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星冲进嘉世俱乐部的会议室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叶修颤抖着的双手。 她曾偷偷看过叶修玩荣耀时的样子，那双手，上下飞舞，不知为何让她想到了优雅这个词。 明明她的哥哥和这个词完全不沾边啊。 那个时候叶修是肆意张扬的，但是他有这个资格张扬。他完美到令人窒息的操作，令他以不容置喙地姿态夺取下了一场又一场的荣耀。 “荣耀教科书”从来都不是虚名。 他的手从未出现现在这样颤抖的情形。 听见门被粗暴地推开，撞上墙壁的声音，会议室的人都惊愕地看向叶星。孙翔脸上的轻蔑和不屑都还来不及收回去，叶星已经猛地上前，狠狠地打落孙翔的手，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温柔地覆上叶修修长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将账号卡收回。 “退休？你滚一边去吧！你根本不配碰到这张账号卡！”叶星冰凉的眼神落到孙翔身上，令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你是很强，不过也就是如此罢了。你配不上斗神的实力，配不上斗神|的名号，更配不上斗神的荣耀！”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叶修和苏沐橙。短暂的沉默萦绕在这个地方，像一团灰烟，压得除了叶修和苏沐橙之外的所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孙翔最先回过神来。“你凭什么怎么说！我是联盟的新人王，不必MVP差的天才！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知道什么？我就是为拥有一叶之秋而来，我就是为代替叶秋而来的！” 孙翔之后，刘皓率先发声：“你是什么人？保安搞什么呢！居然把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放进来！一叶之秋现在是翔哥的了，你瞎嚷嚷什么！”说着说着，刘皓的胆子似乎大了起来。“不过就是个不知所云的小丑，该滚出去的是你！还有叶秋！” 叶修的眸里闪过一丝锐色，他缓缓看向刘皓，而刘皓不由自主地一颤。 那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叶秋。冰冷与尖锐，夹杂在滔天的压迫中，那样的眼神太可怕，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刘皓竟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面对叶秋，第一次面对那个十年荣耀教科书，第一次面对那个一杆却邪挑起整个嘉世王朝的人。 叶修好像想说什么，但是那只柔软却冰凉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于是他止住了，垂下眸，望着叶星的手发呆，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叶星的怒火本应愈烧愈旺，然而她居然在一瞬间冷静下来。 也许是因为，相隔十年，她终于再一次握上了他的手。 “小丑吗？真是个恰当的比喻呢。 ”叶星笑了，笑得天真无邪。 然而苏沐橙不禁后退了半步。“小星这回真的是动怒了啊！” 刘皓刚想顺着叶星的话继续嘲讽几句，却听见他眼中的这个神经病说—— “一叶之秋，我带走了。” 命令式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叶星人畜无害的微笑骤然变冷，就像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审判者脸上嘲弄的表情。 审判之时，无人可逃，万物皆蝼蚁，而你，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说刚刚叶修的气场让人想起微露锋芒的孤狼，那么此时的叶星就如同不掩寒芒的利刃。 一刺惊心。 旁边的经理稳了稳心神，开口道：“不可能。叶秋和一叶之秋都是属于嘉世的，早就签过协议，无论你是谁，都没有资格带走一叶之秋。” “更别提……叶秋他连违约金都交不起。” 一直被议论的主角，始终一言不发。叶修似乎忘了他身处何地，只是默默握住妹妹的手，用大拇指轻轻抚摸，轻柔地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妹妹的手比他的还柔软纤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却是同样白皙。 “哥的妹子，长大了啊。”想着想着，叶修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不是那种以前众人多次领教过的脸T笑容，而是柔和的、恬静的笑容。 让人怀疑叶修是不是被魂穿了。 “违约金？呵呵。陶轩啊，来了就进来吧，你和他们说。”叶星挑了挑眉，嘲讽之意不减，只是猛地又丢了个大炸|弹出来，炸出了满地狼藉。 叶星身后，陶轩缓缓走出。“叶秋已经退出嘉世，而一叶之秋……属于他。”陶轩表情尴尬，低声吐出这个消息。 众人皆惊，叶修也抬起头看向叶星，然而叶星只是对刘皓说：“小丑，脸疼吗？” “如果你还有脸的话。” 刘皓呆住了，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他眼神飘忽，恨不得赶紧从嘉世光洁的地板上找出个地缝钻一钻。 经理站在一旁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叶星一个眼刀飞过，生生止住他的话头。 “我们要走了，你们有什么事，和陶轩去说吧。”语罢，叶星牵着叶修的手就向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叶星突然停住了，落后他半个身位的叶修措手不及，差点撞上叶星，强行偏离后踉跄地站到叶星身边。叶星看向叶修，语气诚恳：“抱歉，刚刚忘记问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叶修对上了叶星的双眸。这双清澈的眸里曾装下了整个世界，而此刻，只有他一人。星宝刚刚还不让经理说话，现在却主动询问他是否还有什么事。想到这里，叶修愉悦地把头凑到叶星耳边，轻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微弱声音说道：“差别对待呢。” “等我一下。”用同样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叶修的上身重新直起回到原位。他淡定地面向嘉世众人，而他们个个神色复杂，其中苏沐橙尤为突出。 