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俞一言被抓捕的第三天，季佩与沙吾列对她进行第二次审问。　　　　如她们事先商量好的那样，从她的家庭状况入手。只是，不同于第一次试探性审问的温和，这一次的审问如狂风骤雨，暴戾地直击别人痛处。　　　　俞一言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对抗式审讯训练，也丝毫不会审讯中的对抗技巧，此时只凭着自己的意志硬抗，但也仍然有些撑不住了。她咬着下唇，眼眶中已经氤氲着雾气。　　　　陆练通过审讯室的监控视频关注着实时状况，当目光落到俞一言那双水漉漉的眼睛时，他鬼使神差地再次想起停车场的画面。　　　　感受着自己的心猿意马，陆练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来。　　　　或许是心思都在审讯室的缘故，陆练手上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些，掏香烟的时候一枚勋章也滚落到了地上。　　　　“啧，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吧。”被称为胖子的邓伦磊弯腰从地上捡起勋章，“怎么也是我们中第一个拿到勋章的，你能不能珍惜一点？”　　　　陆练的上一个任务不是与其他执法者一起执行的，由于他表现出色，这枚勋章是国家特地授予他的奖励。虽然只是红星勋章中最低等级的一星红星勋章，但他是特别执法队第一个拿到勋章的人，也是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勋章授予者。　　　　邓伦磊把玩着这枚勋章，好奇地问道：“这玩意真不会静电啊？”　　　　“嗯？”陆练没听懂邓伦磊的意思，递给他一支香烟。　　　　“所有的红星勋章都是由β型宇宙矿石打造的。我听说，β型原子虽然具备金属的所有特征，但是和地球上的其他原子不大一样，好像是不会产生静电现象的。”　　　　虽然β型宇宙矿石早已经被人类发现，且其不具备任何危险性和放射性，但由于它与α型宇宙矿石并存，开采难度很大，在目前的研究领域仍然存在很多未知。　　　　陆练皱眉，对于尚处在研究阶段的β型宇宙矿石，他知道得不多。但不会产生静电现象吗？那——那天的异常情况是怎么回事？　　　　忆及当天俞一言触摸他胸膛的位置，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电击一般的异样感，不是静电还能是什么？　　　　邓伦磊的动作很快，他已经用手机调取出了相关的论文，随手递给陆练。　　　　论文的第一作者是国内乃至全世界都极具权威的物理学家，从假设到实验、再到结论，“β型宇宙矿石不会静电”这个论点都无懈可击。加之，有著名的物理学家为之背书，“β型宇宙矿石不会静电”几乎成了公理。　　　　陆练往下滑动翻看着，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还给邓伦磊，“我没注意过，回头试了再告诉你。”　　　　——有机会的话得再试一次。　　　　邓伦磊接过手机，不由地再翻看一遍。或许是第二次阅读的缘故，邓伦磊注意到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点。　　　　“哎？这篇论文的第二作者是吴奎。奇怪，他们实验室一直专注于研究宇宙时空理论，怎么还会关注宇宙矿石？”　　　　陆练凑过去看邓伦磊的手机，第二作者：吴奎，天华大学物理系博士研究生——正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最终保护目标。　　　　他猛吸一口香烟，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审讯室中的俞一言。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周遭看似无关的一切串联到了一起。　　　　邓伦磊没注意到陆练的异常，把玩许久后，他终于舍得把勋章还给他了，叹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一枚勋章啊。”　　　　陆练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减减肥估计就能有了。”　　　　邓伦磊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机智地转移话题道：“你不会从上一个任务结束拿到勋章后，到现在，一直连轴转没休息过吧。”　　　　陆练无声地点了点头，不然他怎么会把勋章一直随身带着。　　　　邓伦磊把烟灰抖落，整个人都很悠闲放松，“等从怪盗嘴里问出吴奎的下落，我们的任务就能结束了。”　　　　陆练看向审讯室中的俞一言，此时的俞一言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特别执法队中每一个成员都深信，马上她就会说出所有知道的实情。　　　　只是，她真的会知道吴奎的相关事情吗？　　　　突然，由手机发出的特定频率震动打乱了陆练的思路，是经过加密的电话，“是胡处长。”　　　　“陆练，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审问出来，可能还需要五到十个小时。”　　　　话筒对面的人仿佛是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不用审问了，别拘禁超过72小时，该放就放。吴奎被软禁的地方已经找到了。”　　　　陆练心里一紧，“需要我们赶过去支援吗？”　　　　“暂时不需要，你们五个人已经连轴转大半年了，我给你们一周假期，你们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陆练抿紧了唇，隶属于国安部的他自然清楚：在上司没发话前，他不能主动打探任何消息，比如目前关于吴奎的所有消息，他只能紧盯住手中的任务。　　　　他的话语里带了些犹豫，“可是，怪盗Y3——”　　　　胡永前打断他的话，“吴奎放出‘怪盗Y3’的消息只是为了混淆A国军方，怪盗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她没有那么重要。”　　　　这可不只是混淆了A国军方，连他们也被蒙在了鼓里。　　　　“你们现在手上也没有她是怪盗Y3的证据，先放了，交给普通的国安人员去盯。相比她，你们五个人更重要。你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休息，回到最佳状态，再投入到工作中来。”　　　　陆练无话再反驳，只低声回道：“是。”　　　　简单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邓伦磊，两人准备去审讯室，叫停针对俞一言的审问。　　　　陆练看向显示屏中的俞一言，她的脸色泛白，眼泪虽然不再往下流，但尖尖的下巴使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放了也好。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俞一言的心都快揪了起来，手上的动作放缓，静观其变。如果对方变成四个人的话，她没把握逃走的。　　　　原来，随着季佩和沙吾列问题越来越激烈，俞一言逐渐已经承受不住了。不过，同直接遭受来自父亲的刺激不同，虽然难受，但俞一言没打算往他们的套里钻，她一边死撑住什么也不肯说，一边准备逃走。　　　　她已经在摸索手铐了。如果陆练与邓伦磊晚进来一秒，可能就会看到脱离手铐束缚的她正奋起暴击，对审问的两个女生下毒手。　　　　当然，此时的俞一言没有考虑过她打不赢对面两个人的情况，也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正处于什么特务机关的办公地点。她唯一能考虑到的就是，她绝不认识也不知道什么叫“吴奎”的东西，她绝对不能屈打成招。　　　　因此，在听到陆练那句“放她走吧”的时候，俞一言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