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为母备寿枝节生    魏荆天说的没错,崔相鳌的确识破了林天鸿的身份并已掌握了魏荆天的线索。  七月底崔相鳌押镖洛阳回来就住到了府中准备为母亲庆贺八十大寿的事,他与兄长崔相龙不谋而合,都主张母亲的八十大寿要大办特办,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在邀请宾客方面产生了一点小分歧,崔相鳌喜大好功,主张亲朋好友、生意伙伴、附近的乡绅、远近的体面人物还有江湖上的朋友,全都下帖邀请,崔相龙提议范围缩小些,面不要铺的太广,免得落下炫耀家势的话柄。崔相鳌坚持己见,说:“大哥,这可是老太太的八十大寿!”伸出“八”字手指,接着说:“八十,八十啊!你听说过远近有多少人活到过八十岁?凤毛麟角啊!这要是不可劲儿办,那才会落下话柄。”崔相龙说:“请的人太多了,会扰乱老太太的安宁。依老太太的意思是只请几个至亲,别的人一概不请。是我和楚楚她娘劝着才答应热闹些办的。”崔相鳌不敢否定母亲的意思,说:“老太太只管享福就是了,还管这些干嘛!那好吧,你是兄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听候差遣。”  崔相鳌虽然同意了兄长的主张,但心里还是很不乐意,他认为大哥越老越谨小慎微,已经没了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豪情。心里琢磨着事,不知不觉走到了练武场,看到了侄儿崔成与林天鸿动手过招。以前他从来都是不屑于搭眼崔成这种不入流的武功演练的,然而今日打眼一看,他大吃一惊,个把月不见,这两个小子长进不少啊!他摆手把赵四叫到跟前,问:“这段时间都是谁在教少爷武功?”赵四回答:“薛大爷教过,冯大爷教过,咱们府里的和镖局里的很多人都教过。”府里的人和镖局里的人的武功崔相鳌都大致了解,崔成施展的招式的确是他们所教,但对林天鸿使用的招式却感到很陌生,就指了指林天鸿,又问道:“他呢?他是谁教的?跟少爷的可大不一样啊!”赵四说:“没人教他,洪公子自己琢磨的呗!这事儿也真邪门,洪公子睡一觉第二天就能施展出好功夫,难道真像传说的那样梦里习武,还真有神仙指点?”崔相鳌说道:“胡说八道,哪里有这种怪事!”他把赵四喝退,继续对林天鸿认真观察,发现林天鸿虽然把那些招式施展的生疏笨拙很不流畅,但那些招式却都各有精妙之处,只是他火候欠,还不能显现出多大威力。崔相鳌认为此事必有蹊跷,思来想去,他从林天鸿的名字上找到了突破口,骂了一句:“他娘的,洪天临倒过来念不就是林天鸿嘛!”又一分析,他猛然大惊心中怒火升腾而起,暗道:“难道是他?”崔相鳌想立即把这一重大发现告诉大哥崔相龙,考虑到这还只是自己的猜测,又决定等有了真凭实据再说。  崔相鳌当天晚上隐藏在暗处对崔成所住的院子进行了蹲点侦察,窥探了一夜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黎明时分他顶着一头雾水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住处,对自己的一无所获有些懊恼,对的妻子的关心问询很不耐烦,说:“妇道人家,别什么事儿都打听。”然后栽到床上就睡了。崔相鳌一整天没跟兄长相龙见面,除了中间起来吃了一次早、午都不沾边的饭,一直都在睡觉。崔相龙以为兄弟相鳌是因为昨天的事跟自己赌气,就吩咐管家去安排人统计需要修整的设施。傍晚的时候崔相鳌跑去见了崔相龙,问:“大哥,你有没有发现和成儿一块练功的那个小子有什么不对?”崔相龙说:“没有,我根本就没去看过他们练功。听说他们练的不错,冯跃跟我说成儿进步很大。我准备等过了老太太的寿诞就多用些时间教导成儿,以前疏于管教,对成儿太放任了。”崔相鳌对兄长的这番话很不感兴趣,认为他是在抒发感慨,认为这是他衰老的表现,就直接跳过刚才的话题,说:“大哥,那小子的名字叫作洪天临。”崔相龙念叨了一遍“洪天临”,说:“这名字不错嘛!很大气。”崔相鳌说:“我怀疑他就是被魏荆天劫持的林天鸿。”崔相龙一愣,摇头说道:“不会,不会。他怎么会是林方的儿子呢?林方的儿子被魏荆天劫持,怎么会到咱们府上?”崔相鳌说:“可是‘洪天临’颠倒过来念就是‘临天洪’,也就是‘林天鸿’的谐音。”崔相龙说:“那又怎么样?只是谐音而已,而且还是反过来念。就算是正着念同音也没什么奇怪,同音、同字也不奇怪,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不有的是嘛!听说成儿还跟那洪天临拜把子了!你说,小孩子他们懂什么?硬是学大人结义,哈哈······既然他们很相处的来,我打算也好好栽培洪天临,说不定以后能成为成儿的一个好帮手。”“嗨!