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相见神难安

第五十一章 期盼相见神难安　　　　四人风驰电骋般出了卧虎镇，一口气飞奔到栓马的河边。林青尘被林天鸿怒目逼视的颇为尴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天鸿，幸亏你赶来的及时，否则，我们恐怕要全栽在里头了！”看到林天鸿还是没有反应，就叹气说道：“白天我到卧虎赌坊探风时没发现有漕帮其他人，偏偏到了晚上王江龙来了。唉！这只能怪他们命不好，时运差！”　　听到林青尘的狡辩，林天鸿更上了火气，皱着眉喝道：“王江龙是个热血汉子，你已经斩断了他一条胳膊，为什么还要杀他？那几个人也被我点了穴道，你为什么又要杀他们？你怎么能胡乱杀人！”　　林青尘不以为然地说道：“杀他们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跟他们又没有交情，值得为他们对我大呼小叫吗？”　　“你······杀了人倒还理直气壮了！”林天鸿气得变了脸色，声色俱厉地喝道：“你可真是心狠手辣！”　　林青尘对好朋友“谬赞”的心狠手辣不以为意，说道：“他们看到了沈师妹的容貌，所以，必须得死。否则以后会很难缠，只怕连你们泰山派也会有麻烦。”　　林天鸿一愣，对应林青尘的话又想起了暗算师兄王克勉的黑衣人，走过去抓住林青尘的双肩，问道：“为什么泰山派会有麻烦？你的左肩怎么了？受伤了是吧？怎么伤的？”　　“干什么？放手啊！很痛的！”林青尘挣脱林天鸿的手，说道：“当然是受伤了！何止是左肩，右肩也受伤了，腿还疼呢！王江龙力气大，兵器重，跟他交手，受点伤也不算丢人。”　　林天鸿说：“不对，你的左肩昨晚就受伤了，所以才打不过王江龙，是不是？是昨晚被我打伤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杀我王师兄？你师父到底是谁？你练的是什么功夫？为什么会我们泰山派内功？为什么？说啊！”　　林青尘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紧接着又做出不可名状的无辜表情，笑了笑，说道：“天鸿你胡说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灵儿也莫名其妙地说道：“是啊！大哥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打伤林副······林师兄？林师兄什么时候要杀那位王大哥了？他的师父自然也就是我和姐姐的师父，练的自然也我们本门的武功，他怎么会你们泰山派的内功呢？好了，别生气了，人都杀了，你再怎么埋怨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以后我们改还不成嘛！绝对不会再乱杀人了。”　　林天鸿一番气势汹汹的追问，竟被灵儿浅笑盈盈的反问给怼过去了。他没注意到灵儿差点说漏嘴把林青尘称为副堂主，禁不住对灵儿把杀人看的如此平淡而感到心惊，心道：“她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四年她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林青尘看着怔怔出神的林天鸿，叹气说道：“天鸿，天下武功虽分门别类，但万变不离其宗，你可以以你们泰山派武功为傲，但不能太过自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下武功与泰山派匹敌的或者比泰山派更厉害的多的是。不是我故意要隐瞒你，是因为我们师傅确实交代过要我们不能声张他的名号。”　　“武功万变不离其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是不容否定的事实。做人不可太过自大关乎人的修养，隐姓埋名的高人大有人在。林天鸿无力反驳林青尘的话，叹气说道：“或许我真的误会你了，但我希望你不要骗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你我坦诚相待。”　　林青尘笑道：“当然了！若是和你都不能坦诚，我还能和谁去坦诚！”说完，脱下血衣，到河边擦洗血剑。　　灵儿看着依然满面纠结的林天鸿，说道：“大哥哥你怎么了？害怕了是吧？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很害怕，慢慢就习惯了，你不去想就是了。”　　林天鸿骇然一愣，说道：“什么？习惯！这······这杀人也能习惯？”　　灵儿顿感窘迫，摆手说道：“不是！我是说这种场面见多了也就不紧张了。”她唯恐言多语失，不再说话，也急忙跑到河边洗手、擦剑。　　沈如月心中纠结矛盾起来，想要把身份据实相告，又担心会令林天鸿难以接受，顺着林青尘的话继续隐瞒，自己又感到愧疚。经过连番的权衡，还是决定先暂时隐瞒，等以后有机会再对他坦白。走过来握住林天鸿的手，说道：“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不要多想了。你也累了，过去坐会儿吧！”　　林天鸿任由沈如月牵着手坐到河边一块大岩石上，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问道：“今晚你也一定吓坏了吧？”　　沈如月点了点头，说道：“这的确令我始料未及。