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落心庵位置偏僻，地点也不大，只有一位庵主并两位小童，两个小童年纪尚小，还未落发，每日只做些洒扫的伙计。　　朱清染等人来了之后，先是毗邻庵堂的菜田给自己家开垦了一块，隔三差五到庵堂询问蔬菜种植的方法，后陶斯人又带着灵宝雪绒等不住的在菜园子里嬉闹，引得两个小童隔着半扇窗户眼巴巴的看。落心庵少有人来，庵主深居简出，每日只诵经念佛，梁聘之轻易不肯出门，两位小童很少接触外人，乍然和人这么接触，一开始还很抗拒，但毕竟孩童心性，被抚柳喂了几颗糖，不几日就和她们熟悉了起来。　　 　　这日菜园子里挖土豆，不但轻风抚柳在，秋生也带着弟弟跟在陶斯人后面一起帮忙。朱清染趴在窗户上，扭头对身边的人道，“聘之要不要也出去？”　　梁聘之淡淡摇了摇头，“像如今这般，时常到九妹家中做客已属不易，庵主有心维护，我也不能让庵主为难。”　　 　　梁聘之被送来时，梁家就有口信，让她专心侍奉佛主，其意就是不准出门，更别说结交外客。　　她这三年一直谨遵教导，不曾有半分逾越，所以庵主对她这段时日的行为也只作不见，可真要堂而皇之的出门戏耍，就有些过了。　　朱清染深以为然，也不勉强，只道，“轻风的手艺不错，昨日就说要做土豆糕，聘之晚上不如一起过来。”　　 　　晚间朱清染在院子里架了火盆，日前采摘的豆子土豆都一股脑的扔了进去，拍了拍手道，“等着就可以了，大约一刻钟即可。” 　　梁聘之往火盆里添了一把柴，笑道，“九妹总能自得其乐。”又问，“轻风抚柳呢？”　　“在厨房准备晚饭。”　　“九妹的这两个婢子倒是无一不通。”　　这段时间，轻风抚柳不但忙着内宅，也照料着田地，如今又多了菜园子，但照样游刃有余，方方面面都井井有条，是以梁聘之有此一说。　　朱清染笑，“聘之此言甚是，这家里大约也就是我最是无用。”　　梁聘之摇头失笑，“九妹谦虚了。”　　她虽没问过朱清染的身份，但能养出这样能干的婢子，主家自然也不是俗人。　　 　　土豆慢慢烤出了香气，朱清染用树枝拨了一个出来，拿布条裹了，拨了外皮递给陶斯人。梁聘之也拨了一个出来，尝了两口道，“放了盐？”　　朱清染点头，“如何？”　　“别有一番风味。”　　朱清染自己也咬了一口，叹道，“味道虽然好，比之大肉还是缺了些。”低头又啃了一口，又一叹，“嗯，少了酒，又欠缺了一层。”　　一边的陶斯人闻言，扭头道，“阿姐不可以贪杯，会被轻风姐姐念叨的。”　　朱清染一笑，替他擦去唇边的残渣，顺便捏了捏他的鼻子，“总共也没喝几次，就被你这么记住了，小机灵鬼。”　　陶斯人任她动作，只眨眨眼认真道，“不止一次啊，刚来的时候轻风姐姐做了烤肉，阿姐就说要有酒才好，前几天我钓了鱼回来，阿姐也说要有酒配，还有上上次。。。”　　“好了好了，阿姐晓得了。”朱清染忙举手投降，“阿姐以后再也不提了，你莫要念了。”　　所以说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啊，什么都记得。　　梁聘之一口呛住，忙捂了嘴别过头笑。　　朱清染替她拍了拍背，“看吧看吧，差点呛到你梁家姨母。”　　陶斯人忙起身去倒了水端过来，“梁姨母，快喝水。”　　“多谢。”梁聘之接过来，抿了一口，不好意思的看了朱清染一眼，“九妹勿怪，我。。。失礼了。”　　朱清染不在意的挥挥手。　　　　一时轻风拂柳端了新做的糕点出来，几人围盆而坐，只吃到月上中天。陶斯人歪在朱清染的怀里昏昏欲睡，朱清染顺手理了理他额角的发。　　梁聘之侧着头看着她们，陶斯人睡的香甜，眉目和顺，极为乖巧，梁聘之目中突然涌现无限的柔情。　　若是当年她嫁了如意郎家，是不是也会有孩子？到现在，是不是也是这般大了？朱清染抬眼看到，不禁一愣，梁聘之忙擦去了眼角的湿意。　　“对了－－”她转移话题道，“九妹可听说北盛有意和我朝开通商贸，派来的使团不日就要进京。”　　目光忽的一颤，朱清染轻声反问，“北盛使团？”　　“嗯，听说以前也有过此提议，但北盛和我大煜历来不和，纷争不断，所以当年被先帝否了。如今新帝在位，北盛旧事重提，特意派了使团过来，大约是可行吧。”　　“消息确实吗？”　　三河庄消息闭塞，外界消息很难听得到。　　“前几日家中妈妈过来了，说凤阳城都在宣扬此事。”　　　　梁府每月会固定派人送银两到庵堂，当作梁聘之的餐食所用，偶尔会跟她说说京中境况，既然京中人人可知，那自然就是真的了。　　　　“可知。。。来的是何人？”　　梁聘之摇头，“不过听说陛下有意让锦衣侯督办此事。”　　“。。。石长霂？”　　石长霂负责北盛使团？这段时间她这边相安无事，可见石长霂就是去忙这件事了，也就是说。。。石长霂知道北盛来得是何人。　　“嗯。”梁聘之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只叹了一声，“锦衣侯石长霂，可谓是如今朝中第一人。我当年入京的时候，他刚刚获封侯爷的称号，那时候出门赴宴，闺中的女儿无一不说锦衣侯，后来他和朱家的女儿定了亲，不知碎了多少女儿心。”说到这，语气微微带了笑意，藏着一丝怅然与怀念。　　回不去的都是韶华。　　斗转星移，她成了不详之人，而有的人繁华尽头，却更上一楼。　　“侯爷位高权重，引人艳羡，只是不知朱家那位姑娘如何了？在国公府是否过得好？”　　石国公府休妻之举极为低调，并未流传开。　　朱清染听完不语，梁聘之又叹了口气，“但愿锦衣侯念着夫妻之情，对朱家小姐多加照顾。”　　朱清染仰头看天，目中清清淡淡，不含一丝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