【说好的，兄妹呢？有种突然被塞了满嘴狗粮的感觉……cp站不站，是个问题诶……】 叶修一步一步走到孙翔面前，偌大的会议室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嗒，嗒，嗒，像是一声又一声嘲笑，无情地落在了所有问心有愧的人心上。嗒，声音停止，叶修站在刚刚交给孙翔账号卡的位置，直视孙翔，神情淡然。 “你喜欢这个游戏吗？”叶修开口道。 “什……什么？”孙翔愕然，眼睛里满是不解与迷茫。 “如果喜欢，就把这一切当作是荣耀，而不是炫耀。” 孙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尽管他觉得自己仿佛矮了叶秋一头。他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方，可他努力过后，却还是无法重新鼓起气势。 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说完之后，叶修转身离去。他仍慢悠悠地走到门边，主动握住了叶星已经温热了不少的手。 “我们走吧。”他说。 真的就走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外，竟是毫不眷恋，毫不停留。 留下的只有嘉世，不再有叶秋的嘉世。 天空飘起了雪花，这个冬天，好冷。 下雪了。雪花完全抹去了叶秋的足迹，而嘉世俱乐部的牌子也隐没在满天的大雪中，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 叶修牵着叶星，两人并肩而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十年的分别，好像只是一条浅浅的河，一瞬便被填平了，似乎彼此一直都站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只是如果你还不需要我，我就尊重你的选择，仅仅在背后默默看着。”叶星想。 看你荣光闪烁，看你挣扎落寞，直到你需要我，虽然你不说。 “他们一口一个叶秋，叶秋哥哥怕是为此多打了不少喷嚏。作孽啊……” “星宝如果真的心疼叶秋，语气就不要这么幸灾乐祸好吗？” “刚刚身份还是叶秋哥哥的某人，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看破不说破？也是不怕因果轮回，啧啧啧。” 叶修和叶星熟稔地互怼，而叶秋一如既往地躺枪。 依旧如昔。 就像之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就像叶修走的那一天。 他其实没有不告而别。 他告诉她了。 在那天，开始他们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地聊天，但是谁也不会生气。明明好多话语能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痒，但是他们不会在意。他们会一直笑着，装作一切很和平，世界很美好，将这些戏称为“日常辩论练习”。其实这样仅仅浮于表面的波涛汹涌反而营造了一种温馨的气氛，让他们的小天地脱离了大世界而自成一体，隔开了外界种种。 叶秋曾经悲伤的说过：“强行和他们一起聊天？下辈子吧。他们之间是容不下任何人的。想象一下你一开口就要面对他们两个人的集火，两个人！两个嘴炮无敌的神人！你还敢去尝试？” 嗯，血与泪总结出来的经验，不容忽视。所以没有人来打扰叶修和叶星说话。 时光静谧地停在了他们身旁，乖巧地听他们“互诉衷肠”。 “星宝，哥哥要走了，你要好好的。” “我知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我知道很多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呦呦呦，你还厉害了是吧。” “那当然，哥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现在突然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两人对视的目光依旧，一个笑得灿烂，一个笑得张扬，只是突然沉默。有水自岁月来，流经两人中间，却是无形的分隔。 “我知道哥哥，要走了。我也知道自己，要好好的。”叶星率先打破沉默。 “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 叶修舔了一下嘴唇，移开目光。他轻叹一声，无奈地说：“星宝你，果然还是敏锐得让人心惊啊。” 叶星上前一步，双手灵巧地绕过叶修的手臂，抱住他，头依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她的呼吸浅浅的，对于叶修却是清晰可闻。 像什么呢？大概就像一只小兔子吧，叶修想。还是一只，只在她怀里打滚，对别人都龇牙的小兔子。 太可爱了啊，要宠一辈子呢。 “小兔子，”叶修突然开口道，“哥会回来的。” 叶星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心思转了两圈便了然。 “只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狼而已。”叶星笑着说，“不必了，叶家有我。” 有我在你身后支持你，有我努力让他们终有一天接受你，有我代你尽孝尽忠，和叶秋一起撑起叶家的荣光。 所以不必回来，去飞吧。 那一片天空，可是我哥哥的。 “偶尔来看看就好。” 叶修不再言语，仅仅头不着痕迹的凑到叶星发边轻嗅。 “哥，我可是刚刚洗过头的，你这是在怀疑你妹妹的个人卫生？” 叶修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走了。” “走吧。” 一走就是十年。 虽然叶修几次归家，叶爸爸依旧不支持他打游戏，可是他的态度还是一点一点松动了。所以一个月前，叶星在叶爸爸的默许下前来找叶修。而今天，叶星终于彻底终于说服了叶爸爸，自己则来嘉世带哥哥走。 “以后，哥哥的身后就是整个叶家了。” “谢谢妹妹大人！妹妹大人辛苦了！” “小叶子你知道就好。” “知道知道，谢妹隆恩。” 雪越来越大，遮住了行人的视线，卷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最后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哥哥，我们应该躲躲雪啊！”良久后，风雪之间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咆哮，旋即归于寂静。 雪落不止。 然而这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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