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鸾凤正在屋子里清点行李,他们明日就要启程回章京,临走她让侍女选购了大批凤□□件,准备带回去。 正要上床休息,突然一声爆裂,门框碎开,北冥轻裘像一团破布一样跌落在她脚边。 “哥哥------”她大惊,忙奔到他面前,抬眼看向门外。 千秋提着衣摆踏进来,目光阴沉,全身杀气腾腾。 北冥鸾凤一看就知道不好,忙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腿跪了下来,“大祭司消消气,哥哥就算做错了什么,还请大祭司饶他一命。” 千秋低头看了她一眼,北冥鸾凤仰着头,巴掌大的脸上都是祈求。她自小随在他身边长大,千秋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 北冥轻裘擦了擦嘴角的血,捂着胸口在一边不语。 “你可知,你坏了我的事。” 轻裘低着头,不答一个字。 千秋也无意多解释,最后只冷冷一哼,“莫要再来挑战我的底线,若有下次,我绝不手软。” 说完,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北冥鸾凤忙软倒在地。 她跪着移到轻裘面前,无奈道,“哥哥做了什么惹了大祭司发这么大火?”想了想,忍不住道,“哥哥不会去找了那女子吧?”见北冥轻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忍不住抱怨,“大祭司都发话了,哥哥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鸾凤真的是想不通,就算那女子认识离魂箭醉龙,那又如何。 明日他们回到章京,这凤阳城,石长霂也好,那女子也罢,和他们都再无关系。 北冥轻裘却只低头不语,他捂着嘴咳了咳。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轻裘低声呵斥,然后摇摇晃晃的起身,扶着门出去。 “哼-----”鸾凤气急,“-----你要是再不听大祭司的话,回去我就告诉父亲。” 轻裘头也不回。 鸾凤永远不会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找朱清染,就像大祭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知道的远比他,比父亲,以为的要多。 在轻裘的记忆里,祖父祖母大伯姑姑都只是家中祠堂里的牌位,每年他都跟着父亲祭拜,却无过多的感情。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他在父亲的书房里无意间打开了一个暗格,然后看到了父亲的手札,第一页只有一句话:昌盛三十年,乾坤镜破,白渊卒,千秋阻拦不及,冰河之下,人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几个字被重重标注。 再往后,每一页都写着这几个字。 运德一年,人不知所踪。 运德二年,人不知所踪。 。。。 一年一次,到今年整整二十页。 便是二十年。 二十年的不知所踪,也就是说父亲寻了二十年。 当年他并不懂那句话是何意思,只觉得父亲珍重藏在此处,必是一个极为隐秘的事情。 也许是少年心性,也许是预感直觉,总之他对这件事上了心,这许多年,怀揣着这个秘密,他翻遍了能找到了的所有典籍记载。 昌盛三十年,是先帝在位的最后一年,乾坤镜是何物他不知,但白渊他知道,北盛史书上就有他的名字,那是玄风院上一任大祭司。关于他的离世,书上记载为‘上达天命,无疾而死’。 北盛每一任大祭司都通晓天命,有违天道所以命都不长。白渊的死虽然突然,但并不引人猜疑。 而关于冰河,他翻阅了所有的运河文献,却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但这些并不能拼凑出整个事情,所以一度他渐渐放弃了。直到那一年母亲旧病复发,他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才终于将整件事串联在一起。 北盛的冬天自来冷得冻骨,母亲半夜从房中跑了出来,他跟着下人一起去找,最后循着脚印在荒芜的后宅找到了她。 他的母亲姜冰,出身章京姜家,但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有些不正常,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对父亲柔情蜜意,一会又是破口大骂,府里所有的人都躲着她。他与鸾凤五岁的时候,她神智更加不清,父亲便将她挪到了西苑休养。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趴在河边喃喃自语。北冥府的后宅通着章京的内河,但院子因许久没有人住,荒草杂生。 天上的月色明亮,河道结了厚厚的冰,冰层反射着月光,连月色都冰冷起来。 姜冰就跪在河边,痴痴地望着河下,脸上是迷茫又开心的样子,嘴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他走过去,听到她说,“丹朱,你冷不冷?你不要怪我,我来看你了。。。” 仿佛被一道雷劈中,轻裘呆立当场。 手札上的字不断跳跃在眼前,印着眼前冰凉的河道,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查不到冰河的信息。 因为冰河并不是一条河的名字,而是结了冰的河。 而丹朱。。。北冥丹朱。。。是他姑姑的名字。 可是。。可是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对着冰河念着姑姑。。。 冰河之下,人不知所踪。。。。 是谁不知所踪?姑姑北冥丹朱吗?可是姑姑。。。。早就死了啊。。。 如果姑姑没死,那父亲为什么不说?母亲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二十年的时间,姑姑去了哪里? 千秋大祭司是不是也知情? 北冥轻裘觉得有无数个秘密袭来,每一个能将人砸痛,却仍然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他轻轻走在母亲身边,空空的河道里清晰的映出自己的脸,无情而冷漠,他唤,“母亲---” 姜冰迷茫的应声抬头。 这些年,他和鸾凤都极少见她,她的脸带着迷惑与不解,光滑的皮肤看起来根本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反而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鸾凤就是长得这样一张脸。 “母亲,你来看谁?”他问。 母亲却把头低了下去,反而咬住了唇,再不肯答一句话,他掌下轻轻用力,掌风扫过,冰层咔咔作响,裂开了缝。 “不要不要------”母亲忙去抱他的腿,小声哀求,“-----丹朱会害怕的,你不要吓到她。” “丹朱?”他问,“丹朱是谁?她在哪?” “丹朱在冰下面,你不要吓到她,不要吓到她。。。” 北冥轻裘觉得母亲一定是疯了。 “母亲,你看看,河里什么都没有。” 母亲仿佛被问住了,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河道,突然就厉声喊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喊声引来了家丁,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然后头也不回的疾步奔了出去。 那个冬天,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而北冥轻裘,也有了想要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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