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真的没事,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苏锦萝攥着苏清瑜的宽袖,小小声的说话。仰头时露出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和尖细的小下巴,一张白瓷小脸,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尤其精致。 苏清瑜摇头,难得摆出一张严肃面容来。“不行,若是萝萝今次不看,那大哥可不会安心。而且静南王是难得的君子,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就连当今皇后都曾邀他治过疾呢。” 苏锦萝抿唇,默默的垂眸,连眼里的光亮都消失了。 “萝萝,乖,听大哥的话。明日就要过年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过大年的时候,整个理国公府内外尤其忙乱,若是苏锦萝这个时候出岔子,连大夫都不好找。 苏锦萝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苏清瑜叹息道:“大哥可好不容易才将人请来了,就隔着帐帘把个脉而已,萝萝莫怕。” 苏清瑜言辞恳切,对那静南王陆迢晔看上去又是万分信任的模样。苏锦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她蹙眉细想,片刻后起身,偷偷瞧了一眼珠帘外,只见那人坐在椅上,正低头抿茶,似乎并未注意到里头,便凑到苏清瑜耳畔处说了一句话。 苏清瑜听罢,皱眉,眸色立时锋利起来。他声音略沉道:“萝萝,是谁与你说的这些话?” “没,没有人跟我说。”苏清瑜的脸色是真的变得很差,苏锦萝惴惴不安的绞着手指,心里惶惶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难道要告诉大哥说,这些话,其实是她上辈子真实听到的吗?那个受人人赞美,人人羡慕的静南王,其实才是最有野心的一个人。 要不是苏锦萝死的早,怕还能看到他揭开伪善面具,篡位夺权的一幕。 “萝萝,这种话,你可还与他人讲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轻则皮肉之苦,重则招致杀身之祸。他的萝萝真是太单纯了! 苏清瑜敛眉,将锦玺阁内的丫鬟、婆子上下逡巡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元嬷嬷身上。 元嬷嬷躬身垂眸,赶紧将一众丫鬟、婆子领了出去。 “没有,只与大哥说过……” 苏锦萝嗫嚅着声音,小脑袋垂的低低的,一副小媳妇模样。 苏清瑜渐缓表情,郑重道:“那就好。萝萝,记住,这种话,不能随意乱讲。” “我知道了。其实,其实我在与大哥开玩笑呢。”怪她太不谨慎,冒冒失失就将这话告诉了大哥。看大哥与陆迢晔的关系,显然是被那个伪君子骗的不轻。 苏锦萝扯了扯苏清瑜的宽袖,继续道:“是我自个儿不想吃苦药,所以拿这话诓你了。” “你呀。”苏清瑜伸手刮了刮苏锦萝的鼻尖,“你这小东西,连大哥都骗。”话罢,苏清瑜起身将元嬷嬷唤了进来。 元嬷嬷打开珠帘上前来,毕恭毕敬的与苏清瑜行礼,“大公子。” “这几日,锦玺阁可有什么异常?”苏清瑜负手立于那处,颀长身影后显出苏锦萝半个小脑袋。 元嬷嬷细想片刻,然后摇头,“并无异常。” 苏清瑜皱眉,“好好照顾二姑娘,有事一定要差人来寻我。” “是。”元嬷嬷将头垂的更低。 苏清瑜转身,揉了揉苏锦萝的小脑袋,帮她将帐帘覆上,然后起身请了陆迢晔进来。 苏锦萝缩在被褥里,听到外头的珠帘轻撞声,吓得浑身发颤,牙齿打磕,连双下巴都被挤出来了。 “咯咯咯……” 陆迢晔撩袍坐到榻前实木绣墩之上,听到账内传来的“咯咯”声,眉目轻动,脸上显出几分兴味。 “二姑娘的账内,似乎是藏了偷食的老鼠?” 苏锦萝抬手,把软被咬在嘴里,“呜呜”摇头。那是她被吓得连牙齿都打颤了,哪里是有什么老鼠呀。 而且一听到陆迢晔说话,苏锦萝就感觉浑身不对劲。她身上癸水来的正猛,陆迢晔一说话,苏锦萝就感觉更强烈。 修长手指搭在素白凝腕上,虽隔着一层绣帕,但苏锦萝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其清冷的温度。 屋内烧炭盆,点熏炉,槅扇被拉开一角,透过帐帘缝隙,苏锦萝隐约看到陆迢晔人模狗样的坐在那里,正在给自己切脉。 男人的手很好看,光洁修长,白皙如画,怎么看都是一双保养的十分好,只适合拿笔的手。可是苏锦萝知道,这个人的剑很快,比风还要快。 苏锦萝呼吸之际,能闻到陆迢晔身上散发出来的梅香。