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 衅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懒洋洋地打在寝殿的窗棱之际，大床上的少年早已醒来多时了。　　　　他怀中的橘虎正睡得香甜，此时四个爪子都无意识扒拉到少年肌肉坚实的胸腹间。　　　　黄小苞的父亲是黄毛虎，母亲是白毛虎，她的毛色中和了黄白两色，浑身的毛色比一般黄虎要浅，不见光的地方还都是纯白色的~　　原本一般老虎身上的黑色条纹在她这儿也变成了淡淡的橘黄纹，与她身上其他的嫩黄色差不大。　　再加上她体型比一般虎妖小，乍一看，倒像是只娇软的橘色大猫。　　　　“小苞……小苞……”　　　　柔情似水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怀中的橘虎，小黑嘴角含笑，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在橘虎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果然如他想象中那般柔软水滑，手感极佳——其实他早就想这么摸她的脑袋了！不过那时他太小，又是鸟形……好在如今他在父王的帮助下开发灵智，能变成人样，化出了手来~　　　　现在他终于能配得上她了。　　　　想到这，小黑嘴角的笑意更深，揉着橘虎脑袋的手也忍不住加重了些力道。　　　　“小黑，别闹。”　　　　黄小苞被他弄醒，琥珀色的圆眼微微睁开一道缝，又很快被沉重的睡意给压迫得闭了回去。　　她睡得迷糊，恍惚还以为在自己洞府里头，伸出个毛爪拨开脑袋上的不安分的大手，嘴里呢喃道：“你再不乖，我就把你踢下蒲团去……”　　　　小黑哑然失笑，伸手将她的脑袋捞到自己的臂弯中，忍不住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　　　　软软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唇把她脑门上的蓬松软毛压得扁扁的，这异样的感觉让黄小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小黑！你在干什么！”　　　　察觉自己被轻薄的黄小苞虎目圆瞪，朝着小黑抬手就是一爪。　　　　不想小黑反应很快，他眼皮也不抬一下，轻轻松松就伸手捏住了她的大爪子：“坏小苞，一大早就想谋杀亲夫嘛？”　　　　“你！……你胡说什么！”　　黄小苞顿时气结，然而小黑的力量不知怎么的，竟比以前大了数十倍，她在挣扎了片刻无果，竟被他一勾手就整个儿带进了怀中。　　　　制住橘虎后，小黑得意地又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咧嘴笑道：“我胡说？你昨天都不是答应嫁给我了么？怎么，才过了一夜，你就想反悔啦？”　　　　黄小苞被他问得一怔，想起自己昨天答应鹏王的事，整个虎顿时就软了下去。　　　　虎爹虎娘说过，做虎要信守承诺，顶天立地……黄小苞不想做一只背信弃义的虎，她在小黑紧密的怀抱中别扭了会，最终还是结结巴巴道：“我没有、没有反悔，可是你……”　　　　“有啥好可是的！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亲你摸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你……你才三个月大，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让黄小苞有些害怕，于是两个爪子往他胸膛一推，弱弱地抗拒着他的靠近。　　　　“谁说我才只有三个月大？”　　小黑把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一边给她顺毛一边轻快道：“我们金乌神鹏和别的鸟不一样，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在蛋里被母后孵了整整三百年——所以我现在的年龄，应该是三百岁多三个月~”　　　　他说完，桃花眼一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黄小苞的下巴挤眉弄眼道：“小苞，你老实说，前几天你拒绝我的求婚，是不是以为我只有三个月大，觉得我太小了？”　　　　这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不过黄小苞现在还没打算和他说大黑的事情，她避开他火热的视线，垂眼嗫喏道：“我是虎，你是鸟，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只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　　本想说“你也喜欢我”，可是鸟类敏锐的第六感让他觉察她已心有所属，小黑眯了眯眼，两道寒芒带着点酸楚，于他眼中转瞬即逝。　　　　他伸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道是在安抚黄小苞还是在安抚他自己那颗嫉妒不已的心：“虎和鸟又如何？现在我们都能化人形了，还不是都一样？再说了，变成人以后，我就能在上面……你不觉得昨晚很舒服嘛？”　　　　以前他是鸟的时候都被她搂在胸口睡，只能仰望她雪白的脖子，昨晚他终于睡到上头，让她枕着他的臂弯——虽然现在那只胳膊麻麻的，但是有种终于能照顾她的感觉，心里别提多有畅快了呢！　　　　然而，不习惯睡觉时在脑袋下枕东西的黄小苞，此时只感觉后颈酸胀，她试着转了下脖子，对小黑摇头晃脑道：“我觉得不太舒服，要不以后你别在上面了吧？”　　　　“不行！”　　小黑脸色一黑，坚持道：“我昨晚第一次在上面，姿势还不是很娴熟，等今晚我调整好，你自然就会觉得舒服了。”　　　　“那……那行吧，只要牵扯到你伤口就行。”　　　　黄小苞不知道小黑为何会对谁睡在上面这事这么执着，但想着他现在始终是个伤患，她和他争论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也就只好依了他。　　　　