其实，当时我已经杀了金不换报了仇，就算被王江龙杀了也无所谓，只是不忍心连累他们两个，所以才力求脱身。还有，我当时想，我们才刚又见面，如果死了，我不甘心。我当时多么希望能再见你一面，你就出现了，你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惊喜吗？”她紧紧握住林天鸿的手，看着林天鸿的眼睛，笑了。虽然是在开心地笑，但却流了满脸的泪水，朝霞映照之下，那些泪珠滴滴浑圆清澈，颗颗晶莹剔透。　　林天鸿一边擦拭着沈如月脸上的泪水，一边说道：“别哭，别哭，不要哭嘛！”　　林青尘打理整齐了衣装，洗净了脸上的血迹，又变得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看到林天鸿和沈如月这种亲昵之状，他心中很不是滋味，高声说道：“喂！行了，天亮了，镇子上只怕已经乱成一锅，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林天鸿说道：“王师兄定也等的心急了，我也该回去了。四月十八日是泰山大会，你们不妨请出师父一同赴会。噢！当然了，你们师父是隐世高人，定不屑于在武功上争长论短，就权当是游玩散心好了，我也可以一睹高人风采。”　　沈如月说：“我师父近些年很少外出，话我一定带到，去或不去可不一定。”　　林青尘果决确切地说：“去，怎么能不去呢！师父不去，我们也要去。”　　林天鸿站起来，点头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在泰山等你们。”彼此点了一下头，林天鸿转身展开轻功向着朝日红霞飞奔而去。　　沈如月看着林天鸿如披霓虹的身影被远方的树木遮掩住了，才收回目光，说道：“林副堂主，你帮我报仇，我万分感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王克勉，也不想知道。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看到你跟他发生不快，更不希望你害他。”　　林青尘像似听到非常荒诞的事似的非常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他？天鸿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天鸿是我兄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害他呢？”他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笑了。　　沈如月淡淡地说：“但愿如此！”　　······　　回泰山后，林天鸿变了。除了参与例行的课业练功之外，他没心情和师兄弟们一起切磋武功，对于陪师父杨若怀玩耍嬉闹开小灶更是兴趣衰败。他一闲下来，不是躲到房间里遐思傻想就是跑到没人的地方吹笛子，把那首《蝶恋花》的曲子吹的无比的缠绵幽怨，令山林里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黯然陶醉。听到的人各自心境不同，也分别有不同的感悟。　　时入四月，泰山派派往各处下帖的弟子陆续返回，一边准备着泰山大会的所需事宜，一边更加临阵磨枪般加紧练功。杨若怀见自己唯一的弟子情绪如此低落，行为如此反常，心中大为疑惑，三番五次地追问原由，林天鸿词不达意，不肯吐露心声。　　杨若怀迁怒于带林天鸿下山的王克勉，气呼呼地找他质问。　　王克勉不以为然地安慰满身火气的杨若怀：“师叔您不用担心，林师弟既没中邪也没撞鬼，他是动了情，害了相思病。”　　杨若怀貌似恍然大悟：“噢！相思病啊！呵呵······这臭小子是想娶媳妇了！”经过一夜的思想准备，他第二天一大早去找林天鸿郑重谈话。他摆出一本正经的师长架势，语重心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展开了高谈阔论。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说的嘴角堆积出两团泡沫，说完后瞪着眼睛看着林天鸿，让他表态。　　林天鸿却笑嘻嘻地说：“师父，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耽误正事的。”　　杨若怀非常有成就感地舒了一口气，满意地走了。第二天他发现林天鸿的情绪依然达不到他所希望的那种状态，看到林天鸿在发呆或者是吹奏哼哼唧唧的曲子，他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林天鸿的喜忧而悲欢变幻，还像是颇有感触地想起了很多年前听到过的一首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其实，他年岁虽大，却从未经历过男女情感之事，于此之道一片空白，难能有什么切身感受？摇头晃脑地念叨一通后，他就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奶奶的！‘情’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好好的一个徒弟怎么就成了这样！让我怎么解救他呢？唉！‘情’这玩意儿无形、无影、无痕迹，伤心、伤神也伤身体，还不见伤口，可真厉害！这才是天下第一大伤人利器！”　　这一天，泰山弟子们练完剑，崔成把林天鸿拉到僻静处，说：“大哥，这段时间你是怎么了？