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姜妩看着满院子穿着官服的人,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沈公子,这些……是从哪里找来的人?”    沈衍面不改色道:“这是我让白术到邻县找戏社借的服装和人马。”    听雪咋舌:“都是连夜借来的?”她审视沈衍的目光和善了些。居然能找来如此多的人马,还算是有点本事的小白脸吧。    “可是……”姜妩提出了疑问,“如此大张旗鼓,不怕走漏风声吗?”    沈衍抿唇笑着道:“正是要大张旗鼓,才不会显得可疑。”    白术补充道:“没错,我打听过,桃城县令性格多疑,若只有两三人找上门去,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确有几分道理。    沈衍看白术一眼,白术会意,立刻取出一套官服交到姜妩手中。    他道:“姜姑娘,这是主上命我替你准备的衣服。”    “我也有?”姜妩意外。    沈衍道:“我们乔装跟在白芨身边,方便行事。”    “好。”    姜妩欣然同意,进入屋中换好衣服,重新出现在人前。    她对听雪展示一圈:“听雪,我这一身怎么样?”    听雪犹豫道:“这官服是很合身,可是姑娘这张脸太显眼了,看起来……”欲言又止。    姜妩容貌太盛,即使换了装着,依然极为显眼。若是见过这张脸,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来。    姜妩下意识地朝沈衍看去。沈衍也换了一身官服,但同样因为容貌和气质,看起来并不像是寻常的官差。    她略一沉吟,道:“我有办法。”    “来。”    听雪还未来得及阻止,姜妩已拉着沈衍进了里屋。    姜妩将沈衍拉到梳妆台前,那上面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是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她将墨汁倒入一盒脂粉中,搅拌调和,直到盒中粉末完全染黑。    “闭上眼睛。”她道。    沈衍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依言闭上了眼。    姜妩用手指沾了调好的脂粉,往他的脸上涂抹。    沈衍只觉得脸上微凉,片刻后,听见姜妩道了一声“好了”,他重新睁开眼睛,但见镜中之人已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姜妩问:“如何?”    “很不错。”沈衍并未细看,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到姜妩的脸上。    姜妩忍俊不禁,扑哧一声,“沈公子现在的模样……”转过头时,却看见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地问,“沈公子为何这样看着我?莫非……我这妆容很奇怪?”    沈衍并未说话,手越过了她的视线,抚上她的发顶。    姜妩僵了一僵:“沈公子?”    沈衍道:“你头上沾了一片树叶。”他坦然自若地从她的发上取下一片落叶。    姜妩怔了一下,脸颊微红:“多……多谢。”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两人重新从屋中出来了。    姜妩把自己打扮成身材矮小、脸色沉暗发黄的少年;,而沈衍变得皮肤黝黑,因为肤色改变的缘故,气质也变得硬朗刚毅。这模样放在人群中,很平凡普通,并不起眼。    白术和白芨满脸惊奇。    姜妩笑道:“这下便不怕被认出了。”    她看到白术仍着着常服,又有些疑惑地问:“白术公子不用换装吗?”    沈衍道:“不必,总要留一人击鼓鸣冤。”     “好,既然准备就绪,我们出发吧。”    一旁的听雪着急道:“姑娘,那我呢?”    姜妩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了她。    “钦差,官差,申冤者都有了。那听雪你便……”她想了会儿,在听雪满怀期待的眼神下,道,“充当围观的百姓吧!”    听雪:“……”    姜妩解释道:“我们行动不便,你混在百姓当中,可以随时替我们打听有用的消息。”    听雪苦着一张脸,无精打采地应道:“是,奴婢晓得了。”    ***    日上三竿时,桃城县令还抱着一箱金银珠宝,在美梦中酣睡。    这县令姓钱,本人正如其名,嗜钱如命。他每日要拥抱一堆金银,才能安然入睡。    他正梦到自己坐拥数座金山银山,一阵犹如雷鸣的击鼓声骤然响起,声声捶如震耳欲聋。    