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娜卡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已经碎过再重组过至少五遍,身体上的痛楚让她缓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状况。 宽敞典雅的大厅,四下讲究地摆放着屏风桌椅,仿佛要设宴招待贵客一样,桌上甚至还准备了美酒瓷杯,只是没有半个客人。 她是躺在其中一张椅子上醒来的,下意识地用手撑起身体,才发觉自己身上连镣铐都没有戴,只是身上的衣裙有点狼狈。 衣服破损是因为爆炸……然后呢?罗呢?恐惧涌上心头,她的视线在这片空间里焦急地寻找起来——在另一张椅子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船长!”娜卡站起身,努力地挪到昏迷不醒的人的跟前,看见男人身上也尽是焦黑的痕迹,腕上还锁着黑色的海楼石手铐。 在娜卡几番呼喊后,罗总算睁眼醒转过来,正欲起身却看见了自己手上的海楼石,只得无力的瘫下。 “……娜卡,”他嘴唇发白询问道,“这是哪?” “我也不知道。”娜卡无奈地答道,她也刚刚醒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们已经落入丁香手中,陷入彻底的被动了。 当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的时候,不知何处却一阵鼓吹喧阗。大厅的大门突然拉开,一众吹拉弹唱着的伶人站在门外,簇拥着一名红衣金冠的女子。 一身华服金冠的格兰西亚·丁香。 在娜卡和罗警惕的凝视中,门扉再度合上,伶人隔着门,井然有序地开始演奏手上的乐器。而那丁香无视了他俩,不慌不忙地独自踱步到大厅中央,徐徐扬开她的振袖,伴着奏乐开始了她的舞步。 昨日所见的齐腰黑发被金玉簪卷作发髻,大朵大朵的红白荼靡花盛开在她的振袖衣裙间。随着鼓乐的轻急缓慢,丁香手中折扇合拢握起,大开大合,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格外妖娆媚人的妆容来。 “啧……”娜卡看着眼前的婀娜多姿的美人,一下子不知道对方在闹哪出。 把他们绑架到这里来做客吗?还跳舞给他们欣赏?不好意思啊现在没那个心情,想到那些还躺在酒店不省人事的家伙,她只想举起铁镐把这豪华的宴会厅砸个稀烂。 可铁镐也不知道去哪了,就很气。 “……不要轻举妄动。”罗虽然被人拷死在椅子上,但还是习惯性地对她发出指令。 “知道。” 一曲舞毕,乐声皆停,丁香挽着振袖定格在一个风情万种的侧身上,手中的折扇遮掩去她的容貌。 “若能看作寻常舞,贪赏丰姿不疚心……”她一边念着,一边把仿佛泛着月光的眸子望向旁边一脸愠怒的两人,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一眸里面流转的柔情能让海王类都动心,可偏偏这里有两个比石头还不解风情的人。罗只是回以冷冷的怒目:“吉原当家的,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用我的船员威胁我,还用上了海楼石,你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即便是处于这种极端不利的状况,他也没打算对眼前的女人卑躬屈膝,依然固执地维持着对等谈判的强硬态度。娜卡不露声色地又凑近了罗一点,浑身紧绷起来。 “……拒绝花魁在舞宴后的问答,真是个骄傲的男人,”面对这般不妥协,丁香只是摇了摇头,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桌前,拿起酒瓶斟了一碗,“你的船员是自己醉倒的,与妾身无关。” “妾身是吃了「酒酒果实」的美酒人,被我碰过的液体都会变成甘甜的美酒,就像这样,”她以指尖轻点碗中,立马溢出来一股奇异的香气,充斥在房间里。 “酒的韵味由妾身的感情所决定,昨日一时兴起,酿出了以暧昧为主调的清酒。没想到你的船员都这么不经撩拨,被妾身的酒香冲昏了脑袋。” 酒酒果实,就这么放倒一船人……娜卡一下子冷汗直冒。 “送酒是我唐突了,而且我的部下迎接太失礼,妾身才特意设下这场表演来和你道歉,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回答我!你要的是什么!”罗的怒喝打断丁香的自说自话,他额头上爆出两道青筋。眼下他不关心丁香做了什么,只关心她想干什么。 丁香被打断显然很不爽,投来了一个轻蔑的眼神:“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那位大人可是很关注你在海上的动向呢……我说的对吗,手术果实的能力者。” 不是错觉,娜卡很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爆发出庞大的怒火,不甘、悔恨种种情感在他灰色的眼瞳里燃烧,就好像负伤的野兽二度被人刺伤了痛处……认识十年来罗第一次这么失态! “船长……”她下意识地战栗。 罗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再度开口询问,语气因为暴怒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冰点:“……你是堂吉诃德家族的人?” “合作关系罢了,”丁香冷傲地撇撇嘴,此刻她已经不是柔媚讨喜的花魁,而是君临吉原这片非法之地的女人,“那位大人要我活抓你,我就把你绑过去,就这么简单。” 