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庄。 通告了官府,也请了许多人,陶斯人依旧没什么消息。 里正最后送来消息,说朝廷派了人过来,因三河庄周边有许多世家的庄子,此次暴雨突袭,伤了许多庄稼,朝廷有意宽慰,所以派人来善后,里正要跟着一起清点排查,怕空不出人手了。 换言之,他们已经不打算再帮着找人了。 抚柳带来这个口信的时候,朱清染只是怔住了,良久,才低声道,“替我谢谢里正,就说这些时日麻烦乡亲们了,等过些时日,我会买些好酒再酬谢大家。” 抚柳也是沉默许久,最后低低道了句是。 轻风等人出了门,就径直跪在了她脚边。 “起来。”朱清染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宽慰任何人,她摆摆手不让她跪。 “九小姐-----” “斯人是有福之人,我不信他就这样死了,你起来,打起精神,别人放弃了,我们自己不能放弃。” 轻风张嘴想说什么,却无法反驳,最后抹了把眼泪,道,“那奴婢去做饭,吃完饭,奴婢就去找表少爷。” 朱清染颔首,神情无喜无悲。 梁聘之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做好的饭食,她将食盒打开,慢慢道,“轻风抚柳正在厨房忙着做饭,我让她们一起过来,她们不肯。我知道她们两人的意思,无非是担心你,想让我开解开解你。” 朱清染靠在窗边,闻言露出一丝宽慰的笑。 “她们心里自责,没找到斯人以前,我说再多全解的话都无用。。。。其实她们不明白,我最责怪的其实是自己。。。只是我又不能一味的自怨自艾,总要打起精神找人。” “你能想的这么透彻,我也放心了。”梁聘之道,“这几日听说你不肯吃饭,我怕你心里想不开,如今你这么说,我便知你用不着我再劝说。。。总而言之,你能这么想很好。” 朱清染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桌面,都是些素食,梁聘之住在庵堂,能特意为她准备一份膳食,估计也很费工夫,她不欲浪费她这般情谊,便提了筷子。 梁聘之给她装了一碗粥。 “里正说,朝廷派了人过来?” 梁聘之点头,“京中许多人家在三河庄都有庄子,此次受灾严重,京中便有人说到河道,圣上不知怎的就上了心,所以派了人来看。” 朱清染喃喃,“也不知来的是谁,不知道能不能分些人手帮我一把?” 她只是无心说了一句,却不想到了晚间,里正真的带了几个兵过来,说帮她找人。 她和轻风抚柳对视一眼,都是惊诧莫名,连连问是怎么回事,里正说是朝廷派来的大人,听说有孩子落水,所以特意派人过来帮忙。 “朱家娘子真是好运道,有了这几位差爷帮忙,令弟的事也多些指望。” 朱清染只又惊又恐,不禁问道,“里正可知是哪位大人发的话?”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石长霂,如今凤阳城内,她也只认得这一人。 却不想里正摇了摇头,“老朽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发的话,此次来庄子上的是位秦大人。但到底是谁吩咐的,老朽不得而知。” 姓秦? 朱清染一皱眉,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有官府的人帮忙,总是一件好事,便立刻道了谢。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话一点都不假。他们自己搜索几天都没消息,有官府的人一插手,很快就探到了消息,有人曾见到一个戏班在下游小憩,带走了下游河边的一个孩子,仔细询问,年龄特征和陶斯人都有些相像。 朱清染一听立刻道,“被人带走了?谁?” 但消息只查到这里,其他若想深究,就要派人更仔细的去探。 朱清染一方面庆幸陶斯人还活着,一方面又开始忧心忡忡,若陶斯人被歹人带走了,后果恐怕并不比落水好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她要到哪里去找人探消息呢? 她如今无财无权,更手无缚鸡之力,打探消息这种事,她根本无从下手。 还是抚柳提了一个建议,“不如再去求求这位秦大人?他既然能派人帮着咱们找人,可见也是个软心肠的,咱们去求求,说不准可行。” 这个建议真心不算好,朱清染知道有很多不妥之处,可也顾不得了,听完抚柳的话,吩咐了一句,便提了裙子出门。 顾南府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只是知道的比告诉朱清染的要多一些。 “你说朱家宅院旁边,有其他人?” 黎光点点头,他是顾南府的贴身近侍,负责外部一切事务,和石长霂的六白身份相同。 “属下原本只是遵照大人的吩咐,派了人去帮朱九小姐一把,没成想后来却被盯上,属下不知道是谁,和他周旋了一阵子,只觉得他的身手熟悉,过后才想起来,有些六白的影子。” 有些六白的影子,就是出自石府,那自然就是石长霂的人。 