梦中那金山银山瞬间烟消云散,县令脚下踩空,一下子惊醒过来,更惊得险些从床上掉了下来。    半晌,钱县令才如梦初醒,板着脸朝外面喝了一声:“郑师爷,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守在外面的郑师爷跑了进来,道:“回大人的话,是有人在击鼓鸣冤。”    “什么?是何人在击鼓鸣冤,竟胆打扰本官清休?”钱县令立刻拉下脸来,怒气冲冲道,“你立刻去命人将此人带去打三十大板!”    郑师爷赶紧道:“是是,大人莫气,小的马上去将那人……”    忽有一官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钱县令阴沉着脸,语气更是不耐:“什么不好?”    官差说:“朝廷派来的钦差到桃城了,现在就在府衙外面!”    钱县令脸色一变:“什么?钦差到了?不是说,十日之后才到吗?”他一把掀开了被子,但转念一想,又停顿下来。    “昨日才结了案,怎么这钦差今天就到了?”他喃喃道,顿生疑惑,“这也太碰巧了,不会是假的吧?”    官差紧张地道:“今天一大早,城门当值的官差说看到一队兵马浩浩荡荡地进了城。小人还想着是他们在说笑,也就没有理会。没想到,钦差这会儿就带着人马来到府衙了。”    钱县令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今天一大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郑师爷与那官差对望了一眼,方才小心翼翼地道:“回大人,已过午时。”    钱县令脸色陡然大变,双手忍不住地发颤:“为、为何你现在才来告诉我?”    郑师爷低着头,不敢抬起:“昨日大人命令不要打搅你,小人才……”    “你、你!你这个蠢货!”钱县令劈头大骂,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边询问道,“这次朝廷派下来的钦差是谁?”    郑师爷想了想,不太确认地道:“听说是新上任的御史,好像是姓江……”    “那、那这可怎么办?”钱县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郑师爷凑上前,小声地给他出主意道:“大人,您别慌,这击鼓鸣冤,未必是针对大人而来。既然有冤案,好好审理就是,无需多加理会。”    “对对,不能慌,不能慌。”钱县令冷静下来,是他先入为主了。话虽是这么说,但他的举动还是将他内心的紧张暴露无遗。    “本官不能慌,先出去看看……”钱县令颤颤巍巍地穿戴好,冲出了门。    “等等!大人,您的官帽!您的官帽落下了……”    郑师爷抓过一旁的官帽,急追而去。    “还有大人,您第二颗扣子扣错了!注意您的形象,形象呐!”    ***    桃城县的府衙外,白芨正在焦躁地来回踱步,心中烦躁不安。    几个来回后,他快步返回到白术的身旁,紧揪着他的衣袖,道:“白术,我、我还是不行,要不换你来。”    白术冷漠地瞥他一眼,不为所动:“你昨天可是答应了的,在这关头可不能退缩。”说着,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警告道,“万一你害主上在姜姑娘面前丢了脸面……”    白芨举棋不定:“可是我……”    白术没好气地道:“就拿出你当杀……”无意间抬眼,见姜妩奇怪地看着他,又赶紧改口道,“拿出你当护卫时的气势来!”     说话间,府衙的大门打开了,钱县令带着郑师爷和几名官差慌慌张张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尽管早有准备,但当看到府衙外那浩浩荡荡的阵势时,钱县令还是吓软了腿:“钦、钦差大人!下官叩见江大人。”    姜妩原本还担心白芨畏首畏尾的表现会露出马脚,孰料下一刻,他周身气势一变,与刚才判若两人。    白芨抬步绕着钱县令走了一圈,少顷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就是桃城县令钱才多?”这模样,还真有几分钦差的气势。    钱县令扶了扶头顶歪掉的官帽,紧张地道:“回江大人,正是下官。”    白芨神色冰冷,问:“为何这时才出来迎接?”    钱县令冷汗涔涔道:“回江大人的话,小人、小人得知大人要来,惟恐懈怠了大人,所以……所以……不过下官命人准备了宴席,为大人洗接风尘……”    “不必了。”白芨打断他,单刀直入,“有人向我……本钦差状告,说桃城县令草菅人命,滥用私刑,钱县令,你说,可有此事?”    钱县令心头一跳,吓破了胆:“大人明察,这十多年来,桃城县在下官的治理下,一切太平,又怎么会有草菅人命、滥用私刑的事情发生?”    