隔着帐帘,往她的鼻子里头冲,霸道无痕,与陆迢晔外表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 苏锦萝想,这人每日里定是用的冷梅熏香,意在展示他高洁无垢的品性。可在苏锦萝看来,这只是他伪装成君子的一层面具。 脉似乎切了很久。如此“亲密”接触,苏锦萝缩在被褥里,眼前发晕,恨不得立时把自己的手腕给抽回去。但那人却紧紧钳制着她。 陆迢晔用一根手指把脉,一根手指勾住苏锦萝的腕边,固定住她的位置。任由苏锦萝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 “我,我不想把脉了……我没病……” 软绵绵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帐子里头传出来,陆迢晔轻勾唇,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清冷模样。 “古时,扁鹊四见蔡桓公。一见时,扁鹊言: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二见时,扁鹊言: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三见时,扁鹊言: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复不应。四见时,扁鹊望桓侯而逃,桓侯诧极,差人询问,扁鹊言: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五日后,桓侯遂死。” “讳疾忌医,最终致死。” 听到陆迢晔这么大段话,苏锦萝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光是听到这人的声音都能吓得浑身哆嗦,更别说是听到这么恐怖的事了。难道这个人是在说,她要命不久矣了? 这人不但是个伪君子,还是个庸医,她明明好的很! “二姑娘来了癸水?” 陆迢晔终于放开苏锦萝的腕子,慢条斯理的从宽袖内抽出一块帕子将手擦干净。明明是在说这般女子的私密话,但陆迢晔的表情却全无半点变化,眉眼清冽如泉,好似在说今日天霁般平常。 苏锦萝虽怕,但却难免也红了脸。被男子当面提及癸水,她就是脸皮再厚也撑不住啊。 一离开陆迢晔的钳制,苏锦萝赶紧把手给抽了回来,然后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肝继续双下巴式惊恐。 陆迢晔身穿月白宽袍,敛眉坐在槅扇光影处,鸦青色的睫毛搭拢下来,在眼下显出一块阴影。眼睑处的那颗朱砂痣又清晰又明了,就像是黑白画上的一点红墨,看的苏锦萝心尖颤颤。 今日阳光晴好,男人的脸一半沐浴在亮光里,一半掩在阴影处。 抬眸时,透过缝隙,与苏锦萝那双惊恐眼眸对个正着。 账旁,元嬷嬷听到陆迢晔的话,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态。这毕竟是女儿家的私密事,静南王怎么如此大刺刺的就说了出来? “嬷嬷,直说无妨,静南王不是外人。”苏清瑜道。 苏锦萝捂住脸,对于自己瞎了眼的哥哥实在是无从拯救。 元嬷嬷犹豫道:“大公子,毕竟是二姑娘的闺房事,这……若是被传出来,不仅会坏了二姑娘的名声,也会累及静南王。” 听到元嬷嬷的一番话,苏锦萝心中狂喜。 只要是她碰着的人,亲近如大哥,亦或是苏宝怀、苏珍怀之流,就连玉珠儿都在说陆迢晔的好话,可想而知这陆迢晔有多会装。 这会子难得碰到元嬷嬷一个明白人,苏锦萝此刻,真恨不得上去好好亲元嬷嬷几口。可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啊! 透过帐帘,对上苏锦萝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元嬷嬷有些莫名。 作为一个比较古板的老嬷嬷,元嬷嬷深知苏锦萝对自己是有些惧意的。如今瞧见苏锦萝这副雏鸡见母鸡的模样,实在是奇怪。 苏锦萝情难自禁,从帐帘缝隙里钻出半个小脑袋,然后伸出小嫩手使劲攥住元嬷嬷的袖角点头。“不能连累静南王。” “萝萝。”苏清瑜皱眉,上前一步,将苏锦萝的手包到手掌里。“身子最重要,这种男女小防,无碍的。” “不不不……”苏锦萝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陆迢晔轻笑,拢袖起身,垂眸时将苏锦萝那张透着红晕的白瓷小脸尽收眼中。“本王不怕连累。” 她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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