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在明灵独自面对两次失恋痛苦的同时，另外一个人其实过得也并不见得很好。　　跟明灵分开后，海骏心情恍惚过几天，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他故意找茬逼明灵离开，也内疚过几天，人在办公室里面，心却不知道落到哪层地狱中。他知道自己口中说出来的那些理由，虽说也是事实，但是按照明灵恋旧的个性，她不可能那么快就自动离开，也只有自己无情驱赶，她才会绝望离开。　　女助理刘叶抱着几个文件夹，突然推门而入，把海骏吓了一跳，海骏满脸的不悦。刘叶注意到上司的脸色，机巧的说：“海总，打扰到您了，真对不起!我刚刚敲门的时候，没看到您在忙就直接进来了，是我的不好，下次我一定注意。那我先出去，一会再来找您。”说完转身就走。隔着门，她根本不可能看到海骏，她这么说，是想告诉海骏，她已经敲过门了，是他自己没听到，并不是她不懂礼貌和规矩。　　海骏听得出来她的话外之意，把她叫住，问她有什么事。刘叶有点为难的说：“呃。。。。。。海总，您好像把签名签在供应商的报价单上了。”然后把手中几个文件夹轻轻发在海骏办公桌的一侧。海骏拿起其中一个，发现是下属的一些报销单，该自己签名的地方却空着。又拿起另外一个文件夹，看到自己真的把签名签在供应商报价单上了。心中一阵烦闷，挥挥手让刘叶先出去。　　刘叶看着海骏拉长着的脸，不但没有出去，还走上一步，诚挚的说：“海总，您身体要紧，不要让一些其他杂务影响到你，您要知道，您可是公司最年轻最有作为的总经理，董事长和全公司都要倚仗着您呢。”她在称呼海骏的职位时候，故意漏了一个“副”字，并且夸张得有点言过其实。海骏虽然人还在半神游中，但是对她的用意，还是明白的。海骏抬头看着刘叶忽闪着用睫毛膏修得长长的眼睫毛，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谢谢。你先出去吧。”刘叶自从进了这家公司做海骏的助理以来，一直也都有在留意公司的年轻才俊海骏。作为贴身助理，刘叶注意到他这一两个星期都处于低落的状态中，以往每天定时给女朋友打电话的习惯，现在消逝得无影无踪，她从而判断他应该是因为和女朋友有了大矛盾，甚至是已经分手而难过，她自己就不知不觉想要去主动关心他，或者换句话说，想趁虚而入。刘叶又诚恳的说：“海总，如果您心情不好，想找人聊天，如果我有幸能成为您的朋友的话，请打这个电话。”说完拿出一张准备好的便利贴纸，轻轻放在海骏案头一边。对海骏嫣然一笑，打开门，走了出去。海骏摇摇头，苦笑一下。他平常跟这个助理主要是公事来往，如果有私人关系的话，就是仅仅和她还有其他同事一齐出去吃过几次饭，聊过几次天，刘叶就经常拿他当熟人，但他连刘叶的长相都几乎从来没认真留意过。　　下班后，海骏一个人独自在家看电影。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海骏心中一震，却又强自压下情绪，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装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去开门。意外的是，来人是公司的女秘书赵子琪，而不是他所以为的明灵。“是你”他脑子短路了有半分钟，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跟公司报备了新住处，作为秘书，赵子琪肯定能知道他的住址。大嘴巴的刘叶得意之下，向其他几个她子认为是闺蜜的人透露过海骏的最新状态，赵子琪那种平常就特别属意于海骏，在海骏还不是单身的时候已经经常抛媚眼了，一听说他恢复单身之后，就马上行动了。　　海骏注意到赵子琪手上提着几个大塑料袋，问道：“你？有什么事？”赵子琪满脸的关怀说：“他们都说海总食无定餐，身体越来越差，我是来看看能不能给你作几个菜，炖个汤补下身体。”说完撇下惊愕的海骏，扭着线条火辣的身子，很自动去找厨房，动手做饭。　　海骏心想，反正也很久没在家吃过饭了，所以对于赵子琪这一切行为，他并不拒绝。饭后，已是晚上10点多，但赵子琪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在跟海骏一边看电影，一边东拉西扯的聊天。不知不觉又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海骏正想说叫赵子琪回去，电话响起，是明灵打来的，海骏表情阴晴不定，犹豫了很久才接通了，赵子琪猜到是明灵的电话，她故意站起来走去洗手间，弄出了一些响声，于是明灵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女人脚步声。听到明灵竭斯底里的喊叫声后，海骏的心情突然变得很阴郁，在沉思的时候，赵子琪轻轻的走到海骏后面拥抱他。