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用早膳的时间了。窗外阳光正好。 早膳时,吕悦匆匆走进来,赵婧平静的问:“急急忙忙的,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大王任命平原君为丞相,取代了蔺老丞相的位置。” 赵婧擦擦嘴,用水漱了口,不慌不忙地说:“吕悦,你和莫离以后都不要再关注朝政消息了。” 吕悦诧异的看着她,随即收回了目光,应声道:“诺。” 吃完早膳,赵婧将心神沉浸在系统的空间中,专心研究梵影圣诀和明尊琉璃体的心法。 晚膳时,吕悦又告诉了她一个无关朝政的消息:她的母亲――卫夫人,怀有了身孕。 卫姬能有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孩子,赵婧也为她高兴。赵婧问吕悦:“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夫人并未宣扬。”吕悦回答。 “将太子哥哥送给我的玉环作为贺礼。”赵婧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提议,她说:“还是把父王赐的暖玉找出来吧,母妃公布消息的时候送过去。” 又过了半个月,宫里传遍了卫夫人的喜讯。赵婧亲自带着礼物,祝贺自己的母亲达成心愿。 比起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女儿,卫夫人明显对这一胎寄予了更多的希望。 赵婧虽然不至于吃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醋,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便将心思全部都放在焚影圣诀和明尊琉璃体上。 赵王还在忙于长平之战的善后事宜,爱妾有孕的消息都无法将他的脚步拉回后宫。 赵国与秦国相互递交了国书。 赵婧关注了长平之战的最后结果,也算有始有终的见证了一段历史。长平之战的最终结果是赵国割让城池土地,奉献金玉宝物,承诺永不与大秦为敌。纷纷攘攘三年,事情最终画下了一个这样的句号。 上了这样生动、惨痛的政治课后,赵婧对自己的政治智慧有了清晰的认识。度过自傲自负,自以为是,自暴自弃的阶段后,承认自己的失败和不足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既然没有政治的天赋,就不再想着做那些事情。 没有责任,没有负担,不再幻想自己早生十五年,日子可以过得轻轻松松。自从知道长平之战开始,赵静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 赵婧现在有点其他的小烦恼。 卫姬不让她靠近五米以内了。这事已经持续两个月了,目测还会继续持续下去。赵婧有点无语,自己在母妃心中就这么危险吗? 渐渐的,赵婧也不爱在她面前晃悠。卫姬越发觉得这个女儿白养了。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个样子。联系的多了,感情就会更亲近。联系的少了,就会越来越疏远。 她与卫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说不清谁的错更多一些。卫姬对她女子的身份始终耿耿于怀。她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有爱自己的母亲,不能全心全意做卫姬的女儿。这些细微的隔阂没有随着时间消弭,母女关系的裂痕反而越来越大。 赵婧的心中有失落,更多的却是释然。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安静的守护着她和孩子的安全,让我们彼此各自安好。 想清楚这段别扭的母女关系,赵婧感受到了自己心境的提升。 小高自从到了公主殿下的宫中,觉得自己每天都过得好特别幸福。再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责罚他,也不会有人偷奸耍滑,将工作推给他。每天都能吃饱肚子,甚至公主还亲自教他读书习字,这是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公主在逗大王开心,逗太子殿下开心,逗卫夫人开心,他却能感觉到,公主自己是不开心的。 虽然公主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在他们这些奴才面前展现过忧愁的样子。 他无法做些什么让公主真正的开心起来。只能尽到自己的本分,做好公主交代的每一件事。 他憎恨那个夺走公主母爱的孩子。 赵婧若知道小高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不要脑补。 开始的时候,赵婧的确是不开心,想清楚之后,她已经释然了。 时间匆匆过去,又是一年夏天。今年夏天天气特别燥热,卫姬怀着孕,不能用冰,赵婧看着挺心疼的。 御医已经确定了卫夫人这一胎是男胎,产期就在这个月末。 御医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隔着五米远,赵婧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卫姬的兴奋。她的脸上写着慈爱,她的眼中写着野心。 “丹华怎么没有陪着你母妃?” 赵婧早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只是不想动弹。