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季想终于在发车前十分钟到达了车站检票口，赶上了从B市回S市的高铁。　　因为一路疾步行走，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检票口时，她的脸上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和汗珠，衬着她雪白的皮肤，显得她多了些少女的活力，少了平日里五官带来的疏离感。　　这种疑似“元气满满”的造型正是普遍人喜欢的“青春洋溢富有活力”的大学生样子。　　她掏出车票，递给检票的工作人员，果然，工作人员看她面善，不由得出言安慰她，“姑娘别急，还要好一会儿才发车呢。”　　季想微微弯了下嘴角，“谢谢阿姨。”说完便拉着行李箱往前走，步伐明显较之前缓了许多。　　“走那边儿道，往你那儿车厢更近。”检票阿姨又忍不住在背后提醒道。　　待她走后，检票阿姨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下，小姑娘长得真是盘儿靓条儿顺，像是自家女儿喜欢看的什么“皮克米”选美节目里走出来的。　　　　季想当然不是参加选秀节目的女练习生之一，事实上，她是一名刚结束第一学年放暑假的A大学生。　　哪个A大？自然是国内TOP2的那两所大学之一的A大。A大与T大，一文一理，坐落在首都西北角，象征着华国最高的教学科研水平，是国内高考同学们的最优选择。　　也正是因为这样，季想此番暑假回家肩负了给自家上高二的表弟补习的重任。　　　　季想按照阿姨所指的方向，上了电梯到站台，果然就看见了自己坐的车厢。　　她在座位中坐定，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回复一上午没来得及回的各类信息了。　　　　由于爸爸出差在国外，妈妈也被哥哥季成接去了国外玩，两个人都不方便接电话，季想便在一家四口的微信群里简单告知了她们自己上车了的情况。　　妈妈虽然在国外有时差，但回得很快，看来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埋怨了一通季想磨磨蹭蹭之后，提醒季想给舅舅家发个信息，毕竟这大半个假期，季想都要寄居在舅舅家，辅导表弟学习了。　　季想答应了妈妈，又打开了宿舍群，一个室友正在群里问她，论文交了没有。　　因为拖延症，室友的论文拖到了昨天回家前一小时才完成，昨晚匆匆忙忙走之前，她把论文托付给季想，请她帮忙转交到办公室。　　季想对认识人的请求向来很难拒绝，虽然心里悄悄吐槽几句，但还是答应了室友，第二天回家之前帮她转交到办公室。　　也正是因为早上差点忘记这个嘱托，季想才踩着点到了车站，差点赶不上回家的高铁。　　季想回了室友一个ok的表情，打开和闺蜜的聊天窗口。　　一个轰炸性的消息瞬间让她心情降到负值。　　“高数出分了[捂脸]”　　附带一个号啕大哭的表情。　　“……”季想回了一串省略号。　　查分还是不查分……这是个问题。　　　　季想恹恹地靠在座椅上，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心里说不慌是假的，因为A大作为国内顶级学校，课业压力大到非校内人员无法理解的程度，但又崇尚着自由的学风，对学生的约束基本上只有“来考试就行”这一条。　　季想第一学年，嗯……毫无疑问的放飞自我了。　　倒不是说她不学习，只是比起高中自律而严谨的规划来讲，她学习随心所欲了很多，什么课都去听，但兴趣都放在了自己喜欢的旁听课上，主修课业因为不感兴趣基本上抛之脑后，每周出去社团活动不亦乐乎。考试前悲剧地爆肝温书了一个月，和第一学期一样勉勉强强应付了考试。　　她心知自己学习态度及其不端正，此时得知出分的消息，过去的好学生人设从内心跳出来，疯狂谴责她“你活该”。　　唉……看了肯定会心情差到底吧，就像上学期查成绩一样，季想郁郁地想，打开教务网络又关上，再打开微信，第一页的所有聊天窗口基本上都在讨论高数出分的事情。　　她翻了个白眼，心知自己这些同学们的攀比是穷极想象也难达的程度，最终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查了自己的高数成绩。　　