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

《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极快的旋律不停不停不停……　　但在这高手扎堆的学校，还是不足，更快，更快，更快！　　她稍稍闭眼又立马睁开，停下手，台下的安静得可以听见屋外的鸟鸣。在这可怕的几秒钟沉默中，不知道谁带的头，掌声响起了。犹如掉入油锅的水，惊起惊涛骇浪。　　这一天，观众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月光，但这一曲，虽然有失误，但弹奏者的速度堪称完美。只是一直有欠缺的东西，很重要，很浅显的东西，可谁都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唐暖站了起来，鞠躬，下台，一气呵成。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抖得厉害，力气像被什么抽走了，甚至顺拐。　　就这样结束了？　　她……可以回家了？　　六年前来到这个被称为音乐之都的城市，整整六年，她终于可以回国了！　　一想到终于可以离开以洗碗为生的生活，她咬着牙，打心底浓浓喜悦油然而生。　　可能是太过于激动，刚出了后台，直接踩空了楼梯栽在了地上……　　"小姑姑……你这？"小姑娘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唐暖坐沙发上揉腿，红花油的味道浓烈。　　唐暖抬头，泪眼婆娑，"摔了一跤……还被人踩了一脚。"　　"……"　　周芷是来旅游的，听了父母的话借住在唐暖这，这是第七天，她已经看着唐暖卖了十次蠢了。她真的不明白，她姑妈怎么就放心让唐暖在异国他乡呢？　　"对了，小芷想吃什么？晚饭我给你做啊！"一下子恢复了平常一本正经脸，"牛排还是汉堡？意面也OK……"她倒是挺认真的。　　但周芷像受到惊吓："别了小姑姑，不是要回国了吗？怎么也得去外面吃顿好的吧！"　　唐暖一顿，"好。"嘴角微微上扬。　　斜阳照耀在她的身上，纯白色纱裙的反光让她熠熠生辉。那一瞬间，周芷好像看见了一个天使。　　"你付钱！"　　周芷石化了，她收回仿佛看见天使的言论，这分明就是个吝啬鬼。　　"咔咔咔……"　　那双手就像是在钢琴上一般，快得周芷眼花缭乱。作为高中生，她家人是禁止她分心娱乐的，所以她也没有电脑。可眼前的唐暖，让她适应不来。　　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按键盘鼠标，电脑上的游戏人物扬起灰尘，不到还不到十分钟，屏幕上显示的V昭示她的胜利。　　唐暖笑得很贱，就差叼根烟在嘴上，她确实在桌上一阵摸索。可一下子又停在那，愣了一下，收回手，从口袋掏出口香糖嚼了两片。　　神迹这次的全球总决赛在M国举行，回国之前，唐暖领着周芷去了趟M国。　　中国只有两支队伍出线打全球，芳华止步第五，而芷蘅一直打到总决赛。　　唐暖不是芷蘅的粉，但和芷蘅的职业选手秦建云熟识。秦建云素有神迹第一盛世美颜之称。一个大男孩女装出门，毫无违和感。他本身就是个美人，和圈子里许多人都玩得来，曾经被对手队伍里的弓箭手告白过。后来知道他的性别是男，圈里就多出了一个杀妻之仇的凄美爱情故事。　　但这场对决并没有如同芷蘅粉丝想的那般创造奇迹，M国的fi第三个世界冠军，就算芷蘅竭尽全力，还是被他们稳稳拿进口袋。　　国歌响起的那一秒，唐暖仿佛回到很多年前，她站在冠军队的旁边，别的国家的国旗冉冉升起，国歌悠扬，而亚军永远只是配角。　　她紧紧攥拳，指节发白。　　当晚，芷蘅官博下有骂声，有赞许，有失望，也有鲜花。其实无论输赢都有人骂骂咧咧，让人恶心。　　只是电竞圈里的热度被另一个微博抢走了，FJ认证的职业选手文语退役后发的第一条微博。　　文语：你们很棒。[配图]　　图片配的是在会场上芷蘅进场图，拍摄角度与唐暖位置完全吻合。四个字，一张图，让今晚的电竞圈爆炸。　　文语是比较原始的游戏账号了，当时在游戏里特别出名，被称之为pk魔鬼。七年前开始打职业，被称为小天才。可这个小天才的寿命极为短暂，16岁的世界赛打完就退役了。　　那场比赛是一场噩梦，打得乱七八糟，打完后连走下台的力气都没有，心理素质差到极致。FJ一下子陷入骂战之中，队长dio以指挥失误退役，核心队员文语随后退役。几年间，FJ唯一剩下的老队员只有沈知行了。　　虽然文语是背负骂名退役的，像是烟花只留下转瞬即逝的美丽，可谁也没法否认他的强大。　　所以他的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魔鬼要复出了？　　还是单纯看了场比赛后有感而发？　　亦或者他加入别国的队伍？　　一切的一切，如同层层迷雾。　　但其实她真的只是看了场比赛有感而发罢了，她多年没有在这个圈子里了。　　回国第一站，她们没有着急回京都，周芷好奇漫展是什么样的，怂恿着唐暖带她去S市，正巧的是动漫游戏展也在这两天。　　