大哥你趁早省了这份心吧!”崔相鳌说:“那小子真有可能是林方的儿子。”“噢?”崔相龙笑了,说道:“他要真是林方的儿子那就更好了!泰山派张道长都说林方是侠义汉子,虎父无犬子,林方的儿子也一定不赖,要是以后能稳住心帮成儿,那就是成儿的一条膀子啊!”崔相鳌说:“大哥你就不怕他背后捅成儿一刀?”崔相龙脸上一怔,不悦地说:“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成儿对他那么好,都以义兄相称,他就算不帮成儿,也不能反过来害成儿啊!”崔相鳌看到兄长变了脸色,解释说道:“大哥,你别误会我,我说这话可不是咒成儿。我怀疑那小子认贼作父拜了魏荆天为师,晚上跟魏荆天学了武功,白天用来跟成儿交手,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崔相龙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做出这样的判断?”崔相鳌说:“凭那小子的武功招式。那些招式都不是普通的招式,他施展的很生疏,一看就知道是初学乍练,但是咱们的人都没教过他,他使的那些招式咱们的人也不会。我还打听到他变换着施展过很多不错的奇怪招式,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大哥你对比一下时间,从林方的儿子林天鸿被魏荆天劫持到那小子突然出现在咱们府上,关键是他那些武功,这太可疑了,我们可不能大意啊!我还怀疑魏荆天那老贼现在就藏匿在咱们府上。”崔相龙的脸色变得沉重,思忖了片刻,说道:“这只是猜测,还不能下定论,调查清楚了再说。如果洪天临就是林方的儿子林天鸿,即便他真的认了魏荆天做师父,我们也不能草率地做决定,得想个万全之策。”崔相鳌点头说:“好,我继续调查。”  崔相鳌又悄悄地窥探了两个晚上,被秋天发了狂的蚊子叮的满身满脸的包。夜没白熬,苦没白吃,第三个晚上他有了重大发现,如他所料,果真是魏荆天在背后捣鬼。他看到凶神恶煞般的魏荆天潜入了崔成的房间,看到林天鸿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跟着魏荆天出了房门,他们轻车熟路肆无忌惮,他们竟然进了那座令他难以分说不愿提及的闲院。魏荆天竟然一直藏匿在这儿!崔相鳌骇然大惊,恨不得立即召集人手歼灭他们。但他马上又冷静下来,去查看魏荆天对崔成做了什么手脚。崔成深沉酣睡,只是被点了穴道。崔相鳌想为崔成解开穴道,但抬起手又改变了主意,自言自语地说道:“蠢货,被人玩弄这么久还不知道!”怔了片刻,他决定先回去筹谋计策。  知道了真相的崔相鳌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地苦思万全之策。贴心的妻子又忍不住关怀地问他怎么回事,崔相鳌又没好气地怼了妻子一句:“你一个妇道人家,瞎打听什么?睡你的觉。”天快亮的时候崔相鳌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于是兴奋起来,一把搂过妻子的肩膀,说:“早饭后你带着孩子们搬到内院跟老太太一块去住。”然后手就在妻子身上乱摸起来。妻子按住了他不老实的手,说:“大嫂她们都在内院,我们就不要再去了,地方就那么大,人又多,乱哄哄的。”崔相鳌把嘴伸到妻子脖子上拱着,说:“老太太的大寿就要到了,人多才热闹嘛!”然后接着用嘴巴拱,用手摸。妻子说:“好,我听你的。哎呦!都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像年轻那会儿?”然后羞涩而又愉悦地伸出手搭住了崔相鳌宽厚结实的肩膀。  崔相鳌大步流星、斗志昂扬地去见了兄长崔相龙:“大哥,果然是魏荆天!魏荆天那老贼一直藏匿在咱们府上,你猜他藏匿在什么地方?竟然藏匿在······”“西北角的闲院!”崔相龙抢先说出了魏荆天藏身的地点,令崔相鳌颇感震惊,心想大哥果然是大哥,说道:“对,就是西北角闲院那座旧楼上。他就是在那里教林天鸿武功的,昨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他进了成儿的房间,把那个臭小子带到了那楼上。”崔相龙紧张地问:“成儿怎么样?他没伤害成儿吧?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摘起墙上挂的宝剑,就要急着出门。崔相鳌拦住崔相龙,说:“大哥不用担心,成儿没事,魏老贼只是点了成儿的昏睡穴。成儿对此事毫不知情,暂时不会有危险。”崔相龙还是准备往外走,说:“那我也得去看看。”崔相鳌再次阻拦,说:“大哥万万不要打草惊蛇,魏老贼武功奇高,又善于用毒,我们虽然不畏惧他,可是如果冒然动手,难免不会伤及府中上下。