*　　　　黄小苞养了小黑三个月，一虎一鸟几乎夜夜同眠，加上虎族婚配比较自由，不像人族有那么多的条条款款——所以在她眼里，照顾小黑，哄小黑睡觉这些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然而她这么想，伺候在殿外的那群白羽侍女可不会这么想。　　　　黄小苞化回人形，和小黑起身洗漱时，奇怪地发现昨天还算活泼的白羽侍女们满面通红，一个个都把头缩得跟鹌鹑似的，看都不敢看她和小黑一眼……　　　　早膳过后，少主和少夫人在床上讨论羞羞姿势的事情飞速传遍了整个万鹏崖！一时间，少主爱虎如命、勇于尝新的重口味形象便在众鹏鸟们的心中深深地扎了根~　　　　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两只灰色大鹏飞来跟小黑报告，说是灵虎族的族长带人上了万鹏崖，神鹏王特地派他们来带黄小苞过去说话。　　　　小黑听后，二话没说，牵起黄小苞的手就往万鹏崖的主事大殿走去。　　　　一路上，黄小苞莫名其妙地感受到，有许多雌鹏鸟向她投来暗戳戳的冰冷眼神……两人跟着灰色大鹏到了飞檐拱壁的主事大殿外，竟在那见到了白无霜和姜白。　　　　“小白！无霜！”　　看到昨天还昏迷不醒的白无霜，今天已经能站起来，而且面色也不那么苍白了——黄小苞一激动，就想挣开小黑的手跑去白无霜那看看。　　　　只是没想到她一挣，小黑的手仿佛铁做的一般，把她抓得更紧了。　　　　“小黑……”黄小苞不解地回头望他。　　小黑笑眯眯道：“我们一起过去。”　　　　他现在人高马大，力大无穷，黄小苞拧不过他，只好被他拖着慢慢走到了白无霜和姜白跟前。　　　　“哟，小黑，可以的嘛！”　　姜白在阳光下头顶一片大荷叶，冲着小黑挤眉弄眼：“你和小苞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小黑抿嘴笑道：“很快~到时候一定请你！”　　婚事是她自己应下的，黄小苞这时也不好反驳他，只是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不期撞见白无霜那双怅然失魂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她和小黑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两只手上。　　　　她面色一红，又想把自己的手从小黑的大手里抽出来，然而小黑似乎早猜到她会这样，他手上用了巧劲儿，任她怎么都抽不出手，却没抓疼她。　　　　“小黑！”　　黄小苞抽的有些恼了，小黑却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拉着她上前和白无霜道：“我和小苞的喜酒，你也一定要来啊——说起来，无霜你还是我和小苞的媒人呢！”　　　　“你！……”　　白无霜闻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瞪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小黑愤然道：“你这坏鸟！当初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从天上掉下来摔死了！没想到你竟然……你竟然会打小苞的主意！你们父子趁着我垂死之际，逼迫小苞许嫁的可耻行径，和花家那些坏虎有什么区别！小黑！你无耻！你们父子俩都不要脸！”　　　　白无霜一向温文有礼，此时他对小黑说出这番话，已经足以表明他内心气愤到了极点。　　而且听他话中的，显然已经知道昨天是花义峰夫妇假扮了黄小苞的父母打伤了他，也知道了黄小苞答应嫁给小黑，以换取神鹏王给他医治的事了。　　　　“你救了我，我父王救了你，我们谁也不欠谁。”　　　　面对白无霜的愤怒，小黑冷然一笑，警告他道：“不过小苞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希望你别动什么不好的心思！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你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小苞的！来呀！有种咱们光明正大地打一架！”　　“好啊，打就打！这可是你先挑衅我的——”　　　　“小黑！无霜！你们别这样！”　　两人剑拔弩张，又都是受伤刚好的，黄小苞怕两人打起来，忙把小黑往远处拉，她一边拉一边喊道：“姜白，你帮我送无霜回去休息！”　　　　“小苞，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白无霜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拔腿跌跌撞撞就要往黄小苞这边追，被姜白眼疾手快地扯住了。　　“小苞！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养伤！你等我……”　　望着黄小苞拉着小黑往大殿而去的背影，白无霜两腿一软，无力地瘫到了地上。　　　　“以后不准你再见那头小白虎！”　　小黑火大地被黄小苞拉倒了大殿外，忽然听到殿中传来什么“小苞”“父母”之类的话，他赶紧对黄小苞做了和禁声的动作，拉着她偷摸蹲到窗角。　　　　“……花义峰夫妇的处罚方才族中长老和神鹏王阁下已经商议好了，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小辈没有意见。”　　　　平淡无波的清雅女声从殿内传来，黄小苞微微瞪大了一双杏眼：咦，这不是大表姐的声音嘛？　　　　她愣了一下，又听大表姐黄晶的声音在里头缓缓地响了起来：“少主垂青我们家小苞，要迎娶小苞为少夫人，是我黄家，还有整个灵虎族的荣幸……不过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们黄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名流，可一向循人族礼仪，讲究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我姨夫姨母不在家中，这等大事我一个小辈也做不了主，还请鹏王体谅，先让小小苞跟着我回家，等姨夫姨母回府，两家再议婚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