到了这紧要关头，你怎么拿着笛子吹个没完没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林天鸿踌躇了片刻，说：“也没什么。就是越快到了会期，我就越感觉紧张了，吹吹笛子能轻松些。”　　崔成说道：“我们也很紧张。你功夫练得好，当然可以吹笛子放松放松，我可不行啊，我得加紧练啊！可不知怎么了，一听到你吹的这种笛声，我就更紧张，你再吹的时候走远点行吗？到山上去吹好了，那里安静，没人打扰你，你也打扰不到别人。”说到这里，他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又说道：“实不相瞒，一听到你的笛声，我就老是想起咱们霁遥妹妹。”　　林天鸿一怔，说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想起她呢？”忽然有所觉悟，窘迫地笑着搡了崔成一拳，说道：“我不打扰你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好好练剑！”　　林天鸿回到自己房间，把剑挂到墙上，想起崔成说的话，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忧，自言自语：“崔成和霁遥不过才相处了半日，难道就入了心了！”转念又想：“我与如月也只见过两回面，不也是······看来喜欢上一个人无关结识的时间长短，难得这就叫一见钟情？嘿嘿······”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转到了桌上的笛子。笛身油光乌亮，泛着古朴坚硬的光泽，那红色的坠络已经洗涤的严重褪色，但编织紧密，经纬丝毫不乱。他猛然间想起了当年崔楚楚潮红满面地追到庄外送缨络的情景，突然感觉明白了她的心意，苦笑摇头，叹息说道：“我心里早已有了如月，怎能再接受你的情意？幸好那时你恼了我，这样也就免除了日后的烦恼。唉！”他拿起笛子，走出房门，走出真武观，走上了山路。　　林天鸿怕影响到师兄弟们练功，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溪流交织的峡谷，心境不同，遍观景物也生发出别样感慨。“青山披秀色，静谷笼翠烟。奇峰刺苍穹，清泉涌碧流。怪石嶙峋恶，老松苍劲雄。猿攀鹤舞戏林间，兔奔鹿驰不畏险。擎天立地震寰宇，拱北迎日云海间。巍峨殿宇云雾绕，霍霍剑光声掣远。景致狂野有悠韵，人杰地灵浩气存。”这是他以前和师父一起追逐打闹快意山林时，意气风发之下的豪迈慨叹；此时却只觉得一切景物都透出轻柔温和的气息，令他的心柔软的生发不出一丝的豪迈，只有漫无边际的温柔，如此山间美景如无如月一同欣赏，真是莫大的遗恨。他把笛子送到唇边，曲音一响，沈如月的音容笑貌悄然袭来，还是像当年那般挥袖弄舞，戏蝶于花间。靓影摇曳，姿态婀娜，歌声漫卷成无边无际的幕网，俘获了他全部的心神魂魄。那一丝淡淡的哀愁，那一缕薄薄的幽怨，那一种浓浓的向往，那一份热烈的祈盼······早已汇在胸中，凝在心底，此时这一切都破茧萌发，狂野滋长，化作温润的缓缓气流，化作倾泻于唇齿间的曲音，穿林入云霄，翻山越峡谷，义无反顾地冲入滚滚红尘。　　此时，远近的景物都变得模糊，鸟兽都变得静默，耳鬓厮磨的猿猴和鹿儿都似乎傻了、呆了、痴了，白鹤或曲颈沉思，或引颈穷窥，连泉水和溪流也似乎静止，仿佛只有飞花落叶的声音衬托着曲音的节奏。那娇美的容颜愈加清晰，但只能在远处飘掠跳跃，好像在躲闪着将要压过来的铅云，也好像是在抖擞着挣破侵附的冰露。　　在如泣如诉的曲音中，玉女湖畔碧霞宫的那些练剑女弟子们被感染了，心中泛起了阵阵绵柔，剑势愈见轻灵飘逸，如飞燕穿柳，似蝶舞花间，剑起时像蝴蝶飞离花蕊般即离跳脱，手去处像女子撩拨飞扬的秀发般潇洒流畅。　　那时的歌声在耳畔回响：“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前事、近事、将来事，事事纷沓而来，林天鸿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这思念是何时絮绕留驻的呢？或许很久、很早了吧！　　空中飘来一团碧霞彩衣，金若谷落身到远处孤立的岩石上，望着神魂颠倒的林天鸿注视良久，喃喃自语：“情之为物，福兮？祸兮？福祸相倚兮！”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又飘身离去。　　曲终，笛音息止，林天鸿黯然出神。张若虚走了出来，说道：“我听克勉说，你这次下山遇到一位沈姑娘，真的是她？”林天鸿当然明白张若虚说的“她”是指当年落水的女孩沈如月，回答：“是！”张若虚又问：“你念念不忘的就是她？”林天鸿回答：“是。”张若虚说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了解她吗？”林天回答：“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姑娘，绝对不会去做坏事。”张若虚说道：“但愿如此吧！”过了片刻，他叹气又说道：“看来，这是天意啊！你好自为之吧。”林天鸿问道：“师伯您不责怪弟子？”张若虚说道：“你只是来泰山学艺，并非出家修道，我责怪你什么？再说了，我责怪你会听吗？你不要再失魂落魄的了，武林大会过后你就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