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

“你不要站在我后面。”男人推开石门后就侧身想让娜古走上前来 “过来一点，到我旁边来。”　　　　不是我不想过来……娜古胆战心惊的听着石门外的声音。　　　　从阿祖兰推开石门后外面嘈杂的人声就像是洪水般朝他们这里倾泻而来，石门外竟然是个热闹无比的集市，规模不大但是用兽皮和树枝搭建起来的简易窝棚全都挤在一起，显得十分拥挤。　　　　并且这里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什么绿色的植物，全都是青灰色的岩石，她和阿祖兰走出来的石门是开在一面巨大的悬崖底部，抬头看向悬崖上面的话倒是能隐约看见一些树冠。　　　　但现在她面前的这个集市是搭建在乱石堆之中，乱石堆的前方是一片十分开阔的清澈浅滩，大概有足球场那么大，而在浅滩的对面才能重新看见森林，并且在靠近森林的边缘躺卧着许多棕黄色长着大角的牛。　　　　它们身上盖着五颜六色的毯子，腹部两侧挂着鼓鼓囊囊的兽皮袋，此时这些看起来是用作驮运的动物正悠闲的晒着太阳，尾巴时不时抬起来驱赶下蚊虫，完全没有被浅滩这头嘈杂的人声所打扰。　　　　此时集市中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在大声的交谈着，并且他们的注意力显然已经全部都被忽然推开的石门吸引了过来。　　　　“我就站你后面吧……”看着朝他们涌过来的人群娜古觉得非常不习惯，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和哈摩因待在一起，每天周围都是树林间的风声、鸟叫声、雨声和哈摩因的‘恩’‘啊’‘哦’，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么多人同时说话的声音了。　　　　好吵…………　　　　“不行，站到我旁边来。”阿祖兰在人群靠近前轻声催促了娜古一次“你别怕。”　　　　话说到这个份上娜古也只能照做：“外、外面真热闹啊。”　　　　“不然呢？好几个村子的人都会来这里交换东西。” 男人低头看着一瘸一拐慢吞吞走到他身边的女孩。　　　　她就像只受惊的狗崽，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随时随地都准备缩进有阴影的角落藏起来，看起来真是可怜啊……身上也干干瘦瘦的没几把肉：“你是被母神所宽恕的人，所以不要这样勾腰驼背的，把头抬起来。”　　　　“……宽恕？”娜古有些疑惑，老实说她经过哈摩因的教育之后已经完全不确定他们口中的母神到底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还是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物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是说过了么，你被冲到祭祀场中的水潭里没有淹死，那就是图瓦的宽恕，你是幸运之人，表现得更开心点别一脸死气沉沉的我也好对贡多解释。”　　　　“好吧……对了，你说的这位贡多是谁啊？”娜古勉强自己挺胸抬头“从刚刚开始你提到了很多次。”　　　　“我的哥哥，顺便我是……”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涌到石门前的族人们打断了，这些族人无一例外都是深色的皮肤，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穿着上衣，手腕、脖颈或者脚踝和耳朵上一定会有孔雀绿的装饰。　　　　“首领！我们这次的祭祀真的可以提前么？”　　　　“米察厄他们南边的祭品也已经准备好了……”　　　　“您身边的这个女孩是谁？”　　　　“再不举行祭祀的话我的孩子要坚持不住了！救救他吧！”　　　　“我们已经……”　　　　娜古还是被一拥而上的人群吓退了两步，如果不是身旁的男人及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可能会踩空身后的石阶滚下去。　　　　“别吵，都往后退！”阿祖兰提高自己的声音，在他说话后周围的族人也都乖乖的不再吵闹“贡多呢？”　　　　“我在这里。”人群后慢慢传来个低沉的声音，然后娜古就看见人群开始朝旁边让出了小道，一个腰上拴着白色皮毛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所以祭祀场里面情况怎么样，还有为什么你带个了个女孩出来？”　　　　站在娜古身边的男人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被从地下河流中冲了出来，落在图瓦的水潭中没有淹死，所以我把她带出来了，你不觉得这是母神对我们的指示么？”　　　　