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离幽州不过五六十余里,即便步行,一日也可到达,张苻和田仲乘坐马车,自然更快。早上从幽州启程,到了晌午,就已远远的看到通州城的城门。    进了城,田仲掀开车帘,看到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小商小贩多不胜数。不由对张苻说道:    “这通州虽然没有幽州大,可只看这街上,倒似乎比幽州城更热闹三分。”    张苻摇着折扇,笑着说:“这是自然,通州北靠京杭运河,凡南方从水路进幽州的物资,皆从这里码头下货,这里自然商贩云集,热闹非凡。田兄要是喜欢,等院试考完,不妨来逛逛,可以淘到不少南方好玩的东西。”    “听张兄这么一说,我倒真忍不住等院试考完来逛逛。”    两人说着话,马车已经灵便的转入一条巷子,又走了几百步,停到一座大宅前。    “终于到了,”张苻一合折扇,笑着说。    两人下了车,张苻对后面车上陪同而来的管家吩咐了几句,就对田仲说:“别院中除了主院,就数临风轩最大,也最是清静,不知田兄意下如何。”    田仲笑道:“我向来对住的不甚在意,一切听张兄安排。”    张苻听了,便让管家把临风轩收拾出来,安排田仲下榻。    .    五月初十,寅时,天还黑伸手不见五指,田仲和张苻便早早起身,用过膳后,就乘马车朝贡院赶去。    “此次院试,分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头两场还好,都是卯时进场,天黑出场,只考一天,可第三场策论,却是要卯时进场,第二日天黑才能出场,所以必须在号房住上一宿,你却是要小心。”张苻对田仲提醒道。    田仲听了,有些不解:“不过是住上一宿,难道有什么不妥?”    “不妥,岂止是不妥,反正你做好不睡的打算就是了。”张苻笑着说。    “这么严重?我虽然听王夫子说号房条件简陋,可也不至于如此吧!”田仲吃惊道。    “怎么不至于,号房总共两张木板,又当桌子又当床,被子潮的要死,老鼠满地跑,睡觉旁边有打呼噜的,半夜有掉床的,考到后面还有发疯的………”张大公子开始喋喋不休的历数号房的各种脏乱差。    田仲听的好笑,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张大公子来说,号房真可能是他住过最差的地方。    “所以,”张大公子总结道:“每考完一场,中间隔的那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对于这点,田仲也赞同道:“院试三场每场都隔一天才考,这时间确实得好好休息。”    张苻又向田仲说了一些院试的小技巧,田仲听完,不由打趣道:“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也不担心万一我考上了,把你挤下去。”    “本公子乡试都过了,一个小小的院试还不是手到擒来,岂是你能挤下来的!”张苻自信的说。    田仲笑了笑,和张苻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这个人虽然傲了些,有些公子脾气,可性子却直爽的很,待人也很是真心。    田仲说道:“虽然你过了乡试,可也还是得小心些,我听闻你们府学这次重考众多,等会院试,指不定有多少举人重考,院试只取五十,你可别大意失荆州。”    张苻看田仲真心提醒他,也笑道:“这个你放心,院试我肯定会尽全力,要不真失了手,还不让府学的那帮家伙笑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贡院,下了马车,就看到贡院门前已经被前来考试的童生挤满,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田仲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多人?这比县试还多吧!”    张苻也皱了皱眉头,说:“是有些多,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县试只是一县的启蒙学子,院试却是好几个府的童生,而且县试的学子一般只要两三次考不过,就会觉得没有读书的天分而放弃,但来考院试的,前面已经考过县试和府试了,只差一脚就迈进秀才了,哪怕五六次不过,很多人舍不得放弃,所以历年积累下来,怎么可能不多,你看看旁边那个老大爷,比我爹还大,还在考呢!”    田仲看着那位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童生,不由感慨道:“难怪人家说老童生,科举一途还真是不容易啊!”    两人看着前面被堵的死死的,自知挤不进去,就站在一旁等着,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随着一声沉重的推门声,贡院的大门终于来了。    门一开,里面迅速跑出两队军士,把守在贡院门的两侧,然后又出来一队军士,领头的是一个文官,文官在贡院门口站定,就向金陵方向拱手道:“本官姓李名荞,蒙圣上恩典,添为本省学政,亦是此次院试主考官………下面,由本官念名,众位童生按次序依次进场。”    田仲用胳膊捣了捣张苻,小声问道:“主考官不是监考么,怎么还亲自屈尊降贵的跑贡院门口点名?”    张苻低声说:“你忘了六年前的江南替考案了,对了,你失忆了,原来院试确实不用主考官亲自点名,点名核验身份搜身都由府衙的衙役来做,可谁想到居然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六年前,有人买通府衙的衙役找人替考,而且还成功了,只是事后被爆了出来,当时此事一出,天下震惊,那时还是丞相的陛下,把所有涉案人员都灭了三族,才平息此事,从那以后,凡是正式科考,主考官必须全程坐镇,尤其核对身份,更是必须亲力亲为。”    “这主考官,还真是辛苦!”田仲不由感叹道。    两人正说着,就听李荞念道:“幽州府王家村田仲,年二十六。”    田仲一听念到自己的名字,忙说:“到我了,我先过去了。”    张苻摆摆手,说:“快去吧!”    田仲于是从怀里拿出考引,从人群中朝贡院门口挤去。    李荞手里拿着考引副册,看着上面的人名和人名下面的画像,皱了皱眉,这个叫田仲的,怎么和那位长的有点像?    随即李荞摇摇头,他胡想什么,那位早就死了三年了,再说就算那位没死,也不可能跑来考科举啊!    想到这,李荞抬起头,打算等人过来,核验这位童生的身份。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死了三年的人,手握考引从人群中努力挤出来,朝他走来。    李荞瞬间僵住了,眼死死的盯着那个朝他走来的身影,随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李荞的眼瞪得越来越大。    最终,那个身影走到他的面前,把手中的考引往他面前一伸,李荞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旁边顿时出现数道惊呼:    “大人,不好了,大人晕倒了!”    “考官大人晕倒了!”    “天呐,学政大人晕倒了,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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