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轻轻一声脆响,那枚遭众人哄抢的巨额彩票被撕裂,仅仅三秒内化作了飞舞在空中和地面的碎渣,作俑者面色平静的越过人群,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们自己拼去吧!”话落风一般逃之大吉,众人的脸色瞬间精彩得像打翻的颜料。等再想追,人早已没了身影,于是只能索然俱散了。  人都走后,屋顶响起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安远智捂着肚子眼角带泪:“他怎么想的?那可是500万,眼都不眨的,意外的挺有骨气嘛!”“大叔本来就不贪财,是你误解他了吧?”“一元钱掉进沙发缝把沙发搬走也要立刻抠出来的人,我想不误解也难啊!类似的事可多了。”安远智道。  “不过,他倒真没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她的语气略带惆怅,韩奉先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对她说:“他唯一舍不得的肯定就是你了,”安远智没回他话,但能看出来她不信。  “有的爱,也许你没发现,但却很深沉,”韩奉先说,她嘴角微抿:“但是所爱之人不知道的话,就没有意义吧?而且,爸爸他对这些也无所谓,”讨厌,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反感韩奉先和她谈这些。为什么最近这种话题变多了呢?  韩奉先叹了口气,道:“远智,多理解他一点吧!他也很辛苦,虽说你是个知理的好孩子,但那是你的父亲,你完全可以更放肆点的,”“我可经常对他发脾气,今早还用包扔了他呢!”“反正又是他做了什么吧?他其实总担心你的,怕你独自烦恼,什么都不和他说,”“这点他也一样吧?”安远智道。有什么事从来不会和她说,所以渐渐的,她就不问了,怎么去更加理解他,深究起来,父亲对她来说充满了疑团。  而这些疑团里,有她始终无法释怀的问题,曾经问了一遍又一遍,父亲却不给她任何回答。他的沉默,让他们彼此的心疏远。  “那奉先哥哥,你会和我交心吗?愿意向我倾诉吗?”安远智笑着问,第一次从韩奉先的脸上看到了错愕,虽然只是短短一刹。“我开玩笑的,这种事情就算勉强自己也不好做到吧?没有合适的契机,我很难开这个头,而且我其实曾经尝试过,但爸爸并不想和我交心,所以就这样吧!不是说了吗?反正他对这些无所谓,”“你也无所谓吗?”“这个,”她沉默下来。  韩奉先迎着风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奉先哥哥,”许久,她轻声喊道,韩奉先转头看她,她却没看他,像自言自语般说:“可真奇怪,为什么我总不想和你谈这些呢?觉得……很烦躁,”韩奉先愣了一下,道:“那就不说这些了吧!不必太困恼,许是和我聊这些太冗长了,”“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安远智回神,看着他脸色通红:“我没有觉得冗长什么的,只是、总之,请不要误会,和您见面我是觉得很高兴的,更别说聊天了,但是一直说这些的话……”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要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呢!这种心情……总之,她绝对没有讨厌他的意思!这算什么?明明能和他说话很高兴。  虽说是父亲的挚友,却只比她大七岁的韩奉先,对她一直很宽容。小时候不管怎么恶作剧,他也连个惊讶的表情都不曾有过,时而纵容,时而训斥。她不由在心中发笑:像个不折不扣的长辈一样呢!  她忽然恍悟,啊!这样啊!  ——她讨厌的不是别的,正是韩奉先像个长辈说教她这件事。她被完全当小孩子对待了啊!  这一刻他的脸和父亲的脸好像重叠了,他们之间像有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这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避免的事实。  “对不起,因为刚刚那种话题,我实在喜欢不起来,”她到底在对着这个人说什么呢?疯了不成?“你道什么歉?”韩奉先说,“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不喜欢我们就不说了。”安远智许久没说话,她心里很难受,最后也不过是化作了深深一叹。  听见叹气声,韩奉先刚移开的目光再次转向她,刚想说什么,就见她眉头轻蹙,向后倒去。“白痴!”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远智倒下时就意识到一件事,她嘴角微微抽搐,内心在咆哮:不是吧?!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小心!!”尽管如此,这声撕裂的呼唤还是狠狠撞击着她,使她心脏战栗,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了一拍,翻转伸手抓住房顶,与此同时,一只大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腕,韩奉先的眼神几乎可以把她吞噬。  “你是想死吗白痴!怎么想的啊!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韩奉先抱着她跳到小巷后,揪着她的衣领吼道。  这双漆黑的眼瞳,她是多久没见到它深邃时的样子了?那里像有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怒火。后怕未平,此时她被吓得险些哭出来,直到一滴汗水滴在她脸颊。  是他额头的汗在顺着发丝滴落。她忽然去了几分怯意,倒是心虚多了些:“我……平时会躺在屋檐上,一时忘了这是尖顶的房顶,倒下才想起来……”“呵,”韩奉先目不转瞬瞪着她,合着安家神经大条是遗传的?他总算调平气息松开手,怒火却不减反增的燃烧:“平时躺在屋顶上?胡闹!安远智,谁教的你爬墙?别忘了你是个女孩!难怪你刚刚动作那么利索啊!你……你简直无法无天!以后我再看到你爬墙上,就真把你踹下去!听到没?”“听……是!”“哼!”韩奉先狭长的凤眸微敛,看了她一会,转身走了。  默数三声后,依然只有她独立于此,安远智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色,真丢下她自己走了。有点过分、幼稚,还有点不像韩奉先。  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她轻声嘟囔:“要是其他方面这么改变改变多好啊!”随后又摇摇头。“算了,难以想象。”她晃晃悠悠离开。  开锁进门,屋里难得还亮着灯,却已经一片狼藉,安祈华依在沙发上,略长的细碎留海遮住了眉毛,在浅黑的眼窝处投下阴影,令人连他的眼神也看不清楚,脸色苍白,唇色浅淡,雪色的牙齿尖咬着根细长的香烟。  他面前的矮桌上堆着许多空啤酒罐,脚下是成片的烟灰,声音微哑轻和,见她进来挥挥手:“回来了,今天有点慢啊?”“嗯,我回来了,路上遇上点事耽搁了,”“是吗?”他眉头一皱,又很快松开。  别以为他这是想问出什么,他的“是吗”和“嗯”、“哦”之类的意思差不多,相当于以“这样啊”结束整个话题。  一想到把韩奉先和他放在一起比较,安远智莫名的感到崩溃,她狠狠摇头,心里想着:奉先哥哥怎么可能像他?绝不可能!  安祈华明明压根不会去说教她。  只是,韩奉先是个优秀成熟的成年人。她突然对这个认知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安家的灯光熄灭后,外面一个人从树底走出来,正是韩奉先,他手里把玩着颗石子,神色莫测,站了会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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