“幸运的人……”贡多细长的眼睛看向娜古，他脸上的大胡子让他显得十分吓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拉莉，之前的族人被怪物袭击，然后流落到了这里想要寻求我们的庇护。”　　　　娜古看了眼帮她回答的阿祖兰，又开始觉得他真的和之前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好像人挺好的？还是说这只是错觉。　　　　贡多弯下腰靠近娜古仔细看了看她的瞳孔，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你确定她不是和哈摩因那个怪物一样的东西？万一身上藏着鳞片呢。”　　　　从外人的口中听见哈摩因的名字让娜古有些紧张：“我不是怪物……”　　　　“想要混进我们里面的怪物都会这样说。”贡多挥了挥手，接到他指令的几个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想要拉走站在阿祖兰身边的娜古“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我检查过了，她就是人类的女孩。”高大的男人侧身挡住娜古“而且哈摩因他是……”　　　　“不要和我谈论哈摩因的事情，大首领从来不喜欢你这样，我也不想听。”贡多摇摇头，示意那些女人退回去“既然你检查过了那我也不多问，之后出什么事情你自己承担。”　　　　娜古待在阿祖兰的背后有些痴呆，她什么时候被检查过？？　　　　“你晕过去还没醒的时候我看了看，以防万一嘛。”挡在她前面的阿祖兰转头对娜古眨眨眼，小声的说“但这总好过在集市上被扒光吧。”　　　　的确是这样，怪不得之前她自己要求检查的时候阿祖兰会笑……不过刚刚贡多说的大首领又是谁？除了阿祖兰这个首领外还有其他的首领？类似四天王从来都是五个人的那种设定么？　　　　“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才不会在祭祀期间开玩笑呢。”娜古看着阿祖兰走上前搭住了贡多的肩膀，他脸上挂着笑容“现在该说说正事了亲爱的哥哥，我觉得母神既然都为我们送来了一个如此幸运的人，那么提前祭祀的事情应该不会出问题，只要比之前多做些准备就好了。”　　　　原来自己被当成了个幸运的兆头……可老实说她是觉得自己倒霉比走运要多很多来着。　　　　“那她呢？”贡多指着娜古问“要把她放去哪里，而且既然是母神的预兆那么祭祀的时候也麻烦她到场吧。”　　　　“我等下去和姐姐商量一下，如果不行那就……”　　　　“别看着我，我不会帮你养你捡回来的东西。”　　　　“这不是捡回来的，是母神送来的。”　　　　“母神送到你面前，意思就是让你照顾她。”贡多的嘴明显比自己弟弟快得多“反正雨季期间和之后都轮不到你出去讨伐南面的怪物，你是闲人就不要把事情推给我和你姐姐，你姐姐现在还怀着孩子。”　　　　“没事，总会找到适合你住的地方。”被拒绝了的阿祖兰耸耸肩看向娜古“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哈哈……我住哪里都可以，不用在意。”娜古干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自己和哈摩因相处这么段时间下来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和话多的人交流了“顺便祭祀什么的…我不太懂你们的祭祀内容，但是到场站着是可以的，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你就站着就行了，也没什么事情要你做。”阿祖兰伸手拍拍娜古的头，他的眼睛还看着贡多“说起到场，哈摩因他这次会来对吧，他最近都没来过集市换东西。”　　　　“谁知道那怪物一天到晚不声不响的在做些什么。”贡多哼了一声“大首领让女巫去找过他了，他也没明确的说会不会来，当然不来更好。”　　　　“阿祖兰主要只是想让女巫去拔他的鳞片吧。”　　　　“哈摩因是怪物，阿祖……大首领让他住在领地内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他付出几个鳞片是理所当然的。”贡多说话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也是，不要总是直接称呼大首领的名字！”　　　　“我是他弟弟，叫下他名字怎么了。”　　　　“他的身份不同，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有点这种意识。”