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后,陈府的正门门槛险些被前来求娶鸾姬的公子贵胄踏破。这其中,既有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官,亦有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乡绅。为了不让董弗和谢混怀疑,陈偕有答应一个。一个并不出彩却也不错的年轻人。不过,就在婚约传出的第二日,年轻人因得罪执金吾秦汜被捕入狱。 秦汜是董弗的人。事情自然也出自董弗之手。 这让暗中与之争抢的谢混感到担忧。于是,谢混找了个漆黑的夜,亲自登门拜访。 彼时,陈府的孩子正聚在庭院里喝酒赏月。局是陈安之设的。陈安之表示,姜川的弟妹来长安快一年之久,大家却不怎么熟识,之前团圆节没有机会,现在趁着众人都不忙,好生玩乐玩乐。 陈安之的意图无非是为了整个家的和谐,加之没有孩子敢反对他,能到的不能到的都到了,就连鸾姬也没错过。鸾姬笑说,她可是家里的嫡长女,论身份,陈初之都要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阿姊呢。陈初之没反驳,递了杯酒让她少说话。 而后,氛围真的就像陈安之期盼的那样,兄弟姐妹们有说有笑,谈谈自己的心愿、最近发生的趣事。 谢混进来的时候,有天真的孩子揶揄陈初之,“二姊姊真是幸福,还没成亲,二姊夫就想你想到半夜来寻。” 然而,打脸的是,谢混看都没看她一眼,直冲着鸾姬扬笑。 陈初之蓦地想起自己近来的遭遇,凡是入府请见鸾姬的少年,见到她都是指指点点的,嘴里说着,看,那就是凉侯未过门的丑妻,长得丑就算了,还身患顽疾,怎么一家姐妹,差距这么大?弄得陈初之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扮丑扮得太过。可任她如何看,铜镜里都是一张虽不出众,但娇俏精致的小脸。 陈初之哭笑不得地撇撇嘴,看谢混同样当作没看见,与那个天真的孩子说道:“别乱讲,你二姊夫估计现在在家挑灯夜读呢。”不然也不会一直身体不好。 天真的孩子一愣,谢混的目光投注过来。人的心思真的很奇妙,无论喜不喜欢,只要曾经属于过自己就见不得她和别人好。谢混就是这样,即使他不晓得陈初之口中的“二姊夫”有没有代指,代指的是谁,他依旧感受到一种背叛。 他瞪陈初之一眼,态度极差地说:“我来拜见岳父,夫人带路吧。” 听他又唤自己“夫人”,陈初之忍不住地咋舌,“将军就不怕初之的兄弟姊妹误会吗?” 提到兄弟姊妹,谢混必然想到鸾姬,他一顿,忧心忡忡地望回去。鸾姬却没看他,眉眼弯弯地注视着陈初之,片刻,体贴地说道:“将军唤你你就去,别闹脾气了,你们这般,往后的几十年可怎么过?” 鸾姬的言外之意是半分没把自己和他往一块想。 谢混失落,由此更是迁怒陈初之,他横眉冷眼地上前拉她,不耐烦地说:“快点!” 说完,也不管她疼不疼,扭头就走。陈桓之看不下去,起身按住谢混,面色微凉,“我劝将军对我阿姊放尊重些。” “怎么?你还妄想与我抗衡?”谢混不以为意地看他,眼神轻蔑,抬手间已由陈初之的手腕转到颈项,“别说不尊重她,就是杀了她,你又能奈我何?” 谢混的眸中有阴鸷之气,陈桓之不比他好,那是真正的杀意。 陈初之看得心惊,但她不得不感慨,陈桓之是一点都不了解谢混,谢混吃软不吃硬,越逼他,他越能做出过激的事情。 还是鸾姬眼尖,即刻过来分开二人。她把陈桓之拦在身后,对谢混抱歉地说:“小弟年幼不懂事,有得罪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见谅。不过……”鸾姬抬眸,直直地望到谢混的眼睛里,“男子为天,女子为地,男子本就该多包容女子一些。阿初她脾性不佳,但也是位淑女,往后若还有惹恼将军的时候,烦请将军耐心与她说道,勿再动手。” 鸾姬的话,谢混如何会不听,他望鸾姬的眼神比对陈初之的温和太多,甚至盈满宠溺与遵从。 谢混不再生气,陈桓之却没停止,他杀意不减,郎朗道:“希望将军记得今日所赐,切莫让桓之得了机会抱负。” “阿桓!”鸾姬瞋他,为防止谢混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侧身抬手,“我送将军和阿初去见父亲。” 