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并不知道七叔叔在哪儿和客人见面路上问过了丫鬟们知道是花厅,急忙往那边赶。
说来也巧,有个小丫鬟刚才也给冬菱指过路,禀道:“冬菱刚才去了花园一趟,没几步就又出来了说是晚些再来见七爷。”
玲珑没有多想,只考虑着冬菱可能是不想打扰到七叔叔和别人的谈话。于是她也打算去了小花园后等七叔叔和人商议完事情再见他。
谁知刚走进小花园去还没来得及靠近花厅,就见一人正在花厅门旁不远处的石桌前坐着饮着茶悠悠然望向她这儿。
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刚才那个不讲理的人。瞧这架势是专门来这儿截她的。
玲珑便打算回菖蒲苑去。
虽说五太太这事儿很急可是得优先保证东西能顺利交给七叔叔才行。既然有人拦阻不妨稍微等等把东西搁在安全的菖蒲苑待到七叔叔回去了再说。
玲珑转身离开。
宋繁时没料到她宁愿先行撤离也不和他正面对上忙起身“哎”了一声唤她。
哪知道话还没来得及讲屋内突然传来“砰”地声瓷器被狠狠摔碎的重响,把院子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宋繁时想要冲进去看却被守着门的长河长海拦了下来。
“对不住小殿下。”他们道:“七爷有命谁也不许进。”
花厅内。
房门紧闭窗帘被这笔两人正僵持着对峙。
一人身材挺拔目光淡然,正是北镇抚使郜七爷。另外一人相貌和他有两三分相似,不若他那般冷然清隽,而是潇洒温文的模样。只不过如今此人也敛去了平日里的温和笑容,现出迫人气势。
“我知道小舅舅你万事只和父皇禀报。”太子宋奉谨双拳紧握,眉目中满是愤然,额上青筋隐现,“可是我只求你一个答案。一个答案也不行么!”
郜世修淡淡说道:“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
“凭什么不准我知道!”宋奉谨压低声音怒吼,“方博林是我的人。他来京,是我求到父皇跟前,父皇准了的。父皇有意扶持他做我的左膀右臂,如今一家人这么不明不白被残杀,我凭什么不能知道!”
现下一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太子依然心里痛惜入骨。
方家人才辈出,前朝时曾有数人出任帝师。在江南,方家远比京城傅家声望更高,为学子所敬仰,隐为江南仕子之首。
方家男子从不纳妾,人丁并不兴旺,到了方博林时已然三代单传,而他也只有一子一女。其子方明晖刚满十八,风流倜傥。女儿方明昭养在深闺甚少出门,据说是七八岁的年纪,俏丽可人。妻子是北方人,来自琅琊王氏,爽朗大方才学甚好,一手簪花小楷十分出众,名满天下。
方博林外派为官二十几载,已在晋地五六年了。其人博学多才温文儒雅,太子宋奉谨曾在几年前他回京时和他畅谈三日,十分钦佩他的为人和才学。
去年秋,宋奉谨特意与皇上商议,待到这年冬日方博林回京述职,就留他在京中。
皇上也很欣赏方博林,同意了太子的请求,拟授方博林少师衔,官拜大学士入内阁。
哪知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腊月时候方家来京了,却在十月里惊闻噩耗,方家被流寇灭了满门。其妻及子女被杀后投入井中,方博林则被剖肠斩首割去四肢,手段极其残忍。
方家案子事关重大,被官府压了下来,任何消息都未曾往外传出,直接递交大理寺和刑部来审理。
皇上听闻此事,极其震怒。
恰逢北镇抚司在陕川两地处理事务,离晋中并不算远,巧遇方家之事。皇上便直接把此事由大理寺和刑部移交给了北镇抚司。
因此,这桩案子其中的许多细节,没人能比北镇抚使更清楚了。
这也是宋奉谨特意出宫一趟,甚至于不惜和皇上告了假留宿国公府,只为和北镇抚使大人亲自相谈的原因所在。
太子和北镇抚使的关系一向不错。
宋奉谨大郜世修几岁,算是看着这个小舅舅长大的。
皇上和先皇后都很喜欢郜世修,时常把他接到宫中去住,宋奉谨无论是跟着先生习字还是跟着武师父学武,都习惯带上郜世修在旁。
谁知这位小舅舅学什么都非常快。
慢慢地,郜世修的课业比宋奉谨学得多学得好了,武艺也超出他一大截。
宋奉谨曾十分沮丧。
皇上却是笑着安慰他:“你无需这般。小七人品才华皆出众是好事,往后你们两个一人在宫内一人在宫外,不怕这天下不太平。”
太子什么事情都不瞒着皇上,有甚事情都和父皇坦诚商议。
皇上很喜欢这个儿子,他年纪大了,有意在培养能够辅佐太子的人才。
首先是郜世修。其次,便是方博林。
谁知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宋奉谨看着满地青花瓷瓶的碎片,指尖掐在掌心里,“我有权知道这一切。方博林,是我寻来的。”
轻叩桌案声响起,郜世修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无可奉告。”他道:“我去方家时已经迟了一步。那些人做事太干净利落,而且初时案子在官府,现场不是飞翎卫管理。皇上授命后我才从大理寺处拿到证据,太晚了些,没有捉到人。”
言下之意,官府和大理寺做事不够妥当,证据收集不好,做事太过拖沓,把时间和讯息都给耽搁了。
一向温厚宽和的太子殿下暴怒了。他双目赤红,指着郜世修道:“你说谎!凭你的本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郜世修抬起一指轻轻拨开那怒指过来的手,眼帘低垂,没有只言片语,仅勾唇淡淡一笑。
这低笑声清清冷冷的,仿佛至寒天里的玄冰,不带有丝毫温度。
宋奉谨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深吸几口气冷静了一点,跌坐到椅子上,双手撑住额头,目眦欲裂。
“你总可以告诉我,这事儿到底和沈家有没有关系吧。”宋奉谨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以大皇兄的能力,即便可以寻方家的晦气,却是人在京中鞭长莫及,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那么干净利落。”
宋奉谨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我不求小舅舅说什么旁的,只求您一件事。”宋奉谨咬着牙恨声说道:“您只需要告诉我,那杀千刀的沈家,究竟和这事儿有没有关系!”
不怪宋奉谨把事情怀疑到这个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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