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管教？你的身份和我也不同吧。”　　　　“多伽罗，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贡多的脸已经彻底变黑了，他走上前一步靠近自己的弟弟“母亲最不喜欢你这种态度。” 　　　　整个集市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都静悄悄的看着石门前的两人。　　　　而娜古则正在呆滞的处理消息，她刚刚听到的是什么？她一直以为是阿祖兰的这个男人不是阿祖兰？叫多伽罗？　　　　但是多伽罗是谁？　　　　他们也叫他首领，但是哈摩因不是说这里都是阿祖兰的领地么？阿祖兰才是这里的首领吧，那多伽罗和这个贡多是什么意思？　　　　就在娜古纠结的时候，原本被她以为是‘阿祖兰’的多伽罗单方面的结束了争吵，他低头看向旁边：“不该和你说这些，我的错。”　　　　贡多没说话，只是瞪着多伽罗。　　　　而多伽罗伸手拉过娜古：“我先带拉莉去找姐姐，你让人去把主祭品清点好，具体的祭祀日期我要去和女巫商量。”　　　　说完娜古就被他牵着冲开人群朝浅滩走去，等离开贡多一段距离后多伽罗才重重的叹口气：“真麻烦。”　　　　“……”娜古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是、是啊。”　　　　“为什么你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的。”离开集市后多伽罗就放慢了脚步，好让娜古能跟上他“好像被什么事情吓到了一样，我很吓人么？还是贡多的大胡子很吓人？”　　　　“不是……我只是，我刚刚只是在想原来你不是阿祖兰啊。”娜古真的很想弄明白这件事情，所以顺势问了出来“因为你之前对我说你是首领，但是我记得雨林地区这部的人类首领不是阿祖兰么？”　　　　“我说我是首领，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阿祖兰了。”多伽罗摇头笑了几声，被认错这事情让他有些胸闷 “我是阿祖兰的弟弟，我们的母亲是同一人，他也的确是我们所有人的首领。”　　　　可能是怕娜古初来乍到不太清楚他们部落的情况，多伽罗便说清楚了些：“而除了我这一个，阿祖兰还有另外五个同母弟弟，我们各自有负责管理的村子，所以也是首领，阿祖兰是统领包括我们所有人的大首领。”　　　　所以还真的四天王设定……娜古感叹，而且她隐隐约约感觉多伽罗好像有些关心哈摩因，便更加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个好人。　　　　“所以你是首领，阿祖兰也是首领？”娜古一副听明白了的样子。　　　　“对，不过在面对我，也就是首领的时候称呼阿祖兰得称呼大首领而不是首领，对着平常族人谈起‘首领’也都是默认是阿祖兰，这算是基本，你也不想才来我们部落就因为称呼惹些麻烦对吧。”多伽罗思考了一下还有什么要对娜古说的 “以及部落内女巫的名字是禁忌，不要因为好奇或者礼貌去问她们的名字，就直接叫她们女巫。”　　　　“好的、我明白了……”　　　　多伽罗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旁边打哈欠的女孩：“你困了？”　　　　“没有，我就是打个哈欠。”娜古企图掩饰自己的疲倦“你说的我都听着，不能问女巫的名字对吧。”　　　　“行吧，除了这个我还要对你说个比较重要的事情。”多伽罗带着娜古开始慢慢踩着裸|露在浅滩上面的石头过到对岸“刚刚你应该也听见了，我们的领地中住着一个怪物，叫哈摩因。”　　　　“……所以为什么你们愿意让怪物住在人类领地之中？”娜古装出一副蹩脚的不敢置信的样子“他不会攻击你们么？”　　　　“不会，他能正常的交流，平时的举止也和人一样。”　　　　此时娜古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能从多伽罗嘴里顺势问到哈摩因不愿意离开的原因，她要问了，她要问了！　　　　娜古隐藏起自己的兴奋，再次用无法理解的语气问多伽罗：“但是他住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住在都是人类的地方对他来说有好处？”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多伽罗好像不愿意对娜古多说“平时你不要问起他的事情，别人讨论的时候也不要去听，避免麻烦，明白了么？”　　　　竟然被绕开了话题，娜古瞬间泄气，不过以后肯定还有机会：“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