鸾姬肯作陪,谢混哪还在意陈桓之的威胁,笑嘻嘻地与之一道走了。陈初之被丢在后面,无奈地跟着。 …… 书室。 陈偕收拾好要紧的文书,把谢混、鸾姬和陈初之请进来。陈偕坐在席案上,悠闲地翻阅着一本古籍,望谢混装作惊讶的样子,询问:“夜色正浓,将军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太宰有私命要吩咐吗?” 谢混闻言,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紧绷着脸,冥思苦想。 他在想什么,陈初之大概能猜到。到底是要和董弗争女人,虽有一时之勇却远远不够。他真的能和董弗对抗吗?或者说,没有了董弗,他还是如今的他吗?但是,把鸾姬让给董弗,他做不到。他真的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心动过。他几乎可以为了这个女人遣散所有姬妾,从此白天黑夜,室内室外只有她一人。 同样的,董弗也会这样想。不过,他在女人上不曾对谢混苛刻,也许,会把鸾姬让给自己?谢混侥幸着,坚定下来。 他抱拳,拜陈偕道:“混今日前来是要做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谢混的郑重令陈偕错愕,但陈偕面上波澜不惊,反还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谢混头更低,礼更全,一字一顿地正声说道:“我欲解除与陈初之的婚约,改娶陈鸾之。” 这下,陈偕面上也惊了。陈初之与鸾姬亦如是,甚至,鸾姬发出了一声低叫。她捂着嘴,眸中情绪波动,不过,不等她做出更多的反应,陈偕已经掷书于地,声音铿锵,“将军是觉得我陈氏的女儿好戏弄吗!一会要娶阿沅,一会要娶阿初,现在又想改为阿鸾!” 谢混抿唇不说话。 陈偕接着道:“将军位高权重,乃太宰左膀右臂,确实是陈某不敢轻易得罪之人。但是,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背信弃诺实在让陈某不齿。阿初为了你,声名尽毁。你大可去坊间探听探听,他们是如何评价我陈偕的女儿的!如今又再退婚,将军是想逼死我儿不是!” 陈偕的话字字诛心,纵然是素来不屑一顾的谢混,此时都无言以对。 他隐忍着,半晌,豪言壮语道:“我愿所有聘礼不动,另加手中三座城池,以换娶陈鸾之。” “无论府君信或不信,我与陈初之早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把她嫁给我,府君失去的可能不只是女儿的名声,还有女儿的性命。” “将军在威胁我?”陈偕眯眸。 谢混自然称不敢。上前几步把城主之印一个一个地摆在陈偕面前。陈偕心动了,他睨谢混一眼,转而望陈初之,状似认真地询问:“阿初,你和阿爹坦白说,你愿意嫁给谢将军为妻吗?” “不愿。”陈初之几乎没有思考,她与陈偕对视的眼神坚定且不屈,“阿初即使此生一人终老也无法忍受将军的恶行。” “他凉侯谢混,伤我在先,辱我在后,是我陈初之此生不共的仇敌。” 陈初之的话有些凶狠,但她不得不说,曾经思慕,是她做过十分后悔的事情。 于是,陈偕又问鸾姬,“阿鸾呢,愿意代替你妹妹嫁给谢将军吗?” 鸾姬没有马上回答。她走到谢混面前,绯色樱唇微微扬着,仿佛其他人不存在似的,声音清甜地询问:“将军喜欢我吗?” “喜欢。”谢混答。 “有多喜欢?” “可为你弃三座城。” “那好。”鸾姬嫣然,本本正正地凝望着他,宣布般地说道:“我陈鸾之愿嫁谢混为妻。” 我,陈鸾之,愿嫁,谢混,为妻?谢混没有想到,幸福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和轻而易举,他呆立在原地,良久又良久,终于在鸾姬眼里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双手颤抖着把他未过门的妻子抱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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