国内还是比较冷的，唐暖穿了件偏厚的大衣，拉着周芷下了车，周芷穿了一身神迹游戏里女魔法的c服。不可否认，周芷真的好看，柳叶眉，桃花眼，有一颗美人痣，笑死来小酒窝特别明显，有着一张古典美人脸，这与魔法师的气质完全相反。　　奈何，这一套衣服是唐暖选的，妆也是唐暖化的，假毛是唐暖理的，连美瞳都是唐暖给她带上的。　　“小姑姑……我这么穿很奇怪吧？”她拉着唐暖的衣袖，踌躇不前。日常装是蓝白相间校服，就算是假期也是T恤加牛仔裤，不然就棉袄加棉裤。　　她从来没有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带着高高的魔法师帽子，手里手里还拿着扫把。　　“怕什么？我不是陪着你嘛！”唐暖不解道。　　“我……我……”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什么东西，人多的地方周芷不由开始紧张。　　唐暖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怕待会人太多妆花了？不怂，我带了挺多东西的，随时补妆。”　　这是周芷第一次来漫展，唐暖可不是第一次。圈里就有人特别热爱cos，甚至cos圈里还有挺有人气。走着走着，唐暖拉着周芷的手一松，她回头，周芷已经淹没在了人堆里。　　这种感觉……　　“哎哎哎……小心……”“嘭”的一声，唐暖撞在一个逆行者身上。耳边犹然响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愕然，打量眼前道歉的人。cos的是女帝，大概也是来游场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眼前人可不就是前两天还在M国打比赛的秦建云吗？虽然妆容很重，和原来的长相有些出入，可和唐暖相似到非常的鸭公嗓可一点儿都没变。　　“秦美人？”　　秦建云“啊”了一声。　　秦建云有两个微博，一个是作为神迹的职业选手，一个是cos圈里不太透明的小透明。从来没人认出来过，两边他的身份都是严防死守的。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一个，他不确定开口道：“娘娘腔？”　　这一下子可真是面面相觑了，秦建云身后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懵，问道：“哥，你们认识啊？”　　最近的一家咖啡馆，唐暖坐在摇篮式座椅上，等待着她的卡布奇诺，对面的秦建云有些恍惚。　　“秦美人几年没见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这么好看。”她半开玩笑道。　　秦建云缓过神来，老泪纵横，“我是没变，小文啊，你怎么去变性了呢？不就是一场比赛吗！不至于受这么大的刺激吧！”　　“什么鬼？”　　她可记得她的人设一直是帅气的小姐姐啊！　　当年在FJ，唐暖的头发是男士头，嗓音很低，还是公鸭嗓，被误认为男孩子。官博在那之后发了条：这么帅气，一定是小姐姐。来告诉别人她是女的。　　“小文……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　　“秦建云，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女的，女的！一直都是！收起你那乱泛滥的同情心！”咬牙切齿，再好不过的形容。　　“诶……好好好……”他无奈道。那表情分明再说好的，我让着你，不和你争。　　唐暖一口气没顺过来，强忍着冲过去先把秦建云打一顿的冲动。　　“对了，你当时怎么退役了？我一直想问你……”他正解决一块抹茶蛋糕口齿不清。　　“我啊？我念书去了。”　　不过是平常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秦建云仿佛从中听出了哀伤。　　“海草海草~~”　　秦建云接了电话。　　“小文啊，你小侄女找到了，你要和她说话吗？”　　唐暖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小姑姑……我手机在你哪。”小姑娘的语气有些幽怨。　　“是我的错，我等会去接你？”　　“好。”　　唐暖浅浅笑着，望着窗外。　　人生之所以精彩是因为人没办法预知未来，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比如和周芷走丢，比如这么巧合碰到秦建云，再比如窗外经过的人里，一个人匆匆离开，他在唐暖的脑海里无比熟悉，即使多年未见，戴着口罩，她也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秦建云顺着她的目光，只看见来来往往的人都很普通，并没有出众的，实在不明白她这姨母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