白芨挑了挑眉:“哦?那击鼓鸣冤,先打三十大板的规定怎么说?”    “怎、怎么会?肯定是那些宵小……咳咳,江大人有所不知,打三十大板的规定,是针对那些恶意击鼓捣乱的人而设的,若是正常的申冤,下官必定严格审理,绝对不会徇私。”钱县令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若不信,大可问问师爷……”    一旁被提及的郑师爷赶紧点头应和:“对对,县令大人所言甚是。”    白芨道:“既然如此,那夕缘寺的住持一案又是怎么回事?”    钱县令硬着头皮道:“那件案子昨日已经结案了,凶手人赃并获,人证物证皆在,而且案犯也在认罪书上画押了。大人觉得有问题?”    白芨反问:“那为何还会有人向本官申冤?”    “下官不知。”钱县令支吾道,“敢问大人,是何人向大人申冤?”    “正是草民。”白术站了出来,“上回县令大人说草民的证词是一面之词,但我认为县令大人光听别人的一面之词便下了结论,有失偏颇。草民怀疑钱县令收受贿赂,包庇真正的凶手,请钦差大人严查此事。”    “你胡……”钱县令猛地抬头,“江大人明察!请不要听这黄口小二胡说八道,下官……下官……”    他正要与白术争辩,却无意间撞上白芨的目光,竟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好生凌厉的眼神。    不似是上级对下级的威严,反倒像是……    杀意。    钱县令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词。    “好了。”白芨摆了摆手,显得不耐,“既然有人向本钦差申冤,那本钦差必定严查到底。若是查明是有人捣乱,必定严惩不贷。但若是发现钱大人有所隐瞒,本官亦不会徇私,钱大人可有意见?”    “下官……”钱县令在心里暗暗给白术记了一笔,但脸上不显,依然对白芨赔笑道,“并无意见。”    “好,那便借县令的公堂一用。”    “大人这边请。”钱县令慌忙站了起身,让出了路。    看着一行人气势赫赫地进了府衙,钱县令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钱大人!”郑师爷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钱县令握住了郑师爷的手,冷汗直冒:“师爷啊,这可怎么办?”    “大人,别慌。这案子人证物证齐全,定然不会出什么纰漏的。”郑师爷转着眼珠,给他出主意道,“大人,你就放心吧。就算重审,也不过是把过程重新走一遍。”    那厢王二狗听闻风声而来,看到钱县令正站在府衙大门外,忙大步走上前,紧张地询问道:“叔父,我听说要重审苦灯那老秃驴的案子?可这案子已经了结了呀!”    钱县令惟恐让人看见自己与他扯上关系,忙推开了他,低声斥责道:“你快闭嘴!”说着,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叔父!”    ***    听说桃城来了位钦差大人,还要开堂重审苦灯大师的案件,附近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桃城许久未曾有过如此热闹之事,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公堂前很快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    “不是说两日后便要斩首了吗?怎么又要重审了?”    “听说是因为从上京来了位钦差大人,”    “这么说来,苦灯大师真的是冤枉的喽?”    听着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钱县令心中叫苦不迭,更加诚惶诚恐地看着白芨。    白芨视若不见,只看着手上的一摞纸,问:“这就是那几宗命案的案卷?”    钱县令忐忑不安地回答道:“是的,大人。”    白芨随手翻了翻,便扔给了身后的沈衍和姜妩:“你们二人先替本官看看,待本官审问完毕,再详细查看。”    “是的,大人。”    姜妩垂下眼睑,藏起眼中的笑意,迅速翻看起手中的案卷来。    白芨惊堂木一敲,装模作样道:“升堂。”    “来人,把疑犯苦灯大师带上来。还有此案证人,一并请来。”    不多时,有三人被带到了公堂上。    苦灯大师是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披着半旧的袈裟,他已天命之年,蓄着一把花白的胡子。尽管穿着囚服、身上套着枷锁,却依然波澜不惊,仿佛立于尘世之外。    除了苦灯大师外,还有一穿着素服、头戴白花、丫鬟模样的女子,以及一身穿布衣的年轻男子。    “叩见大人。”    白芨直盯着面前三人,仿佛陷入了沉思。    钱县令擦了擦汗,提醒道:“大人,人都来齐了,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芨毫无反应,直到被沈衍不着痕迹地捅了下,方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先将案情陈述一遍吧。”    钱县令一愣:“回大人,这案子……”    “没问你。”白芨睨他一眼,随手往下面一指,正好指中了苦灯大师,“就你吧,从你这里说起来,你是何人,案发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苦灯大师道:“回大人,草民是夕缘寺的住持。”    “案发当日的清晨,韦员外府中的丫鬟以韦府小姐的名义请老衲过去一聚。当老衲来到韦府时,韦府小姐却蓬头乱发地从屋中冲了出来,发疯地用簪子刺向老衲,并将老衲推了出门。后来那位丫鬟将老衲请到旁边的屋中,递给老衲一杯茶。没想到老衲喝了之后,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老衲便发现自己身在韦小姐的闺房,手中拿着一根染血的发簪,而韦小姐就死在我的身旁,身上是被奸`污的痕迹。”    丫鬟立刻跳起来反驳:“你胡说!分明是你想要奸污小姐,小姐反抗,才用发簪刺伤了你!”    苦灯大师双手合十,容色平静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    “才不是……”    白芨出声打断道:“还没问到你,不要插嘴。”    “是,大人。”丫鬟讪讪地止住了话。    白芨喝了口茶,才道:“好了,你现在说说,你是什么人,你的版本又是什么?”    丫鬟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名叫锦绣,是韦员外府上的丫鬟。案发当天,小姐邀约杨公子的事情被老爷发现了,老爷大发雷霆,就把小姐关在屋中,不许她出门。小姐心情苦闷,便让我将苦灯大师请来,没想到,苦灯大师会……”    说到此处,她又心急如焚地补充道:“奴婢绝对没有说谎,大人可以命人检查大师的身体,他身上有被发簪刺伤的痕迹。”    白芨没有说话,倒是钱县令立刻给旁边的官差打了个眼色。官差走上前,当众掀开了苦灯大师囚服,但见他右边的胸膛上的确是有被刺伤的痕迹。    白芨疑惑地问:“你说的杨公子是谁?”    “回大人,正是草民。”回答之人,并不是丫鬟,而是一旁久未开口的年轻男子。    “你又是什么人?”白芨看向了他。    年轻男子道:“草民杨文耀,是一名书生。命案发生的前一天,韦小姐派了锦绣姑娘前来,告之草民近日新收集了一副字画,希望带来与草民一同共赏。但到了约定的时间,韦小姐还未出现,草民觉得奇怪,便到韦府打听,没想到看见锦绣姑娘惊慌地跑了出来,说韦小姐遇害了,于是……于是……草民便来到官府报案。”    白芨若有所思,随即看向了钱县令,问道:“钱大人,这三人的证词不一,你是怎么判断真假的?”    钱县令吓了一跳,而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忙道:“下官自然是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判断的。”    “那传仵作,本钦差要问他些话。”    钱县令赶紧道:“是,来人,传仵作!”    随着一声喊话,一名年约三、四十岁的男子匆匆而来。    他往地上一拜:“小人赵文和叩见大人。”    “起来吧。”白芨道,“我且问你,死者的尸首可是你勘验的?”    仵作起身道:“回禀大人,勘验尸体的正是小人。”    白芨问:“死因为何?”    仵作道:“是被人刺穿喉咙而死,凶器是一把发簪。”说着,将装着发簪的匣子呈了上前。    白芨佯作要借光线细看匣中的发簪,将匣子举往身后,过了好一会儿才交还给仵作,“这就是将韦府小姐刺死的凶器?”    仵作毕恭毕敬地道:“回大人,正是。”    白芨又问道:“哦,那……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回大人,从尸身变化及血迹的凝固程度看来,死者应该是在辰时到午时之间。”仵作解释道,“但按照韦府一干下人的证词,小人推断韦府小姐遇害的时间应该是在己时。”    钱县令适时地接话道:“江大人,你看,这部分和之前的供词一模一样,都完整地记录在案卷上面,下官可没有判断错误。”    “这……”    白芨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白术站了出来:“大人,嫌疑人和证人都各执一词。