这会儿露出惊讶的样子。 “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孤是路过,丹华,你还没有回答孤的问题呢?” “母妃那边有人,不用我陪了。” “太子哥哥,你知道吗?” “是你要有弟弟了吗?这不好吗?孤也想有个弟弟呢。” 赵婧支起胳膊托着脸,有点失落的叹息道:“母妃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而且,我觉得母妃会更喜欢弟弟。” 赵偃拉下她的手,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在她脸上挤出笑容,说:“丹华不用担心,孤虽然不知道卫夫人会不会更喜欢你弟弟,但孤保证孤最喜欢的是你,父王最喜欢的也是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制雪凤冰王笛的玉,孤命人找来了。” 赵婧抱住太子的一只手,开心的笑了起来。她说:“太子哥哥对我真好。” “好啦!别愁眉苦脸了,孤带你出宫玩。” 赵婧的眼睛亮起来了。 其实随着太子出宫挺没有意思的。 顾虑的赵婧的年龄,太子能带赵婧去的地方就很有限了。同样的,与太子在一起,赵婧只能老老实实的装小孩,做六岁小孩能做的事。但是赵婧还是喜欢跟他在一起,他是深宫之中,赵婧感受到的最温暖的所在。 太子对她温和,爱护,亲热。即使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态度仍然没有改变。 如同赵婧与卫姬的关系越来越远的道理,赵婧自然与太子一直保持着相对亲密的关系。 很好,太子可真会挑地方,居然带她来畅春园了。 太子带着点神秘的兴奋对赵婧说:“你久不出来,孤可是特地挑了个好玩的地方。” 赵黎若是知道你这样评价畅春园,一定会感到很荣幸,乐的找不着北了。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 赵婧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唉,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装好奇也是技术活。 看看左边,是熟悉的柱子,看看右边,是熟悉的桌子。再看看台上表演的人,是熟悉的于期大师。 赵婧惊喜地说:“太子哥哥,那个弹琴的我见过,他弹的琴特别好听。” “丹华记性不错啊,那是七国间有名的琴艺大师――于期,各国王公贵族相邀,他都不肯去,单单留在了这畅春园。连我也好奇,这畅春园究竟有什么独到之处,引得于期大师停留了两年。” 赵婧安静的听琴,笑而不语。 赵偃见妹妹沉迷于琴声,不可自拔,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美妙的乐曲。 一曲过后,赵偃对着妹妹感叹:“这样美妙的琴声,真是听不够呀。” 赵婧笑着大力点头。不好意思告诉他实话,是好听,但是如同风入松,鸟啼鸣,雨打荷,泉击石,除悦耳外,实在是听不出别的东西了。 现代的歌曲还有歌词可以诠释乐曲,古代的乐曲就是一片空白的阅读理解。 一位乐师,大概最恨的就是她这种听客吧!这样一想,每个月都来打搅于期大师,是挺不厚道的。 曲乐之后,是说书人的段子。这个点子还是赵婧想出来的,为贫瘠的古代娱乐业添砖加瓦。 今日讲的是成汤遇伊尹的故事。 听完故事,赵偃带着赵婧离开畅春园。 路上的景色有点陌生,不像是回宫的路。 “太子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你先告诉我,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赵婧兴奋道:“当然好啦,能和太子哥哥一起出来玩,我好开心。” “哈哈哈,哥哥带你去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是什么呀,你先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嘛?太子哥哥,好不好嘛?” “你呀?孤能说不好吗?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不是对剑术感兴趣吗?今天蔺家从信与毛遂比剑。这二人可都是我们赵国有名的剑客。” 赵婧笑眯眯地问:“呀,太好了,在宫里时,太子哥哥不是恰好路过吧,太子哥哥今天是不是特意带我出来玩的?” 太子懊恼的神色一闪而过,微微偏着头,掌心对面,以手扶额。 “罢了,哥哥不骗你,哥哥在宫里时,确实没有想起来带你去看剑术比试。” “原来太子哥哥为了我改特意了行程,太子哥哥,我更开心啦。” “那就好,快到赵胜王伯府上了。我们都整整仪态。” 赵婧乖乖照办。 因为赵偃的身份,平原君,平阳君,蔺从信,毛遂四人都在二门迎接。 赵婧乖乖巧巧地拜见了王伯,目光粘在蔺从信和毛遂两人身上,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蔺从信器宇轩昂,双眼清澈有神,与人对视不闪不避,不卑不亢。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全部束起,端端正正,没有一点杂乱。他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个子比蔺岱稍高一些。 毛遂给赵婧的感官并不好,赵婧觉得他的眼神太过锋利,会割伤人。 五个大人也不觉得失礼,反倒是觉得小孩子率真可爱。 平阳君赵豹是个直性子:“早就等着你们两个了。” 