顾南府听完不语,他出城办事,回程天色已晚便借宿在庄院内,没想到朝廷也正好派人来此督办受灾的事,因缘巧合知道了朱清染的事,便跟户部的秦大人打了个招呼,派了人去帮忙,但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来了后听说了有孩子落水,再一听,竟然是朱家那位九小姐,石长霂的休妻。他觉得意外,却也不想多探人隐私,所以只派了人去帮忙,并不曾出面。 倒是没想到最后会引出这些事。 石长霂一副和朱氏无瓜葛的模样,又为什么要派人盯着她? “你说,石长霂也在找那个孩子?” 黎光道,“那孩子在下游被一过路戏班救了,戏班直接出了京城地界。属下循着线索追去,却没想到最后探到了国公府的痕迹,五卓原来也曾出面,只是是否也为了找人,属下就不敢妄下定论了。” 同一个戏班,同一个丢失的孩子,自然是为了同一件事。只是这件事竟然会惊动石长霂,他倒是真有点不明白他们夫妻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了。 “你说,朱九小姐是否知道她家中附近有国公府的人?” 黎光摇头,“据属下观察,怕是不知道。” 也对,若是知道,出事了之后自然会找他们帮忙,也不会无头苍蝇一样瞎忙了这么些天。石长霂找到了人却没有立刻通知朱氏,那他们之间也不是重修于好,这派的人看来是监视而非保护了。 他倒是没想到误打误撞搅进了石长霂的事情里,若是公事还好,若是私事。。 顾南府有些牙疼。 所以门卫过来说朱氏来访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想见。 黎光看出了他的迟疑,“公子不想见?” 顾南府点头,“她是石长霂的休妻,若是两不相干我见也无妨,可如今却非如此。。。”朋友妻不可欺,虽是休妻,却还有瓜葛,顾南府可不想卷进别人家的事情中去。 尤其朱氏也非一般大家闺秀,想起龙渊寺的事,他对朱氏也忌惮。 “你出去把探到的消息告诉她,不用说的太明白。” 人被石长霂带走的事,不能从他这里漏出去,黎光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出了门。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说话声,顾南府不自觉的站在窗边看了一眼。 朱家的几个女儿原都是京都数得上的贵女,以他当年入京的身份,是没有机会见到的,后来入了凉王府,倒是见过几位。 朱九小姐不算姐妹中拔尖的人物,京中关于她的消息并不多,只后来因缘巧合嫁给了石长霂,他才略有耳闻,说是端庄贤淑的女子。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发髻的一角,穿了一条淡黄色的衣裙,声音平稳,一言一句极有章法,并不是那等张皇失措的大家闺秀。 想来也是,能让玉镜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怎么也不能是个容易糊弄的弱女子。脑海中不期然地想起了另一个身影---朱家庶出的六小姐是凉王的侧妃,外表也是文弱纤细的女子,但性格嘛。。。想起那日她手持刀刃的模样,不禁和眼前的朱九小姐重合。 朱家的女子都有种同归于尽的性质,坏也坏的明目张胆。 龙渊寺一别之后,他离京去了大同,这段时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朱氏竟然会来了三河庄,又和石长霂搅合到了一起。 石长霂看起来对朱氏毫无情谊,可今日发生的事都让人浮想联翩,他倒是不敢妄下定论了。 三言两语打发了朱清染,黎光进来回话。 “朱九小姐想让大人帮忙探消息。” “我听见了。”顾南府说。 院子就这么大,朱清染和黎光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黎光皱了皱眉道,“大人真不打算插手,属下看朱九小姐很是着急。” 顾南府一向心肠不坏,遇到这种事,即便是毫不相干的人都要伸以援手,如今真的要因为石长霂坐视不理吗?朱氏如今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妇人。 顾南府道,“你放心,我若猜的不错,过不了几天石长霂就会派人来处理此事,朱九小姐也不用担心太久。” 黎光道,“那会不会引起误会?” 他指的误会,是顾南府的插手,会不会让石长霂多想他是有意为之。 这一点,顾南府不担心,“石长霂心思深沉,此事我无意插入,他肯定看的明白,我并不担心。” 顾南府猜的不错,石长霂那里知道了消息,第二日五卓就来到了三河庄,只是等他赶到的时候,朱清染已经不见了。 “人到底去了哪儿,你们倒是想想啊!”小院内,五卓气急败坏的冲着轻风喊,而轻风拂柳,正抹着眼泪一脸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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