看到成绩从校内助手的页面上刷出来，季想感觉自己的心像掉进了冰窟窿，背上又一阵阵的冒汗，她不禁咬紧了嘴唇，关掉了页面。　　看着手机漆黑的屏幕愣了半响，季想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汹涌的内心。　　果然是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啊。　　季想苦涩地想，一边唾弃着自己“都是你自找的”，一边安慰自己“知足吧，学了一个月高数都能达良，还有什么不满足？”　　但她心里深知自己的不甘心，高中分科后常年稳霸在前三宝座从未掉下的战绩，使她看到自己八十的成绩时颇有些接受无能。　　对于优等生，尤其是从小顺风顺水的优等生来说，成绩和名次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这也是A大T大两所学校自杀率和学校排名一样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季想经历了上学期的打击，不禁又一次想起刚开学时，全校都被要求听的心理学讲座。　　女教授说，“来到这里，产生落差感是难免的，尤其是过去半年一年后，希望大家学会好好调节自己的心情。“　　看到自己第二学期成绩的这一时刻，这句话突然就变得非常清晰，季想也只能很阿Q精神的用A大论坛上最常见的话安慰自己，“被打击着打击着，就习惯了。”　　　　她没心情再看电脑里下载好的电影和综艺节目，戴上耳机一路忍受着高铁上熊孩子的哭闹的噪音，一路发呆到了舅舅的新家。　　　　季想舅舅这些年做电脑周边器材赚了一些小钱，和舅妈一合计就搬到了这个位于郊区的中端别墅区。　　别墅区环境清幽，但是地址稍微有些偏僻，季想费了不少功夫才和出租车司机说清楚了地方。车子开到别墅区附近，一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吃喝玩乐之地，颇有点荒凉，大概是为了让表弟能安心学习吧。　　为表弟点蜡。　　舅舅舅妈常年经商，两人文化水平不高，但有钱了就希望能有文化，所以对表弟寄托甚多。　　表弟作为家中独子，光是起名一项，就费尽心思。舅舅先是花了不少钱找算命先生，分析出五行缺水后，又询问了自家当老师的姐姐，翻烂各种典籍，最终在《楚辞》里择定了“鸿永”，取“前途远大”之意。　　林鸿永成绩说差也不差，但有了季成季想两兄妹的衬托，就让舅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家里只有保姆李阿姨一个人，是四川来的，照顾了表弟好几年，做得一手好菜，和季想一家也很熟了。　　她开门一见季想，就热情地伸手来帮季想拿行李箱，“啊呀小永妈妈说你今天这个点回来，我早把你住的那间屋收好了。”　　季想急忙挡住了李阿姨的手，让长辈帮忙拿行李总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说，“阿姨，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　　“客气啥子阿。”李阿姨一把夺过季想手里的拉杆箱，提着往楼上去了。　　季想无奈追上去，帮忙抬着箱子，嘴里说道，“谢谢阿姨。”　　“莫讲礼，小永老汉（爸爸）讲，你就住小永隔壁，早先看房的时候就安排好的，对面那间屋是书房，就你俩个用，没得别人动的。”李阿姨一路解释了下新房的构造。　　到了舅舅提前给季想准备好的房间，季想环顾了一下四周，陈设简单大方，不大不小，考虑到她是女孩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供她单独使用，作为一个一年忙到头的生意人，舅舅可以说很费心思了。　　李阿姨在旁边念叨着，自己收的很干净，床单被子一应用具都是洗过新换的，又问季想饿不饿，要不要提前给她热饭吃。　　“不麻烦阿姨了，等弟弟回来吃吧。”季想摇了摇头，说自己要先收会儿东西。　　李阿姨也乐得清闲，问了她些学校的琐事，又想起什么，从围裙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季想，“你舅舅喊我给你的。”　　信封看着不薄也不厚，季想接过便知是舅舅给她的零花钱。　　