堂吉诃德家族……看罗这幅样子,娜卡敢把她的全部宝石押出去打赌,这个家族肯定和自家船长大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回想当年那个男孩孤僻阴冷的眼神,她几乎可以嗅到那些隐晦往事背后浓烈的血腥味。 可是眼下……那女人这是用了什么话刺激我家船长啊。护短心顿起,娜卡恼怒地扭头看那个女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回击道: “那·位·大·人,看来夫人您还真是爱得深沉,这么为他卖命。” “可是怎么感觉那位大人不领情呢?不然也不会留您在这,每天还忍受男人猥琐的眼神。” “‘为心上人绽放的花朵’,夫人还真是为他绽放得彻彻底底一丝不留,真让·人·敬·佩。” 字字皆是敬称,也句句皆是讽刺。之前和丁香的谈话中,曾隐晦的察觉到这女人心底有些感情往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娜卡此刻是全部吐了出来只图个痛快。 果不其然,眼前冷傲的丁香脸上越来越黑:“你……你竟敢对妾身……” “娜卡!”罗盛怒下也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示意这胆大包天的家伙闭嘴。 “哐当”一声,一柄短剑掷到娜卡面前的地板上,她抬起头,对上花魁怒极反笑的脸庞,还有眼里熊熊燃烧的战意。 “竟敢侮辱妾身所仰慕的太阳,有必要让你这顽固如同石头的人,品尝一下盛开之花的愤怒。”丁香整理了一下她华美的衣裙,摆出迎击的姿势,美艳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来吧,没有家教的小丫头。” 娜卡捡起短剑拔出鞘,身子却不动,眼神滑向一边紧闭的门,意思很明显。她又不是傻子,门外全是对方的人,以一敌百的对决她可不干。 丁香意会,不耐烦地摆摆手:“妾身不是那种阴险狡诈之徒,来吧,就你我二人,来一场女人间的对决。” 阴险狡诈,搞了我们一船人还真敢说。娜卡听罢立马接下挑战,无视船长的阻挠,箭步冲出对着那艳红的身影快速刺出一刀—— 没想到那一袭繁复厚重的红裙看似笨重,丁香的动作却轻快得让人震惊。脚下的木屐踢上短剑刃口的一瞬,娜卡瞥见了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她一开一合的樱唇。 “花魁舞步,蹴月。”木屐结结实实地顶住了锋利的刀锋,丁香轻蔑地看了一眼震惊的娜卡,只一发劲就把女孩挑了回去。 娜卡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避开自己,以左脚为轴旋回一圈,调整呼吸后重新把手中的刀刺了出去。出于某种直觉,她也不想输。 “花是拿来爱的,而不是用刀来采割的,你这不解风情的女人!”迎上娜卡再度扑来的攻势,丁香依然游刃有余,笑得张狂。 一时间绣花的振袖扬起半空,和娜卡翻飞的黑裙摆交织在一起,对比得有点妖异。观战的罗恼火得拽拽自己的手臂,海楼石造成的无力感却依然笼罩全身,只得困在原地看两个女人打得火热。 她口中的花魁舞步实在诡异,看似轻盈不稳。但不管娜卡尝试多少个角度的刺杀,丁香柔若无骨的身子总能恰好闪避开她的攻击。再又一次挡下剑锋后,丁香一脚踢中了娜卡的肩膀,把她踹到桌角撞到吐出一口血。 看着女孩倒地不起的狼狈样子,丁香颇为自傲地笑了,说:“真是不自量力的小鬼头……” “刚刚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吧,酒不醉人人自醉……妾身就是美酒!就是高岭!所有人都为妾身的魅力沉醉疯狂!”她傲慢地往罗的方向瞥了一眼,满足于男人恼怒的神色。 “只要思念着那位大人,妾身充满爱意的花魁舞步就不会为任何人折腰!”在这种时刻,女人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甜蜜,还面露红晕,显然这种为爱而战的状态让她愉悦到了极点。 “……妾身愿意为他绽放到枯萎,这份浓烈的感情,又怎么是你这样的小丫头可以领会的!” 最后一句话她指向了娜卡,后者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来。 “为他枯萎吗……恋爱中的女人真的疯狂。”娜卡吐出嘴里的污血,眼神依然不屑。 丁香轻飘飘地走到桌前,又拿起一瓶酒,语气无奈地很:“真是够顽固的……被教训了那么多次,还是领会不到爱情的力量么?” “还是说,你要领教一下这「恋之美酒」的威力,昏醉到黄泉尽头才能知道花朵盛放的力量呢?!” 她手上的酒瓶被掷到娜卡面前,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妾身全副爱意所酿成的酒,你能承受得住那份热情吗?” □□裸的挑衅,美酒的异香扑到娜卡的鼻尖上。犹豫许久,她还是拾了起来。 饮那个明显是陷阱的酒?这下一旁罗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出声阻止道:“娜卡够了!不要再理会她!我命令你不许碰那个!” 喝下去就完蛋了,会被醉倒的! 然而娜卡拧开了那瓶酒,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某种他看不懂的决心。 “我说船长啊……女人间的对决,请男人就不要插嘴了。” 说完她昂起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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