太子谦虚的说:“是侄儿误了时辰,几位莫怪。” “太子客气了。”平原君道。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起身前往校场。 赵婧对这次比试的确很感兴趣。这是她目前所能见识到的战力最高的两个人了。维持着面部的表情,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神经在兴奋地跳动。 这两人之间应当是经常切磋的,可以看得出他们对彼此的招式都很熟悉。他们很默契,凭着这份默契,如有必要,二人可以合击,获取1+1大于2的效果,对付更强大的敌人。 蔺从信的剑法更稳重一些,不以奇巧取胜。而毛遂的剑法更刁钻些,甚至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味道。 以正制奇,以奇制正,这两人的剑法的确有意思。 在心里默默的与自己的武力值比较了一下,单以内力来说,赵婧觉得自己可以一个打他们两个。但若以招式来看,自己缺少实战经验,在他们任何一个人手底下都难以走过五十个回合。 赵婧用心将这次比试的细节记在脑中,将来等她学习剑法的时候,这些都是重要的参考资料。 毛遂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蔺从信的神态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相反,他看起来颇为诚恳地说:“毛遂兄的剑法又精进了。”看得出他的确不在乎输赢。 不过,一个不在乎输赢的剑客,他的剑道能走多远?赵婧感到好奇。 “时辰不早了,太子和公主用过晚膳再回宫吧。”平原君主动邀请。 “对啊!你赵胜王叔这里的厨子,可是很不错的。”赵豹也挽留他们。 赵婧扭头看着赵偃,赵偃恰好扭头看向赵婧,两个人都笑了。 “那就打扰王伯了。”赵偃说。 “哈哈哈。”望着他们兄妹的动作,赵胜和赵豹笑出声。连蔺从信那个守身持正的人眼里都含了笑意。 宴席间,赵豹看赵婧年纪小,忍不住逗她。 “来来来,丹华,尝尝这个,可好喝了。” 太子上前阻拦,被赵豹灵敏的躲过去,一个箭步,跨坐在赵婧的案几旁。 赵婧还没喝过这里的酒,好奇心涌上来了。她十分豪爽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赞叹好酒量,赵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噗噗,那杯酒又被她吐了出来。 “王伯,好难喝,我不喜欢喝酒。” 众人又笑了起来。 “吃菜,吃菜。”赵豹劝道。 “我不,我要看王伯您舞剑。”赵婧撒娇。 众人都开始起哄,唯有蔺从信一本正经地说:“听闻平阳君是剑道好手,若能见,是从信之福。” 真是个呆子。赵婧在心里默默的想。 经不住众人起哄,平阳君取了佩剑,舞了起来。 酒酣饭足,又有剑舞助兴,这一场宴席,吃的宾主尽欢。 赵婧回宫时,还处在兴奋的状态里。 她对赵偃说:“太子哥哥,我今天好开心,谢谢你。” 赵偃摸摸她的头,温和的说:“孤希望丹华永远开开心心。” 赵婧笑嘻嘻地说:“有太子哥哥在,会的。” 尚未走进芷阳宫,赵婧就听到了宫内闹哄哄的声音。她心中一紧,说:“太子哥哥,谢谢你陪了 丹华一整天。”将太子留在身后,飞快的跑进芷阳宫。 赵偃望着赵婧消失的地方,神色沉重,漠然无语。左右侍从窥见他的神情,一个个放轻了呼吸,仿佛木头人一般。 “回宫。” 侍从得令,抬起步撵,离开了芷阳宫。 声音是从主殿传出来的。拉近了距离,没了宫墙的阻隔,赵婧清晰地听到了哭声。 主殿门前,赵婧发现了吕悦,阻止了她行礼的意图。 赵婧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夫人早产,去了。”将重点指出,吕悦说起了更详细的情况。 “殿下出宫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夫人突然发动了。宫人们立刻请了御医,先前备下的稳婆也来了。御医检查后,说胎位不正,难产的可能性很大。三个多时辰了,孩子只看到了脚,还是没有生出来。里面传出话来,夫人要不好了,御医派人请示大王,保大还是保小。大王口谕:务必母子平安,若事不可为,保公子。” 赵婧气的浑身哆嗦,说:“父王怎么能这样做?我要去见他。” 吕悦趔趄,勉强拉住赵婧,然后抱住赵婧的腿说:“殿下,您别去,夫人已经去世了……夫人神志清醒的时候,命令御医必须保住小公子,那时,大王还未下口谕。” “放开!本宫让你放开!” “殿下……”吕悦不敢高声喧哗,又急又忧。 赵婧忽然抱着吕悦痛哭起来。吕悦半扶半抱,将她带到主殿。 哭了好大一会儿,激愤与痛苦渐渐缓和,赵王的态度寒了赵婧的心,尽管她知道那是这个时代的男人的普遍想法,但是她忍不住对这个成为自己父亲的男人有更多的期待。现在,她失望了。 早上走的时候,卫姬还在嫌弃她,与她的距离都有十米了。赵婧虽然觉得她过分重男轻女,但是也为她达成生个男孩的心愿而高兴。 有了弟弟,弟弟慢慢长大后,也许她们母女会有更多的矛盾,但那都是许久以后的事情。赵婧从 未想过会如此突然的失去卫姬。 “殿下?” 吕悦担忧的望着公主,公主仿佛失去了神志,眼前只是她的躯壳。 “殿下?”吕悦一面小声呼唤她,一面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赵婧止住吕悦的动作,强打起精神来。 回想着与卫姬相处的点点滴滴,赵婧想的自己曾经大言不惭,要保卫姬一世平安…… 还真是……讽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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