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隋执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是一幢有些年代了的三层小洋楼，还有点苏联时期的风格，进了大门后还得走个十几分钟才到他们住的楼下，一路上种着各式各样的花，现在是冬天，很多花早都枯萎了，就只能看到几株菊花，还有道路两旁的整齐排列的含苞待放的腊梅。主楼里的一楼大厅里的家具的年代都挺久远，不过从一把小小的椅子上都有精致而繁琐的雕花可见其都很精致。大厅里没有什么现代的物品，除了近门口墙上挂着的一台座机，沙发对面有一片空处，地上铺着手工绣着花纹的地毯，它面前是一座壁炉，此时正燃着火，红红的光把空荡的房间照得温暖起来。 　　这是隋执的外祖父母的家，他们去世前把房子留给了唯一的女儿苏安，也就是隋执的母亲，苏安的少女时期在这里度过，后来嫁给了隋世明，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死在了她曾经的房间里。　　苏安死后，隋世明带着他们的孩子从大院里搬离至这里，苏安的房间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打扫，她喜欢的花也都一株株的种着，隋世明没有再结过婚，也保留着之前的一切东西...包括陪了他三十几年的他的情人。　　隋执没有看见他爸，就径自去了二楼的正中间的房间，这就是苏安的卧室，隋执轻轻的推开门，房间一如既往的一尘不染，窗帘是重重的拉着的，屋子里显得有点阴森，正中间的床是红木的，很大，床单和被子上都带了蕾丝，而且粉粉的，梳妆台上也布满了那个时候的少女们喜欢的用品，繁多却又不失整齐，，桌子上还有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照片，里面的少女欢快的笑着，　　穿着米黄色的长裙，白色的上衣，还戴了一顶小礼帽，她的眉眼处和隋执很像，尤其是挺挺的鼻子，从照片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女，任谁都难以将面前的美丽少女与自杀这件事相联系。　　隋执盯着相片里的人看了很长时间，他的目光很柔和，带着属于少年的对母亲的依恋，闭上眼他仿佛还感觉的到那双柔软温柔的手抚向他时的感觉，可毕竟不是少年了，他再睁开眼时还是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冷漠而又淡薄。隋执下楼后恰巧看见隋世明走进大厅，他应该是刚下班，手里还拿着公文包，从这个角度隋执可以看见隋世明头上的白发，倒也有些感慨，再怎么强势的人　　也逃不过岁月蹉跎。　　隋世明放好东西后扭头也看到了隋执，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张口说道：“回来了...没有提前说一声，晚上想吃什么，赶紧去和张妈说一声...”他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看隋执面无表情的脸，也不再多费口舌。毕竟是年三十儿，尽管隋世明过年也要上班，却也是十分重视习俗的，吃饭的时候桌子上的菜应有尽有，还有有一部分菜是逢过年必放在餐桌的另一边的，不过从来都没有人吃过，这是给隋执的母亲的。隋执对于隋世明这种怀念旧人的做法依旧是在心中冷笑，不置与否。　　年三十的最后几十分钟，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有数以百计的情侣们聚集在中心广场等着最后的倒计时，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度过新年的第一刻，烟花声此起彼伏。老宅里却仍然寂静无声，空气都仿佛窒息了一般，隋世明回卧室休息了，隋执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手机突然响了，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隋执拿出手机就看到‘姑娘’两个字闪烁着。　　宋离默所在的超市快过年时非常忙碌，尤其是这几天，她已经连着三天上班十二个小时了，偏偏昨天和她接班的人请假了，那人得了急性阑尾炎，在家里时直接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没办法只能请假，超市又不能缺人手，老板给宋离默说了，又许给她多一倍的工资，宋离默答应了，于是除了吃饭、上厕所，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快二十四个小时，直到刚才才稍微得了点空，拿出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并且自动关机了，她又借了同事的充电器充上电才开的机，这才发现隋执给自己打电话了，于是回拨过去。　　隋执看到‘姑娘’二字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了，原本压抑的愁绪消了，他不自觉地笑了，按了接听键：“...姑娘。”那边宋离默回了：“是我，隋老师。”她停了一下又道：“您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上班呢，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刚才才看见，真是不好意思啊。”　　隋执听着她说话时候有些无力，语气有些着急地问道：“你上班到现在？吃饭了吗？”宋离默回他：“吃了的，没办法啊，同事请假了，您知道的咱们学校旁这条街的店生意好，尤其到了现在，人手不够，我就得加班了。”隋执又嘱咐她一阵儿才想到：“学校旁边...你没有回家吗？”宋离默嗯了一声，隋执也想到她大概是困得很了，又问了她什么时候下班，然后说：“我不扰你了，你睡一会儿吧。”　　宋离默清醒了一点：“老师，我忘了问，您昨天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隋执说道：“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看你回家了没，没有什么大事，你休息一下吧。”　　宋离默应和了一声，忽然听到了窗外的钟声，然后就是烟花的声音以及人们的尖叫声，有些激动，也大着声音说：“隋老师，新年快乐！”说完，她自己也笑了。隋执说不出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点了烟火，明亮的光闪的他不知所措，却又有无可遏制的幸福感弥漫，“新年快乐，姑娘。”　　隋执上楼祭拜了母亲后收拾东西，下来看见了隋世明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时还有些疑惑，接着就看见了外面吴雪从车上下来要进大厅，隋执原本柔和着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他发火之前隋世明径直走到吴雪面前怒声呵斥，面有隐忍：“我跟你说过不要往这儿来，你怎么敢...”他抻直了手要打，吴雪就那么直直的站着，颇有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世明，你以为我想来，　　我想到她就不好受，可你都多久不回家了，昊昊很想你的，他前几天...啊！”　　隋执看着那女人倒在地上，隋世明对他怒斥：“你做什么，啊！她是你的长辈，你这个逆子...”他作势要打，隋执只稍微侧头，：“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到底生了我，我不碰你，”他说着，走到地上倒着的吴雪面前，蹲下身看着她：“至于你...你配来这儿吗，”他睥睨着嘴角流血的女人，“你连给我妈舔鞋都不配，‘回家’？隋世明只有一位妻子，一个家，你算个什么东西！再让我看见你来这儿脏我妈的眼，你们母子俩就一起下去给她赔罪吧。”他说的风轻云淡，吴雪的身体却反射性的抖了一下，隋执直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向外走去，“大过年的你要上哪儿！”　　隋世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隋执没有回头：“我已经向我母亲贺过新年了，没必要再留着。”之后隋执又招呼来门卫交代了几句：“今天的事要是还有下次，你就走人，而且我保证没有人再敢雇你。”　　不一会儿车库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由近至远，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