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府里,一定要避免发生汶上法场上那种情况。”崔相龙像宝塔一样屹立在当地一动不动了,唯有脸上的表情闪烁不定,片刻后,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先不惊动魏荆天,派人去通知泰山张道长。”崔相鳌拍手说道:“正合我意,大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多邀些好手助阵来才更稳妥。”崔相龙点头说道:“有道理!虽然我们不想借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毕竟这是在咱们府上,又恰逢赶上老太太的寿诞,若是惊扰了老太太,可就得不偿失了。”崔相鳌见大哥跟自己的想法不约而同,更加兴奋起来,说道:“我准备还要通知中都神捕陆同章,魏老贼是汶上县衙通缉的逃犯,陆捕头正在全力搜寻他的下落,请陆捕头来一是压场助阵;二是等于卖给他一个人情,以后汶上那片生意上的事也好找他帮忙。”崔相龙又默默地点头赞同。崔相鳌接着又说:“我还准备通知泰安城里的孙鼎新、通知济宁孟凡斌、通知明水张贯群、通知濮城侯在望、通知······”崔相龙说道:“只一个魏荆天而已,就算为保万无一失也不用惊动这么多人啊?我倒觉得应该先通知宝相寺敬若方丈,林方是他的弟子,这事还牵扯到他的徒孙,通知他才最应该。”崔相鳌却摇头说道:“不能通知宝相寺。”崔相龙问:“为什么?”崔相鳌答道:“正因为林天鸿是敬若方丈的徒孙,才不能让他知道这事。那臭小子已经跟魏老贼走到了一块,敬若方丈若是大义灭亲还好,要是偏袒那小子,岂不是很麻烦?”崔相龙说:“那就先不通知宝相寺,等咱们救出林天鸿再把他送到宝相寺,交给敬若方丈。”崔相鳌说:“这是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一定确保擒了、杀了魏荆天那老贼。不但要杀了魏老贼,而且还要让江湖上都知道是我们崔家杀了魏老贼,要让江湖上的人亲眼见证我们擒杀魏老贼。”崔相龙想了想,问道:”你是想‘杀鸡儆猴’?有那个必要吗?”崔相鳌说:“当然有啊!非常必要。不过我们不是‘杀鸡儆猴’,而是‘杀猴儆鸡’,对于我们来说魏老贼是只野猴子,他们只是一群拉帮结派的鸡。这些年江湖有不少人看着咱们眼红,神农帮一直觊觎咱们府上的药材生意,漕帮的水运也老是试探着往路上伸,还有绿林中那些吃横饭的,虽然不敢动咱们镖局的车马,但也有很多人心里不痛快。所以,我们真该显示一下实力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哎,说到这,我不得不佩服圣人言‘祸兮福之所依’,说的太有道理了,咱们干成这件事,不正应了这句话嘛!”崔相龙忧虑地说:“大张旗鼓地邀请这么多人,岂不是要打草惊蛇!魏荆天现在可是在咱们府里,他要是暗中弄出什么事来可就麻烦了。就算他不生事,要是知难而退悄悄地溜了,我们如何向江湖上交代?那可就丢人了。”崔相鳌胸有成竹地说:“所以我才不让你去见成儿啊!我就担心你关心太切泄露了风声,成儿现在每天跟那小子在一块,要是知道了真相,准会立即翻脸,那样就惊动魏老贼了。此事虽然邀请的人很多,但不必大张旗鼓,而且还名正言顺。嘿嘿······”崔相鳌眉开眼笑,笑的深不可测,笑的诡异。崔相龙一怔,说道:“你是想借老太太的大寿······不行,怎么能拿老太太的大寿做文章呢?过寿可不能动刀剑、见血光,这我不同意。”崔相鳌说:“我的意思是借这个理由下帖邀人,又没说非要在过寿那天动手,只要邀的人来了,早一天晚一天动手都一样。大哥你说是在过寿那天之前动手还是之后?”崔相龙感到事情在弟弟的设计下将会趋于更复杂的方向发展,他对复杂的事已经厌倦,只想把危害降到最低,对弟弟说:“看情况再定吧,万万不要惊扰了老太太。”崔相鳌又说道:“为了防止魏老贼先知觉了逃跑,我准备把镖局和各店铺里会武功的人都调过来,密切监视老贼。”崔相龙点头说:“对,这很关键。魏荆天逃跑了,我们大不了白忙一场;要是暗中生事,我们将防不胜防。多挑几个好手保护好内院。还有,先把戏班子请来,让他们换着花样唱曲给老太太听,免得老太太出来走动。”崔相鳌答应了,准备回去安排,却听到大哥崔相龙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问他:“我们跟魏荆天没什么交集,也没有过节,他来干什么呢?”崔相鳌面带窘色的说:“大哥,难道你忘了,五年前尹一鸣在你手上吃过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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