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万物复苏。    行人如织,车马如龙。    姜国的繁华县城丰益。    ......    “这位公子我不喜欢穿蓝衣衫的少年。”    “这位公子你个子太高了嫁给你我都亲不到你。”    “这位公子我不会生孩子。”    ......    荆卿卿拄着脑袋坐在灶台前,一只手把玩着一双筷子,面前求亲的公子排成了一个小队,她顺口拒绝着。排队的公子哥们有的衣着锦绣出身名门,有的衣着寒酸家徒四壁,但她就是看也不看就一一拒绝了。自从她开始经营这豆腐摊,连日里真正来吃她做的豆腐的人不多,倒净是些想吃她本人豆腐的。为了让人不觊觎她的美色,她从来出门不施粉黛,不戴首饰也不穿好看衣裳。无奈实在生得太美,求亲之人仍旧是前赴后继。她拒绝得多了对于拒绝理由的储备便也富足了,如今说起来却是想都不用想。    眼见着又是一个人走上前,荆卿卿看都没看,直接道:“公子你长得太丑了。”    说完半晌,面前的公子却并未移步。她抬起头看看,面前人白衣飘飘,剑眉星目,风神俊秀,身边还跟着一个青衣小厮。她只当是自己的理由没法说服对方,便又换了个理由:“公子我以前嫁过人了。”说完又继续低头把玩手里的筷子。    眼前的白衣公子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有些不耐烦,指了指自己左眼眉毛上一颗痣:“公子看我这颗痣,克夫的。”然后仍旧是低着头玩筷子。    那白衣公子却倏然笑了,声音平和温柔:“这位姑娘,我是来吃松仁豆腐的。”    闻言荆卿卿倒是抬头仔细看了看这公子,英俊,不但英俊,还气度不凡。不过那又怎样?    “这位公子倘若你要吃豆腐,就请和店里的小二讲。”荆卿卿没好气地说,只当这人是换了个方式又来套近乎。    “可是......”白衣公子语气里带着几分为难,“姑娘你家的小二睡着了啊。”说罢指了指在一旁桌上睡觉睡到流口水的小五。    荆卿卿顺着他伸出的手指看去,不禁气结。一大早开始就没几个人是真的来吃她做的豆腐的,小五坐了一天也没什么活计,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小五!”她唤了一声。    但是小五仍旧趴在桌上流口水,浑似没有听到。    “小五!”她又唤了一声。    仍旧没人回话。    “小五发工钱了!”她使出必杀技。    桌上的人猛然惊醒:“哪里?哪里发工钱?”    迷糊着双眼四下张望,半晌才注意到自己眼前的凌冽目光,那目光非常熟悉,正是老板娘荆卿卿荆扒皮的目光。小二本来刚睡醒脑中一片混沌,见了这目光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丝清明,立刻跳了起来,心想完了完了这工钱一定是会被扣的了。因为每次他睡觉老板娘就会喊发工钱了,然后他就会醒来,然后就会被扣工钱......    “老板娘我错了......”小五低着头呜咽道。    “放心今日不扣你工钱,先伺候这位客人就坐吧。”说罢荆卿卿指了指身侧的白衣公子。    小五一看那白衣公子眼中便放出了亮光,在老板娘这干了快一年了,从来没见过那么俊俏的公子上门,难怪老板娘今日不扣他工钱,大约是看上这公子了吧,不由得一阵乐呵。连忙起身招呼那公子和他的小厮,还恭敬地倒了茶水。    看着小五乐呵的样子,荆卿卿心里冷笑。小五啊小五,你算术不好,你这个月的工钱前几天就被扣完了。    那白衣公子瞧着这老板娘神色变换甚为有趣,带着笑就了坐。    荆卿卿冲着还在排队的一众公子哥道:“诸位都先离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了。”说罢转身走到了灶台前,准备开始做豆腐。围观的诸位公子见状也知道此刻扰着人家做生意不好,便都无奈离去,走时都不忘给那白衣公子一个白眼,谁让他坏了他们的好事?    却是那白衣公子浑似没有注意到这帮人的鄙夷之情,展开自己带着书法题字的扇子,喝了一口茶水,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气得那些公子哥浑身抖了抖。    隐约还听得有人骂了一句:“长得帅了不起啊。”    闻言小五暗自点了点头,长得帅可不是了不起吗。而且这位公子长得不是一般帅,那就更了不起了。    不一会荆卿卿便端着一盘松仁豆腐上了桌。那白衣公子随即闭上眼闻了闻,赞叹道:“好手艺!”    荆卿卿本来打算转身离开,听到感慨却停住了脚步。这一年里到这豆腐摊的,还真没几个人是好好吃的。如今有人肯好好品尝她的豆腐,她倒是来了兴致,于是坐到了那白衣公子对面。    那白衣公子也不看她,闻过豆腐的香味,拿起一把勺正欲把一块豆腐弄碎然后舀起来,手却忽然被挡住。    他顿了顿,抬眼看去,伸手的却是那老板娘。    “放肆!”白衣公子身边的青衣小厮见状皱眉喝道。    白衣公子却是一个手势止住了身边的小厮,笑道:“老板娘,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这豆腐店还不让人吃豆腐了?”    荆卿卿却瘪瘪嘴:“公子你这么吃豆腐是不对的。”    “哦?”白衣公子神色之中露出几分好奇,“那姑娘说说这豆腐应当怎么吃?”    荆卿卿伸手拿了一把勺子,从白衣公子的菜碟里舀起一勺豆腐,浑似没有注意到旁边青衣小厮要掉出来的眼球。这世上还有人敢从公子的盘里吃豆腐?    但那女子仍旧是不疾不徐道:“吃这松仁豆腐嘛,不能将豆腐弄碎了,一定要一整块地盛起来,加上一些汤汁和松仁一起吃,才最好吃。”说完荆卿卿张开嘴,将那一勺豆腐吃了下去。    旁边的青衣小厮倒吸一口凉气。    倒是那白衣公子面带微笑,丝毫不在乎,便照葫芦画瓢地吃起了豆腐。吃完连连点头,面露欣喜之色:“姑娘这豆腐做得着实不错,这吃法也巧妙,受教受教。”    荆卿卿看他吃得如此陶醉,竟然一时不想走,便坐在桌前盯着这白衣公子,发现这人举止之间颇有几分尔雅之气。想到有人爱吃她做的菜她就觉得很是幸福,于是面上不自觉露出微笑。    “老板娘你这是做什么?”一边的白衣公子感受到荆卿卿的灼灼目光,不禁问道。    “看你吃豆腐啊。”荆卿卿答。    “你很开心?”白衣公子一挑眉。    荆卿卿真诚地点了点头。每每看到有人吃她做的这道菜吃得开心时,她便会想起父亲和兄长在世的时候。他们总是会捏捏她的脸然后夸赞道:“我家卿卿不但长得好看,做菜的手艺也是一绝呢!”    “老板娘,你就那么喜欢别人吃你豆腐?”白衣公子面上带着几分戏谑。    忽然被白衣公子这么一问,荆卿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才明白过来这白衣公子是在说些轻浮之话,她的脸上蓦地风云突变,沉声道:“你才喜欢人家吃你豆腐,你全家都喜欢人家吃你豆腐。”说罢起身离去。    那青衣小厮又是一声怒喝:“放肆!”    只见那小厮正欲上前却又被那白衣公子拦了下来。小厮不解,公子今日脾性怎的如此好?低头看了看餐桌上的豆腐,心想,是了,大约是因为公子今日吃着豆腐了。    待那公子吃完结了账离去,荆卿卿都没再看他们一眼。本以为此二人是真心爱吃她的菜,没想到却也是两个浪荡子,心中很是不快。    待到黄昏,荆卿卿才收了摊,打算回家去。其实想想那也不是家,除了楚深哥哥,那宅子里没人真心待她好,偏偏楚深哥哥最近又出了远门,在家遭白眼的次数也便多了。    这不,一进门姨母便迎了上来:“卿卿啊,你可回来了!今日府里来了贵客,快去做个豆腐露一手!”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妈妈。    荆卿卿一皱眉,又来了。这姨母姓赵,名为赵兰芝,是自己母亲的亲姐姐,嫁给了丰益有名的富商楚谦。要说自己母亲的本家赵家原本也是丰益的大户,可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只是当初母亲执意要嫁给一个江湖郎中,便被赵家除了名。父母和兄长死后,荆卿卿便投靠了姨母家。姨母本来嫌她是拖累,但见着她的美色想着家里没有女孩,将她收了来日后巴结巴结官家子弟也是不错的。恰好丰益虽然只是个县城,但是却是进京的必经之路,于是每每有达官显贵路过丰益县,赵姨母便会想方设法请人来家里作客,让荆卿卿借着做菜的机会接近那些达官显贵。    荆卿卿是很不情愿的,常常想尽想办法搅黄了那些餐会。譬如假称闹肚子啦,故意摔碎碗啦,故意扮丑啦。    今日又遇着这些事,荆卿卿觉得有些心烦。    “我知道了。”她淡淡道。不管再怎么不情愿,她现在毕竟寄人篱下,如今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脱离楚家,只能把姿态放低些。    “张妈妈,你跟卿卿去,帮卿卿梳妆打扮好看些,照顾好卿卿。”姨母连声对着身旁的老妈妈讲。    荆卿卿心知姨母这是又要自己以色侍人,想到上一次她让张妈妈给自己送来的那暴露的衣衫就觉得恶心。那是一件桃红色水衫,极透明,穿上后隐约可以看到女子的亵衣。当时荆卿卿就不乐意了,姨母见状还欲逼迫她,幸亏当时楚深哥哥护着她。楚深是楚家独子,性情与他那势利眼的爹娘大不相同,有时候荆卿卿简直都怀疑他是不是这二位亲生的。    “姨母,你要我做菜我不会推辞,参加宴席我也能够接受,但若是姨母要我以色侍人,我宁可划伤自己的脸。”说着她取下了自己的发簪,抵到了自己的面颊之上。    那赵姨母见状连忙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让你以色侍人呢,你不喜欢张妈妈伺候你,我不让她去便是。你快去收拾收拾吧。”这赵兰芝对荆卿卿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一来要靠着她让楚家巴结上官家,因此不好太薄待于她,表面的和平还是要维系的。二来荆卿卿却常常不听话,有时候她一恼火也会责骂甚至逼迫她。    荆卿卿看着姨母脸上的谄媚之相心里默默鄙夷,面上却是行了礼然后缓步走向自己的住所。    他们都没注意到,方才他们谈话之处附近的一丛翠竹之后,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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