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

她侧躺在蒲团上，无聊的看着不远处那青色的人影正在往炼器炉中丢着东西，不禁感叹，有的人就是得天眷顾。　　怎么会有人一举一动都如此赏心悦目，这是一种很难说用语言描摹的感觉，他的举动似乎并不是出自后天的教养，仿佛是生而有之的那般自然。　　　　她在他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日日在一旁看着，他的生活真的很枯燥，除了打坐练功，便是开炉炼丹炼器。　　　　这么长时间了，她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说过一句话。他就如与世隔绝一般，独自生活在这幢竹楼之中。　　　　她有些无聊的拽着袖子，这算是她婴儿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玩物，碧色的衣料光滑而柔软，星星点点的发散着微光，十分美丽。并且无论她怎么折腾，用嘴咬也好，用手拉也罢，这布料硬是没有一点皱褶。　　　　她打了个呵欠，眼尖地发现他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忙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　　　　听到婴儿娇软的哼声，青岚连忙放下刚炼好的火羽扇便转身抱起蒲团上的小婴儿。　　　　揉了揉婴儿嫩白的脸蛋，丢了一个除尘诀在小婴儿身上，除去婴儿身上的口水，便为怀中的婴儿输起了灵气。　　而怀中的婴儿已经抛开了她一直揉搓的袖子，对他甜甜一笑便抱起了他的一根手指，用牙床不停的啃着，尖尖的小牙在他指间磨蹭，并不疼，还略有些痒，这是这个小婴儿最近喜欢的动作。　　　　她抱着他修长润白，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的磨着牙床，她的身体应是快出牙了，每日嘴里都痒得厉害，还不自觉的流出许多口水，无奈在这个空旷的竹楼里，出了她的衣服袖子和这个人的手指她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来磨牙。　　　　身上的衣料太薄太软，咬在口里的感觉并不好，而婴儿的皮肤毕竟娇嫩，她自己的手指，只咬了几下便觉得疼了，只能借他的手指一用了。　　啃的正起劲，忽然，她皱皱眉头，出于某种直觉转头向外看去。　　清岚对小婴儿直觉的敏锐有些讶异，顺着婴儿的视线也向外望去。　　今日会到他这儿来的人，怕也只有那个人了吧。　　　　外面传来清朗的说话声，人未到，语先至，声音由远及近，“清岚，看我在景阳真君洞府得到了什么！你绝对想不到……”　　　　她只觉得有人一阵风似的出现在眼前，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气。　　　　他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薄唇挺鼻，浓密的长发用一条白底绣金的发带松散的扎起，同色系的纹金长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也不能遮掩他挺拔的身姿，反倒被他穿出了一种倜傥的气度。　　　　若不是出现在眼角唇边的青紫破坏了他的气场，当真要赞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俊俏儿郎。　　　　此刻，这人正在她的面前，和她大眼对小眼，并用手指着她对抱着他的人问：“清岚……你怀中抱着的是什么？”　　　　清岚，她在心中默念。　　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她终于知道了。　　“婴儿。”清岚的回答简短，在他伸手要抱怀中的婴儿时，眉头微蹙，却还是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他。　　　　她被白衣男子抱了过来，脸颊被他用两指捏住，揉搓了两下，又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了一番，恼得她狠狠踢了他的胸口几下，作势哭了起来。　　　　“清羽！”清岚不满的喝止清羽的举动，他从清羽怀中接过哭唧唧的小婴儿，安抚的轻拍婴儿的脊背，又将手指伸入婴儿的口中由她啃咬，目光在她脸上被捏出的红印停留了片刻。　　　　而她听着那宛如古琴般悠扬且磁性的嗓音从他的胸腔震颤传出，不禁闭上了双眼，更贴紧了他。　　　　“清岚，这是哪里来的女婴？”清羽状似随意地问着。　　他坐到了蒲团上，拿起矮桌上放着的水壶，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个玉杯，将水满上，悠悠闲闲地喝了起来。　　　　“从山下拾来的。”清岚也抱着婴儿在矮桌的对面坐了下来。　　闻言青羽皱了皱眉头说，“可有名字不曾？”　　接着又问，“你捡到她时，她身上可有什么留书或者信物？”　　清岚一愣，摇了摇头，她从何而来，为何到此，这些事他从未深想。　　　　“唔……”清羽睨了清岚一眼，他伸手揉搓着下巴，看似漫不经心，“真是个小可怜……”　　可她却觉得自从这个叫清羽的人进来后，她就一直被人盯着，全身都不自在，却也不敢放肆，只把脸埋在清岚的怀中，静静地。　　如此，她才觉得安全。　　而此时，清岚却想着她确实该有个名字了。　　待她长大了，会说话了，总需要有个名字的。　　