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清河的庄子里住了几日,买地的事就办好了,朱清河将地契递过去,“杨总管说有几亩水田不错,你为何不要,反而要买山地?”  朱清染喜笑颜开的接过地契,仔细检查,“水田太贵,妹妹居家过日子,还是精打细算些好。再说,姐姐不是说朝廷每年有试验的种子发吗?妹妹想试试。”  朱清河讶然,“九妹好志气,农事繁琐,九妹倒是不怕。”  “一回生二回熟,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看样子是早有打算的模样。朱清河扬扬眉,颇为意外。     “还要谢谢姐姐,银票等回了京城再送给姐姐,还请姐姐勿怪。”  “无妨。”朱清河摆摆手,又伸手道,“石长秀送的那张地契,妹妹不如拿来一并给我,我找人送还给他吧。”  这个倒是省了她的事,朱清染自然乐意,“那就多谢姐姐了。”     事情办好了,朱清染便准备回去,跟朱清河说了,朱清河没有强留,晚间摆了宴席为她送行。  月上树梢,打发了随侍的人,姐妹二人在院子里饮酒小酌。  酒至微醺,朱清河的面色泛红,话就多了起来。  “。。。当年九妹出嫁,家中姐妹都替你可怜。人人都知道,朱石两家历来是朝廷上的对手,朱家女入了石府,不亚于烈火烹油,水深火热。。。后来九妹被休出府,我只以为你会如其他姐妹一样,没想到绝路之中,竟生生让你走出了一条活路。”  朱清河醉了,朱清染看得出来,朱清河并不想让人回答,只是想借酒浇愁。  三河庄人烟稀少,朱清河如果是来养病也绝不会选这里,当日她便知道,朱清河也有自己的难处,只是她不说,她便不问。     朱清河执了酒壶在手,指着头上的明月轻轻一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唯有杜康。。。古来皆往,惟有此句最合人心,可叹人心易变,却红颜未老,剩半载人生,苟延残喘。”朱清河说完这句,呵得冷笑了几声,芊芊玉手指着她道,“你是谁,你是朱家九小姐。。。。”又指了指自己,“。。我是谁。。。我是朱家五小姐,堂堂正正的肖国公府嫡女。昔年繁华景致,落在枝头只让人仰望,如今大厦倾倒,却要仰人鼻息,从来人情凉薄,却不想无情至此。。。”她抓着朱清染的手,轻声漫语,一句一句问,“。。。九妹,你说凭什么,凭什么。。。。”  朱清河的声音轻的如一缕丝,落在风里就不见了,正因为如此,才格外让人心惊。  “五姐,你喝醉了。”朱清染伸手去取她的酒壶。     其实自来就是如此。她们出生名门,华服美衣,香车宝马,过着别人无法企及的生活,一朝落败,就是滴入尘埃的泥土,任人践踏。  肖国公府的繁盛,她不知道,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如此卑微的朱清染。  家族的荣耀,昔日的辉煌,这些离她太远太远,像梦一样不真实。而她自己的过往,那些璀璨荣光,也早已如褪色的衣衫,因为浸了血色,愈加让人不敢触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五姐,过去的都忘了吧,日后。。。。”  “忘了---!?”朱清河打断她的话,俯身而道,“------为什么要忘了,我忘不了。”她长裙飘扬,姿态高傲,“------我们朱家是开国功臣,□□皇帝御赐国姓亲封‘肖国公’,是大煜一等一的勋贵公侯之家,谁人可比?!可是现在呢,连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都敢给我难堪,凭什么?!-----”  朱清河话说的狠戾,眼中却有了一些水光,泫然欲泣却始终不肯落下。  她真正是醉了,却始终保持了三分神智,不肯让自己肆意胡言乱语,只借着这半分糊涂发泄一下。  朱清染起身扶了她,朱清河便软软的倒在了她身上,手扯住她自嘲一笑,“----早知如今,也许。。。我也应该效仿八妹,三尺白绫走个干净,也免得在这世上受人折辱。。。。”  “五姐既然当日不曾轻生,如今又何必自顾自怜,反给别人看了笑话。”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如此。。。。肖国公虽没,可我还是郑家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怕什么。”  “这是自然,你是郑家的三夫人,谁又能把你如何呢。”朱清染附和。  人活着才有希望,就如自己,从来也不会想着去死。  朱清河推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往屋子里走,嘴里轻轻念叨,“不错,谁能奈我何,我朱清河一生,从不受制于人。”  朱清染看着她站不稳的背影,唤了侍女将她送进房间,然后她仰天望月,叹了口气。     她独自一人站在廊下,直到抚柳找来。     “夜凉了,娘子早点休息吧。”抚柳将厚衣披在她的肩上道,“五小姐那里,也早就歇息了。”  朱清染点点头,“五姐喝多了。”  说完叹了口气,抚柳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我之前,还需要这番客套吗?”  抚柳道,“奴婢只是觉得娘子还是要小心五小姐,五小姐行事总有目的,奴婢怕娘子吃亏。”  朱清染默了默,她又何尝不知道,短短两次的接触,每一次她都不敢对朱清河放心。  怪道南人玲珑心肠,最喜权术计谋,连闺阁小姐都这般九转心思。  “奴婢并不是故意要挑拨娘子和五小姐的关系,只是。。。”  “我都明白。”朱清染打断她的话,温声道,“五姐心思复杂,我又何尝不知道。”  “那娘子。。。”  抬头望了望天,朱清染没有回答,半晌才低头道,“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大约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朱清染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四周暖洋洋的,像躺在温软的暖壳里。身体摇摇晃晃的,像幼时躺着的摇篮。  耳边有人急切的呼喊,朱清染皱着眉头,终于不甘愿的睁开了眼,视野里是抚柳焦急的脸,“娘子不好了,失火了!”  美梦突然破碎,朱清染从床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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