季想收下放好以后，便给舅舅打了电话，报平安道谢。　　舅舅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多劝劝表弟好好学习，季想嗯嗯地应下了。　　　　下午晚些时候，表弟从学校里回来了，看到季想，便哀嚎一声，“姑姑刚走，你又来了。”　　因为舅舅，舅妈做生意忙，没人监督表弟的学习，而季想妈妈当小学老师还算清闲，平日里便照看着表弟的学习。前几天小学放假，季想妈妈去了季想哥哥那，好不容易表弟有了几天“空窗期”，季想又来了。　　季想因为查了成绩，心情还郁闷着，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刷微博，看他回来，也就掀掀眼皮，嗯了几声。　　“咋了，怎么看着心情比我这苦主还不好啊？”表弟把书包甩到地毯上，靠过来看季想。　　青春期的男生，汗水量和精力的旺盛程度成正比，表弟一坐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就散发出来。　　　　季想嫌弃地推他，“离远点，臭死了，校服多久没洗了？”　　林鸿永皱鼻子，“你狗鼻子吗？校服昨天才换的。”一边说着，一边把蓝白色校服脱下来，甩在沙发靠背上。　　“况且我这种……”林鸿永想了想，“小鲜肉？对，我们这些小鲜肉都是这样的，这是男人味！”　　季想嗤笑，看到自己以前高中熟悉的校服，不禁有些晃神，她反唇相讥，“有人就不这样……”　　那个人的校服比旁人的颜色要浅些，季想猜是因为勤换，导致蓝白色都洗去了鲜亮，平日里都洁白整洁，她所见的仅有一次污渍，也不是他弄脏的。　　“谁啊？”林鸿永一下子八卦地笑了，“季想，你是不是失恋了？”他只比季想小了一两个月，平日里都直呼其名，不喊她姐姐。　　季想敛去思绪，语气平平，“恋都没有，怎么失恋。”　　“A大没有人追你？”林鸿永讶异，“学校现在还流传着你的传说呢。”　　“你贴在光荣榜的照片，全校男生谁路过不看两眼，上次你跟招生组来宣传后，那些孙子都疯了，说考什么T大，冲季学姐这颜值也要报A大啊。”　　　　季想想到那张被母校附中贴在食堂外面的几张海报，就感到尴尬无比。　　她的高中有一个传统，就是把历届的优秀学生事例，做成个人海报，贴在学生们每天必去的食堂，操场，教学楼等几个地方。而她因为是去年的文科状元，自然也光荣上榜，还因为样貌出众，被特别贴在了食堂门口。　　一左一右，分别是文理科状元，和门神一样注视着来食堂觅食的学弟学妹们，季想觉得这羞耻程度真是爆表了。　　然而教导主任美名其曰：“激发食欲与求知欲的双赢”。　　林鸿永吐槽她的照片，“看到你这张教导主任脸，我怄得饭都吃不下去。”　　　　季想是公认的美女没错，但她不是那种笑意团团，温柔可亲型的校花，而是不笑就带着拒人千里气质的长相——俗称高贵冷艳。　　天知道，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季想常常因为这种误解感到委屈。　　但在外人眼里，这长相配上学霸身份，已经够让人自动退散了。　　以至于从高中到了学霸荟萃的大学，季想也只有寥寥几人追求，还都被季想三言两语打发掉了。　　　　“有人追，但……”季想小心翼翼地措辞，“长相实在不敢恭维。”　　A大的男生，都是高考中闯过千军万马的学霸学神们，大部分人以自己的才华自居，不爱打扮自己，而一小部分肯用心拾掇自己的……　　十个九个都是GAY，还有一个是女朋友千辛万苦□□改造出来的。无论是撬墙角的心还是胆子，季想都是半点没有的。　　那种网传的所谓A大学霸校草，长的也只是周正清秀而已，也从未得到过校内同学的认可，在这个自由过头的学校，但凡校草的名号被提及，周边人不嘲讽几句都算仁至义尽。　　校花嘛——长得又美，才华横溢的女孩子倒是大把大把，但也没人无聊去评这虚号。　　　　“你想要人家智商和你匹配，又想别人颜值过关，脱单难啊！”林鸿永摇头晃脑的感慨。　　是有的。　　“谁啊！！”林鸿永声音分贝立刻放大了三倍。　　季想才发觉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左右林鸿永也不可能遇见那个人。　　“以前是有的，但是他应该去美国读书了吧。”　　“我的初中高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