位卫青雯姑娘，不知您是否允许？” “卫青雯姑娘？”廉杕疑道。 宦官赶紧解释道：“就是那位青楼名女，祁公子的……心上人。” 廉杕摆摆手，道：“这我知道，让他们进宫吧。” 不一会儿，祁溯安、卫青雯、张慕瞻三人便进了灼华殿，几人略微行礼，就立刻进入了正题，先是张慕瞻道：“殿下，可有细节之处？” 廉杕摇摇头道：“完全没有，就跟之前的事件一样，暮思她……就像是蒸发了，已派遣数百名侍卫在帝都寻找，地方上也传了消息，但迄今为止，并没有丝毫信息传回。除了昨天守夜的侍女见了暮思最后一面，此后便无人再见过她。” 卫青雯道：“婢子曾听闻有位法术高强的夙姑娘在宫中为陛下治病，在此斗胆一问，夙姑娘也没有任何感应吗？” 一提到夙姑娘，廉杕不禁蹙眉，这个女子真不知确切来历，听闻暮思失踪，她依旧如平常一般轻声无力地反应道“公主失踪了”，那语气好似别人家的小猫跑丢，然后便称自己施法感知，离开了皇宫。如果她真的一去不返，廉杕也只能当这段时间宫里白养了一个骗子，于是他向卫青雯道：“夙姑娘说她什么都没感觉到，但是她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我们不用考虑她的存在。” 祁溯安也不再是平时戏谑的语气，他道：“那你信任青雯吗？” “溯安兄，你知道的，我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廉杕道，“但是只要有办法，多大的危险我都得试。” “嗯，这我懂，不过……”祁溯安揖手道，“如果青雯有错，请把她的罪也加给我一份。” 廉杕轻笑道：“倒像是你的做法，但我希望不要有那样的事发生。”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了，那就不要再耽搁了。”张慕瞻沉声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长灵公主。” 廉杕便道：“那卫姑娘，麻烦你了。” 卫青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径直走向殿内。她来此并不是为了廉暮思，而是决心要找到罪魁祸首，所以就算现在的廉杕有多不信任她，她也一定会用自己的办法进宫寻找线索。不管是人是妖，她必要把对方揪出来。 殿内确实如之前获得的信息所言，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当卫青雯一踏入殿门，便察觉到了那丝余留的气息。 跟那夜所感知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但不能就此判断是一人所为，不能排除有人模仿之前的事件，至于他是怎么保证气息一致的，这个就看他自己了。 卫青雯取出一小段树枝，将它置于地上后，树枝竟直直地立住，散发出淡淡的绿光。跟随进殿的廉杕见此，不禁大惑：“这是？” “嘿嘿，这就是我们青雯的术法了。”到了要夸卫青雯的时候，祁溯安的语气又变得像平时一般，“这树枝可是神物啊，青雯不轻易拿出来的。” “也不是什么特别神秘的东西，不过是我们家用法术滋养的普通树枝。”卫青雯倒是毫不掩饰地道了底，“至于能做什么，殿下待会儿就知道了。” “哎呀，青雯你就不能装得神秘一点吗？这样才显得你厉害啊。”卫青雯话是那样说，但祁溯安心里却懂，东西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要藏起来的原因只是不能让一些人知道，卫青雯这般，就算是彻底暴露了自己，她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但祁溯安理解她的想法，更知道劝不住她，他只能选择尽力地保护她。 就在对话之际，树枝的一侧凝出了黑色的雾气，在瞬间便笼罩了整段树枝。卫青雯摇摇头，道：“果然跟之前一样，本来这枝树枝是能引出魔气的方位的，但是我在好几个地方施用后，都像这般无法凝聚黑气。” “卫姑娘的意思是……确实是妖所为？”廉杕疑道。 “不一定。”卫青雯解释道，“世上修炼法术之人无数，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误入歧途，之前我看见有魔气朝皇宫方向冲过，敢问殿下近来宫中是否有什么异象？或是……进了什么奇怪的人？” 异象倒是没有，但奇怪的人…… 廉杕道：“近来宫中……除了夙姑娘，并没有其他人新进宫了……” “那……”卫青雯拾起树枝，“可否去夙姑娘的住处一看？” 一行人到了夙姑娘暂住的登月殿，此时夙姑娘依旧未归，殿内外冷冷清清，也不见一个宫女走动，卫青雯不禁叹道：“夙姑娘竟一人居住在此，就好像……” 卫青雯的话戛然而止，但每个人也心里知道这登月殿像极了冷宫，廉杕解释道：“夙姑娘称自己喜静，不需要人服侍，所以这儿就她一人居住。” “这样。”卫青雯道，“那婢子可否在这儿查视一番？” “卫姑娘方便就好。”廉杕道。 于是卫青雯再次展开了自己的行动，不过在这里她并未感到有任何的魔气存在，反倒有种清气幽然的感觉。果然，将树枝置于地上的时候，不仅没有黑气生成，绿光反而耀眼了一些。 “看来这位夙姑娘，还真是仙子下凡呢。”祁溯安不禁打趣道。 卫青雯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这下线索再次断掉，但是还有一个方法能寻到魔气的源头，但是那个方法过于危险。然而现在也只有一试，还要看廉杕答不答应，她便向廉杕道：“殿下，婢子还有一个方法，只不过……” 卫青雯顿了一下，道：“需要长灵公主至亲之血，可能需要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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