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兴致高昂地聊了好半天,叶桉全程候在韩渠身边,腿脚站得麻木,偏偏两人临别时还在依依不舍。    山墨将韩渠送到门前,看了看天边的月亮,揖手问:“不知韩兄何时归京?”    韩渠没急着回答,若有似无地扫过叶桉的脸庞,见她兴致缺缺,说话的声音便稍微提了两分,“明日午后便回。”    叶桉睫毛轻颤,心中窃喜,先前还在可惜不能和客栈取得联系,现在便得知明日就能回韩府,这不正好应了她心头的期盼吗!    “哦?真是可惜,在下明日一早就得启程,恐怕不能和韩兄结伴了。”山墨有点遗憾,但似乎对韩渠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    说到做到,次日,韩渠逐一送走了茶庄的客人,用完午饭后便遣人准备车马,带着叶桉启程回了韩府。    回去的路上,叶桉乖巧了不少,不再耍小聪明妄图和韩渠共乘,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知道韩老夫人会出来来接自己的宝贝儿子。    果然,马车行到韩府附近,叶桉远远便见韩夫人正带着韩府里的一群下人正在门前迎接,和他们离开时的场面别无一二,她恍惚觉得,自己和韩渠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不多想,叶桉双脚着地跳下马车,垂首毕恭毕敬等着韩渠掀开车帘,自己好将他扶下马车。不想,某人却并没有让她搀扶的打算。    试想,他韩渠自幼习武,从小到大单打独斗,哪能轮落到让一个弱女子来扶的地步。    韩渠拂开叶桉纤细的手腕,长腿一伸,轻轻松松便从车迈下了下来。    叶桉见怪不怪,闷声跟着韩渠。    韩老夫人看着韩渠渐渐走近,眼眶早就憋得通红,若不是因为身边还有这么多下人看着,唯恐失了仪态,估计便要哭出来了。    她搂着韩渠的双臂,声音颤抖,“你啊,不是说只出去两三天的吗,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叶桉惊恐,心道韩老夫人也太不放心自己儿子了,韩渠不仅文武双全,又已过及冠之年,哪用她如此操心。    韩渠却是司空见惯,轻轻握住韩老夫人的手,安慰道:“出门在外难免耽搁,儿子心里有数,您别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你回来就好。”韩老夫人扬起笑脸,挽着韩渠的手走进韩府,边走边叨叨要让厨房准备一桌儿子爱吃的东西。    韩渠去了韩老夫人的房间叙旧,估计要留在那边用完晚饭才会回来,这倒为叶桉省了事儿,她只需要在晚饭过后,挑着灯笼去将他接回,伺候他洗漱睡觉就行了。    那厢韩渠刚刚离开了,这厢叶桉便赶回了自己房间,将行李整理放好,又将自己这些天在外面作好的画一一整理,揣进怀里,出门招来了小白鸽。    小白鸽又长胖了,叶桉本想将几张画纸悉数绑在它的腿上,可看着它圆滚滚的肚子,真心害怕它飞到半路飞累了,被人趁着它停下休息的时候捉去吃了,心头一软,最终还是只绑了两张纸。    叶桉心想,来日方长,明日再送也不迟。    只是,有些时候,来日并不可期。    一切收拾完毕,天将黑未黑,叶桉拿了灯笼但没挑亮,早早便去韩老夫人处候着,等着韩渠出来。    熬过了夏天的尾巴,马上就快要入秋了,叶桉走得急,没想着换衣服,此刻守在门外,夜风徐徐,赶路赶出的汗珠一吹即散,手臂上凉飕飕的。    好在韩渠没让她久等,叶桉站了没一会儿他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当时她正盯着远处树梢上的猫头鹰看得出神,恍惚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悠悠地说话声。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二少爷您出来了?”叶桉惊觉,低头取出火折子将灯笼点亮,继续说:“夜里风大,咱们快回屋吧。”    韩渠看着亮着昏黄的光的灯笼,没有回答,此刻心里正细细品味着叶桉的话,兴许是为了配合周围宁静的氛围,她说话的语气低柔极了,愣是将“咱们”两个字念得浮想联翩。    他翘了翘嘴角,心情愉悦。    “吃过晚饭了吗?”    “啊?”叶桉微愣,似乎没有料到他前后两句话如此跳脱,有些跟不上节奏,只得干瘪瘪地回一句:“奴婢吃过饭了。”    她边说边将灯笼挑远一些,怕火苗透过油纸烤坏了韩渠的衣服。    不料这出口的话倒是说完了,灯笼移了才不过堪堪一半距离,一阵“咕咕”的声音便从叶桉肚子处传了出来……    叶桉挑灯的手一抖,灯笼“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韩渠:“……”    叶桉:“……”    “没吃饱?”韩渠憋住笑意,佯怒,“还是说你胆敢骗我?”    叶桉真的委屈,虽然她的确没吃晚饭,但她明明不饿的,谁知被韩渠这一问,肚子竟不争气地叫了出来,她好想哭。    “正是正是!奴婢只吃了两个馒头半碗清粥,现在饿得紧……”    韩渠不理会她的瞎说八道,俯身将地上的灯笼捡了起来,送到叶桉手里,兀自离开了。    灯已经灭了,叶桉又拿出火折子重新将其点燃,挑着灯笼追上韩渠,两人摇曳的背影伴着灯光忽明忽暗,逐渐消失在路上。    ……    今日是韩渠从茶庄回来后的第一天,昨夜韩老夫人吩咐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二少爷留在府里休息一天,商行里有大少爷帮衬着,耽搁一天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    叶桉像往常一样,伺候韩渠用完早餐便退下了,走了一半才想起今日他整天都会待在府里,不由懊恼——少爷还没发话丫鬟便主动退下了!这事儿实属不该,左思右想,叶桉决定回去。    清晨将一缕阳光洒进院子里,万年青上的露水已经散去,翠绿的叶片被太阳照得发亮,映入眼帘的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韩渠又在院子里练功,他总是这样,早上的闲暇时刻练练功打打拳,晚上的零星时间看看书写写字,活得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一朵闲云一只野鹤。    忽然,叶桉灵光乍现,她猫着身子,蹑手蹑脚躲到旁边的一棵树后,轻轻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将画纸铺在树干上,右手捏笔,而后探出半个脑袋,仔细打量着站在院子中间的男子。    韩渠昨夜睡得极好,早饭后先是去后花园转了一圈消消食,想到这阵子待在茶庄也没时间练功,便回到院子里扎起了马步。    有人云:根基不牢,地动山摇!要想看出一个人的功夫深不深,那就得看他的马步扎得稳不稳!    韩渠这马步扎得好啊,精气十足,气势如虹!    叶桉躲在树后啧啧称奇,慎重起笔,心想一定要把韩渠画得俊一些美一些,扎马步的动作画得有力一些帅气一些……    总之,她的一笔一划,都必须得能对得起那日他额头上磕出的鲜血才行!    韩渠扎着马步,神色镇定,见斜前方那棵树后的女子时不时探出头来,又时不时撩一撩滑到肩头的长发,拿着笔趴在树上画得旁若无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露了出来……    我不动,敌不动。    韩渠的马步扎了整整一个时辰,叶桉才终于将画作好,咧着嘴满心欢喜地跑出了院子。    敌一动,我便动。    韩渠收了腿,双手拍了拍,远远跟在叶桉身后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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