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柏樵站在父母楼下转了有十来分钟了,就是没有勇气走上去,他也想过干脆就打个电话说一声好了,那样就不用面对他们的各种不可预知的情绪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此次长别,如果这样处理,可能更伤父母的心,不如面对他们的各种情绪,以求自己以后不会后悔。 他正在犹豫中,接到叶灵贝的电话,“需要我陪你一起去面对你父母吗?” “你?陪我?为什么?” “毕竟我是始作俑者,总不能放火的溜了,留个救火的去面对一切非难吧!” “和你没有关系,我自己如果不想外派,你说了,我也不会去申请,你只是让我看清楚自己的心意罢了!”黄柏樵心里默默的说,“只是,我的心意你又看得到吗?”如果不是看到自己害怕越陷越深的心思,只怕虽然想离开父母,却也不会突然下这么大这么决绝的决心吧。“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不麻烦你了!” “那好吧!祝你一切顺利!” 黄柏樵挂断电话后也不再犹豫,直接走进电梯间,他没有回头,所以他看不到,其实叶灵贝就在他身后不到十米的一棵大树的旁边。 黄柏樵的到来令他的母亲非常高兴,虽然不是周末,但还是准备了好几个菜,不过,却没有几个他喜欢吃的。他也知道父母并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他小时候还会说,我想吃什么,我要吃什么,大多时候没有回应,还有些时候甚至会被斥责,后来自己会做了,在外面可以吃了,他就不再表达他的喜好了,有喜欢吃的就多吃两口,没有,就少吃两口,也不会让做饭的人尴尬。 因为吸取和叶灵贝吃饭的时候说事情,让大家都吃不好饭的教训,所以他一直到母亲把饭碗收拾到碗槽坐回来的时候,才开始说他的事情。他开始想只说去总部出差半年,但是,半年后直接外派了,他又该怎么解释呢?他想,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说清楚算了。 果然,他刚刚说公司要外派他去海外,就遭到了母亲意料之中的强烈反对,他打断母亲的话,继续说,他已经通过面试了,他的母亲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骂,试图以娶了媳妇忘了娘,养大的儿子留不住,自己也不想活了这种激烈的方式来“挽留”儿子,他不为所动,继续说,自己下周一要去总部报道,明天的飞机。然后,他的母亲哭到“晕厥”。 他父亲开始一直沉默不语,这个时候突然大声质问他,“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父母的感受?你眼里有没有父母?” 他没有勇气回答,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低着头。他突然不敢继续说话,他怕他会开口就反问,你们眼里有没有我?你们在乎我吗?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他怕真正崩溃的会是自己,他怕他会失控的把对父母的不满全部倾倒出来,让大家都努力维持的父严母慈子孝的假面镜破碎成渣,无可挽回。 家里突然寂静下来,直到“晕厥”的母亲缓缓的“醒”过来,他递了杯水给她,却被她挥手打翻在地上。玻璃杯落地的脆响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抖,杯子落地的瞬间破碎成渣,碎渣四溅,有一颗尖利的玻璃渣在他低垂向下的脸上划过,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这道痕也同时划过他的心脏,只是划过心脏的那道似乎很深。他去取了扫帚和簸箕,慢慢的把碎玻璃渣一点一点的扫到簸箕里,然后取出一个新垃圾袋把这些玻璃渣倒进去绑好袋口,又取了一块抹布,在玻璃杯碎裂的地方慢慢的一点一点儿擦过,把水和可能遗漏的小玻璃渣抹到抹布上,再把抹布细细的清洗干净,他这样反反复复的擦了三次,才把这块地处理干净。 他抬起头,认真的说,“我已经快三十了,工作上,我也希望能有所突破,虽然不敢期望你们能支持,但是还是希望你们能理解。” “不是的,儿子,一定不是这样,你工作上想有突破,也不不用去国外那么远,你有很多办法的,你根本是被你媳妇逼的,对不对?”他母亲喊道,“她男朋友甩了她去了国外,所以她想去国外,她自己去不了,所以逼你去,逼你带她去,对不对?”黄柏樵有些震惊的看着他的母亲,她继续嘶喊,“你回答我啊,对不对?” “您怎么会知道这些?”黄柏樵急切的问,“您找人调查她?” “我怎么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情呢!”她愤怒的样子让她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叶灵贝已经不能生育了。。。” “您到底怎么知道的?”黄柏樵急切的打断了妈妈的话。 “傻孩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叶灵贝能做出来,还能挡住别人知道吗?” “我。只。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黄柏樵一字一顿的重重的问道。 黄柏樵的妈妈被他突然强硬的态度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稳住情绪,她知道,现在不是训斥他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把儿子劝回来,于是,她压着不安和怒气,不耐的说,“知道这些有什么难的,她住院第二天我就知道了,怕影响你情绪,所以才没有马上告诉你!” “那您那个时候总是催促我们生孩子是故意的试探?” “嗯。。。”黄妈妈尽量掩饰住自己的得意之色,“谈不上试探吧,就是关心一下你们,希望你能和妈妈坦诚相待,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哼!”