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的手稿第十二部分 “要知道,”最后他说,“我的确是怀着十分焦虑的心情注视着您的行踪,您若是一帆风顺,我会非常高兴,您若是遇到障碍,我必然会为此而落泪。我希望看到您生活幸福,受人尊敬;您的历程,就正如我做过的一场又一场真切的梦。我不会再隐瞒了,您就是义辉公的转世,这件事的公布,对您来说是个不早不晚的时机,如果早了,您不会相信我,如果晚了,您很可能会因此而终日不安。您的运气好,是因为您与我们渊源颇深。神明助人,主要是看这个人与他的渊源,如果渊源不深,他是不会来的。” 说完,他叹了口气,对我笑了笑,表明心中有沉重的难言之隐,那是历经艰难才见到一丝光线的微笑。 从这一天起,我发现我再也无法不相信他的话,他不是一般的付丧神:只想在主人心中占据一个位置,只想以其过分的忠贞或欢情隐藏他们黑暗的目的。我知道当一个人对外界越讨好的时候,他的心也就越绝望,因为除了善良,他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但他不是的,他简直是我整个的心,对,他对我揭示了我前世的秘密,然而我却无法拥有前世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剑术。 “如果我要找回过去的剑术,您会告诉我吗?”我对他说道。 “抵御伤害的武器不仅仅需要手里的剑。”他说,“在关键的时候,我们其实是没有用的。如果您行走于这个不公平的人世,需要的必须是心中的利剑。” “我无法理解您所说的这句话。” “您会理解的。” 次日,等到阳光照到树梢顶端的时候,我在他这里吃过饭,便去审神者办公的大厅,其实也没有什么紧急公务需要我处理,即便是我有意给他们什么命令,也不会得到他们的任何回应,他们总是不说话。狐之助知道我恋爱心切,异常地迁就我。我走回去的时间比我想象得要长些。直到此刻,我还会记得当时自己那副模样。我穿着浅色的校服上衣和裙子,事实上我早已经不上课了,除此之外我还披着一件血红的连帽斗篷,那斗篷大得很不合身,我可以直接称呼它为棚子。但那不是我的东西,而是他借给我的。我闻到了斗篷纤维之中那不正常的甜腥因而心跳速度极快。 “您瞧。”动身时候狐之助说,“用来染色的颜料里加了神血,只要把它披在身上,它就可以抵挡一切刀剑伤害。” 我突然想起了那本被人传看过无数次的《圣斗士星矢》,其中就有用血强化过的装备,难道付丧神的血也有这样的功效?狐之助的答案是肯定的,“只有神用真心祝福过,神血才会有效,如果迫使他们献出鲜血,血液就会化为恐怖的诅咒。唉唉,这种事情也许我不必说,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应该得到教训,无论如何,人是不能强迫神做什么的。” 当我进门的时候,我看到暗影之中有几张窥探的脸,橘色头发的乱藤四郎带着弟弟们好奇地张望着,我可以看见他那六片黑白交织的羽翼的轮廓。我慌忙将脸在帽子里一缩,心怦怦直跳,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探头探脑:他们是想要看看我的模样,毕竟粟田口的几个人和我走得比较近。当然其他人未必有这种想法。这时候骨喰走过来,要求他们出去看看。 “紫阳花开了。”他说,“你们去外面摘几朵。” “天还没黑呢。”平野藤四郎说。 一个人从短刀之中站起来,现在我才发现这个人又瘦又长,穿着粉色的袈裟,背后四片羽翼,那低垂无力的眉眼,苍白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和肺结核病人没什么两样。他主动地朝我走来,我向他握手。其实我感觉我握到的是一只骨爪,冰冷,沉重,阴惨,仿佛没有皮肤。我看到他的嘴角隐约翘起轻蔑的微笑——他不是在嘲笑我的力量而是在嘲笑我的礼节,这让我感到无地自容起来。 “宗三左文字。”骨喰向我介绍,“江雪左文字的弟弟。” 宗三左文字态度优雅地说了几句话——当然,他所用的语词全是毫无生气的官样词汇,我知道他并不想与我交谈。但还是在表面维持着一种古典而高雅的礼节。这样就相当于他根本没说话。 等到他告辞之后,我才发现那些短刀们一个挨一个地全走了。这时候鲇尾端来三人份的午饭,我们拿着被紫菜包裹得严密的热饭团,急匆匆地喝下无味的酱汤,谁都没有说话。骨喰看着一份英文报纸,他习惯将每星期的报纸上的一些文章剪下来贴在笔记本上,和那些年长者也没两样。想到这里,我才感到对他们的生活,对他们日复一日的常规,对于他们的社交圈,对于他们的收入,花销之类,我们从来没有理解过。 下午天色阴沉,堕神们可能会出来,因此骨喰并没有允许我去三日月那里。我的脚步落在木地板上,声音有些沉闷,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些轻盈如同水泡的堕神一定会觉得我像个白痴。 “在这里有些不安。”我很不自然地说。 骨喰没有回答我。但鲇尾却十分庄重地说,“是的,天气阴沉。另外,您大概知道,现在我们每个人的平均机动和隐蔽并不是时之政府公布的数值,那是因为组成我们的身体的物质,已经不再是通过审神者的灵力得到的人间物质了。” “是的,我知道。” 我一边回答,还是为自己能够发出走路的声音而感到难堪。这时候出战的队伍回来了,我竟然不知道三日月和一期一振也在其中。他们在纸上写下了战利品的数量,之后就准备将它们搬进仓库。 “欢迎回来。”我强作笑容,可是除了三日月之外,没有人报以微笑,这实在也不能怪罪他们,一期一振正要将信浓藤四郎抱去手入室——信浓并没有堕化,也没有极化——一期一振严令他不许出门旅行,所以他在高难度的战场受伤相当严重。 “久等了。”三日月说。 “您爱怎么打发时间是您自己的事情,您说过,我只不过是按照您的诏令办事。”加州清光说着,当面狠狠地瞪着一期一振。 说完话,他就转身走了,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三日月的表情凝重起来,转身问我:“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我如实说。 一期一振并没有说话,他将信浓藤四郎带去了手入室,三日月转身走了。我全身发冷,感觉他们以后不可能再信任我。很明显的,加州清光是对我抱有敌意。不然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义辉公。”骨喰突然说,“我可以作证您的确没有对清光下过这样的命令。” “可是他又怎能相信我呢?”我说,“总是这样,我总是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哥哥并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 这时候三日月和一期一振同时回来了。 “信浓不是在战场负伤的,他的力量已经很强了,是返回的时候,清光从背后刺了信浓一刀。”一期一振神情凝重,却亲切地对我笑着,“他对我说是信浓不亲近您,所以您要杀掉信浓,要重新召唤一个听从您的命令,能够睡在您的怀抱之中的信浓,对吗?” “好吧,先生。”我苦涩地说,“我只能说我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您并不相信我的话,无论我说什么。”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义辉公想要信浓侍寝的话,信浓也并非不乐意。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事杀人?您也知道清光并非审神者的拥护者,如果他真的是奉命行事,他会这么爽快地说出来是谁主使他吗?”三日月对一期一振说。 “当然不会。” 一期一振虽然并不高兴,但神态异常从容,声音十分冷静:“我却希望主公您以您的睿智回答我们:如果加州清光说的是真话,如果杀掉了信浓,对主公有什么益处呢?难道只是为了满足您的控制欲和主宰欲吗?人类就是如此,他们力量弱小,然而欲望却永无止境,所以我暂时不能相信宗近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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