清岚不由得想起初见她细雨霏霏的情景，不由说道，“就叫小雨吧。”　　她在他怀中蹭了蹭，表示赞同，其实名字什么的，历经过一世的她早已经看淡。　　小雨这个名字虽然没有姓，却也好说、好记，不生僻，便也够了。　　“你也同意了吗？”清岚眸中染上一点笑意，眼神柔和了起来。　　　　清羽看着身旁抱着婴儿的清岚皱起了眉头。　　这是第一次，见到清岚这样在意什么。　　从前便听闻长辈说过，他待人一向淡淡的，及至相识，便觉得果然如此。　　直到见到他和眼前的女婴……　　突然想到什么，清羽问：“你平时给她吃些什么呀？”　　“吃？”清岚蹙起眉，不解的问道：“你是说水吗？”　　说完便将灵泉拿了出来。　　清羽便目瞪口呆的看着清岚倒了一杯灵泉水，并将杯中的水熟练的凝成细细的水流，汇于女婴嘴边，缓缓的喂给他怀中的女婴。　　而他怀中的女婴也极配合，吃得欢快。　　偶尔那女婴还会偷偷瞟他，似觉得他的模样可笑，咯咯笑了起来。　　清羽却不知，此时那女婴不过是偷瞄被当场逮到，不断尬笑而已。　　清羽有些惊讶了，看样子清岚已经照顾了这个女婴一段时间了。　　他是知道的，清岚这里不可能有什么食物，他甚至不知道食物是什么。那这个女婴是怎么活下来的？　　清羽从储物袋中找出一瓶黑斑灵羊的奶，将瓶中的奶液凝成细流，有些笨拙的学着方才清岚的动作，将羊奶递到小雨的嘴边。　　小雨双眼亮晶晶的，对清羽不佳的第一印象全被这一小瓶羊奶洗去，很轻易的便被收买了。　　她太想念食物的味道了，哪怕是几口奶，于此时的她也似琼浆玉液一般。　　想当年她也算是一枚吃货呀。　　虽然清岚的灵力也能安抚她空虚的胃，但肯定不如吃进嘴中的食物来得痛快，哪怕只是一小瓶羊奶。　　清岚看着怀中的小婴儿目光发亮的看着嘴边的奶水，迫不及待的张开嘴喝了起来，她的心神全都被这一小瓶羊奶吸引走了。　　清岚的心中略有些不自在，有种自己辛苦养了几个月的小孩，一见面就被别人的三瓜两枣拐跑了的感觉。　　　　旁边的清羽还在说：“你这边带着孩子实在是不方便，养小孩是一件很精细的事情。不同月份她需要吃得东西都不同，而你这里准备起她所需的东西却十分麻烦。”　　清岚听着，心中却觉得不喜。　　分明清羽也没有说几句话，他却觉得清羽好像某种昆虫，一直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清羽看了眼清岚的神情，知他不喜，却依然旁敲侧击的说道：“山下有一所专门育儿的善堂，宗门里失去双亲的幼儿都在那里长大，有专人看护，到了年岁，资质合格者便可入宗门修习功法，便是没有修仙资质的也能在宗门的坊市内寻得一份工作。衣食总是无虞的。”　　　　清羽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清岚怀中的婴儿发出的呕吐声打断。　　　　小雨泪眼婆娑的不停呕吐着，羊奶的滋味很好，醇厚甘甜，她是极喜欢的。　　可是，不知怎么的刚咽了两口她的胃便一阵痉挛，让她忍不住的呕吐，直把胆汁子也吐了出来还不罢休，直到口中满是胆汁的苦涩，羊奶的味道都被苦涩的胆汁冲散才缓缓停下，却仍止不住惯性，不时的干呕一下。　　　　清岚在自己和小雨身上用了几个除尘诀，很快他们的衣物就干爽如新。　　他轻拍着小婴儿的脊背，又将灵力输入她的筋脉安抚了好一阵，怀中的小婴儿才慢慢停下，累得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趴在他怀中酣睡的小婴儿，她被折腾得小脸苍白，眼尾处还挂着泪痕，模样可怜兮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清岚的心情竟然不错，不禁弯了弯嘴角。　　　　他抬起头对清羽说：“看来这个孩子现在还离不开我，如今她吃不了食物，只能用我的灵力来温养。”　　　　清羽神情莫测的望着清岚怀中的婴儿，上前捏住她的小手向她输了些灵力，随着他的灵力的进入，小雨本已熟睡的身体却不自觉的扭动了起来，显然极不舒服。　　　　“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我的灵力。”清岚握住小雨的手，又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她的身体，她才平静下来。　　　　“呵……”清羽轻嗤了一声，说道；“你竟已为她筑基了。”　　　　他看了清岚一眼又道：“你从未接触过低阶修士，甫一化形便是金丹中期，所以你不清楚，人类修炼须得寻找和自身灵根相合的功法修炼筑基方可。若她是木灵根也便罢了，可她身具金、水、火、土四灵根，独独没有木属性灵根。这样的资质在这儿本就不佳，若灵丹灵药的养着，许还可以冲击金丹。”　　　　清羽又看了看那酣睡的小婴儿，嘴角噙着笑，摇了摇头。　　“可如今，她却被你用纯木灵力筑了基。本来筑基后便是不刻意引导身体也会自主的吸收灵气。可是她的灵根和灵基属性完全不一样，又如何修炼呢？若没有极大的机缘，恐怕这一辈子便要止步在筑基初期了吧。”　　　　清岚听着清羽的话，抿了抿唇，默默地抱紧了怀中的婴儿。　　　　“清岚，趁她现在还小，她那挑嘴的毛病应该还能养得回来，不如把她送去山下的善堂，那里的人自会精心照料她。她的资质本来也不可能进入宗门，不如就此让她过她本来应该去过的凡人生活吧。”清羽努力劝道。　　进入善堂后她的一切就与他们毫无关系了，清羽心中暗想。　　清岚摇了摇头，“这事本就因我而起，你也说了，她本可以修到金丹的，我至少要看着她达到金丹初期才能了结这场因果。”　　闻言，清羽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