黄柏樵轻哼了一声,“坦诚相待”,这个词从妈妈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可笑。他也无意与母亲继续为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就又继续追问,“你看着我们在你面前说些转移话题的话,是不是就像在看小丑表演?” “也没有啦!妈妈就是看到她那么虚伪觉得可笑罢了!” “仅此而已?” “说这些干吗?你只要知道,她掉了的孩子不是你的就行啦!” “那你告诉我,灵贝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我怎么知道的有什么关系,儿子,你可别犯糊涂啊!她这么不检点的女人,你别再被她蒙蔽了!” “这些不用您管,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她流产的事情的!” “我。。。我一个朋友刚好看到你,顺便问了问。。。” “您的哪位朋友?您的朋友不是高官太太就是富商夫人,住的是高干病房,看病得专家特诊,怎么可能有机会遇到我?妈,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不要还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了,好吗?您就是说您找私家侦探去跟踪调查我们,都比您现在的说法可信三分!” “好吧,好吧,我就是找人调查你们了!” “妈,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求您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了,好吗?您舍得花钱去找私家侦探还是您能派得动人来跟踪监视我们,您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吗?”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我知道您怎么知道的,”黄柏樵突然冷静下来,冷漠的说,“我只不过是想听您亲口说一下而已,您不想说,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还有事,我走了!” “哎,别,别走,我告诉你还不行!”她又开始流着泪,不情不愿的说,“不就是你爸那个司机小陈的老婆,刚好是叶灵贝手术的护士,手术情况都是一目了然的,后来,她又碰巧偷听到了那个大夫对你说的那些话,情况就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了,小陈和你爸确认了一下,才知道确实是她。那个大夫和她妈妈认识,所以术后特意叮嘱那天参与的手术的全体人员不要外泄病人隐私。。。”她冷哼一声,“哼,自己敢做,还怕别人知道吗?” 黄柏樵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他突然明白,自己当时想瞒着所有人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了。 “还有谁知道这个事情?”他双手抓住母亲的双臂,“告诉我,还有谁知道?” “你放心,你们现在还是夫妻,这种丢人的事情,你不想说,怕丢脸,爸爸妈妈也是一样的想法,当然不会搞的人尽皆知的!” 黄柏樵呆呆的盯着妈妈,他无力回答,甚至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黄妈妈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说道,“你爸爸找人查过她那个男朋友了,家里又穷,负担又重,她父母一直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甩了她出国了。她流掉的那个孩子,多半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想留下她和那个人的孩子,才利用你打掩护的!”她举起手轻轻的搬过来黄柏樵的脸,“儿子啊,你之前为了前途委曲求全我们也能理解,都怪你爸爸,怕什么影响不好,非要你自己去闯荡,不肯给你提供方便,让你这样委屈自己来奔前途,现在,你爸爸也想通了,只要你不离开我们,你爸爸马上给你安排最合适你发展的位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不,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怎么不是,儿子,你现在要做的是赶快找个借口和她离婚,我们家的孩子不用这样委曲自己来奔前程!你爸爸会给你铺好路的!”她瞪着黄柏樵的父亲,“老黄,你快说句话呀!” “以前是爸爸考虑不周,想着你从最底层开始干才不会被别人说闲话,现在知道你又有想法又有能力,还这么想向上爬,你放心,爸爸会好好给你安排的!” “儿子啊,你那么喜欢小孩子,一直说想要早点儿有孩子的,你还和她这样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在一起干什么?还为了她这样不管不顾的要扔下你年迈的父母,你怎么能这样鬼迷心窍啊!” 黄柏樵无力再应对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只是他外派的事情,却撕撕扯扯的变成了对叶灵贝的讨伐,而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帮她辩解。他猛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老黄,快去追呀!” “不用,该说的都说了,让他自己静一静,想想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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