草民认为,这验尸结果并不能证明任何一方证词的对错。只是凭一方的证词推断遇害时间并不严谨,有偏袒之嫌,若是凶手令有其人呢?”    白芨赶紧顺着道:“那你认为如何?”    白术提议道:“草民希望大人重新验尸,再作判断。”    钱县令惊了一惊,“重新验尸?!”他疾言厉色地喝了一声,“荒唐!你说重新验就重新验了吗?”    白芨以拳头抵唇,咳了一声,道:“你说得……有道理!”    钱县令惊呼出声:“江大人!”    白芨不理会他,而是询问仵作:“韦府小姐的尸首目前在何处?”    仵作道:“回大人,还在府衙中,昨日才刚结案,韦府还未来得及将尸首取回。”    白芨却犹豫了起来,下意识看向沈衍。    对上沈衍警告的眼神,白芨豁出去般,一咬牙,两眼一闭,说道:“那就、那就再去验一验吧!”    钱县令几乎要晕阙过去了。    ***    进门之前,仵作将几块布巾分发到各人的手中。    “这是用苍术和皂角熏过的布巾,劳烦大人和各位官爷以此蒙住口鼻再进去,避免感染尸气。”    仵作推开了门,这间屋中四个角落都放着火盆,里面燃烧着苍术和皂角,散发出和布巾一样的气味。    刚进入这屋子,白芨的腿便软了。他紧紧攥着白术的衣袖,两股战战:“我快不行了……”    白术奇怪道:“你刚才的表现不过很不错吗?”    “不,你不知道,我差点就……我,我能不能不进去。”白芨白着一张脸看向沈衍,声音颤抖,“主、主……你明明知道,我、我……”    “血、血啊——”    不经意间,他似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两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钱县令和郑师爷匆匆忙忙跟进来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钦差大人!”    府衙的后院顿时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真没用。”沈衍哂笑一声,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    钱县令一行人都出去了,姜妩往外张望了一眼,随即轻掩上门,回头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翻了前面的案卷,上面说前几名遇害者的死状都是一致的。那验尸格目上是如何写的?”    仵作愣了一下,犹豫:“这……”    沈衍走上前来,道:“钦差大人交代了我们仔细调查此事,你但说无妨。”    “是的,他们都是被利器刺死的。”仵作如实道,“被利器瞬间穿喉。”    “穿喉?”    仵作点了点头:“没错,不像是寻常的打斗引起,反倒像是……”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杀手杀人的手法。”    “那为何这上面没有记录?”姜妩看着手中的案卷,疑惑地问,“这一点,你和县令说了没有?”    仵作道:“说了,但县令大人说,这么点小问题影响不了断案的结果,所以就没有理会了。”    姜妩翻看着案卷,陷入了沉思。    除了苦灯大师和证人的证词有矛盾外,目前一切证据看起来都无懈可击。    若物证和验尸格目都未出差错,那么,该从哪里……    姜妩强忍着不适,往覆盖白布的地方看了一眼。    因覆盖着白布,并不能韦依依的尸首此时的状况,只有披散的头发外露。    ……等等。    似是发现了什么,姜妩立刻疾步上前,“请问仵作先生,韦府小姐头发上的这些粉末状的东西是什么?”    仵作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道:“应该是桃花的花粉,现下正是桃花的花开之期,韦小姐的发上沾上了花粉,并不奇怪。”    此地盛产桃,桃城因其而命名。到了开春,自然是满城桃花的盛景。    “可否……替我取一些过来?”    仵作奇怪,但还是走上前,用小刀将部分粉状物体刮到纸上,拿给了姜妩。    姜妩用手指沾了点粉状物体——    “城南月老庙的桃花花粉。”    姜妩一怔。    沈衍出声提醒:“别碰……”    “无碍。”    姜妩抬起头,询问仵作:“那韦依依真的是在韦府里被害的吗?”    仵作不假思索地道:“这是毋庸置疑的,那天韦府不少的下人,都看见韦小姐亲自将苦灯大师迎入屋中,他们都能够作证……”    姜妩打断他道:“若韦员外府并非案发的第一现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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