海骏忽然转过身去抓住赵子琪。。。。。。是为了发泄，还是为了跟明灵作最后的告别，海骏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赵子琪是自动送上门来的尤物，他不想拒绝。　　第二天，赵子琪留下来了。　　几天接触下来，海骏感觉还不错，有了另外的女人陪伴;起码在基本生活（也就是吃饭）有了保障，起码房子有人打扫的很干净，虽然聊天的内容总感觉常常不对口味，俩人的很多观念差别还是有的。但是他目前不敢有其他奢求。　　在公司，人前赵子琪还是尊称他为海总，人后总想表达一下对海骏怀有的不一般的感情，却总感觉海骏只是在敷衍她，心下愤愤不平，但又无可奈何，她觉得海骏心里面藏着一些不愿启齿的东西。　　这天赵子琪正在埋头看文件，案头电话响起，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把轻柔的女中音：“你好，麻烦接一下海总办公室。”赵子琪回味了一下，在十分肯定不是明灵的声音之后，才回答：“请稍等，马上为您转接。”转到海骏办公室之后，赵子琪还在想，是哪个客户的声音，感觉没听过，却又没有胆量偷听。　　依旧在半恍惚中的海骏拿起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一把在模糊的遥远的过去记忆中似曾听过女人声音：“是我，小薇，”海骏心中大震，记忆立刻清晰起来，那把女声他曾经非常的熟悉，熟悉到铭心刻骨。小薇继续说：“我现在在S市，有空赏脸跟我吃饭吗？”小薇是海骏在认识明灵之前的女朋友，交往了两年后，小薇抛弃了海骏，去了澳洲。而海骏所有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源自于小薇。当一个男人的最恨和最爱都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的时候，承受者通常最容易失去理智的。海骏问清楚地址之后，马上就出门了。　　赵子琪看着海骏满脸阴霾匆匆离去，心下七上八下，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追出去问个究竟，虽然说他们已经有了不一般的关系，赵子琪也住到海骏家了，但海骏从来没给过她什么承诺，赵子琪感觉自己只是一个佣人而已，最多是有不一般关系的佣人，海骏从来就没有主动跟她谈过他的事情，她虽然问过，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敷衍了事，她也不敢在公司公开他们的关系，怕丢掉来之不易的工作，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那天似乎太主动了。　　海骏匆匆赶到小薇的住的酒店。站在门口用力呼吸了几下，压住怒火，敲了几下门。　　房门打开，门后俨然是风韵犹存的周小薇。　　周小薇把海骏让进门口后，伸出柔嫩的手指轻轻的抚了一下海骏的脸，说：“8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海骏不耐烦的把她的手打掉，冷笑着逼视她说：“8年后，你还有脸来见我？”　　周小薇一脸的遗憾和错愕说：“8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再面对你，所以不辞而别，我原本以为8年的时间能冲淡一切，所以才敢再来找你，看来是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一股无名烈火冲上海骏心头，他走前一步，双手用力捏住周小薇的两肩，怒声说：“你这个贱人，你干的龌龊事把我这辈子都毁了！”周小薇大惊，同时用力抱住海骏，痛哭失声，连声的道歉。海骏把周小薇推倒在沙发上，他要报复！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只想拼命的撕咬。　　10年前，初出茅庐的海骏由于在他所在的行业内天份极高，人际关系也还算不错，不满25岁就被破格提升为部门经理，周小薇比他大三岁，是他的部门副经理，彼时也是极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她仰慕海骏的才华，制造了几次机会让海骏注意到她，并且追求她。海骏是第一次恋爱，那时觉得周小薇是一个完美的对象，交往后不久，他就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准备结婚生子，和周小薇共度一生。但周小薇并非这样想，她从来就没把海骏当作结婚对象，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结婚这回事，对她而言，男人只是寂寞和虚荣心的消遣品而言，并且她一心想出国。和海骏在一起两年后，她的移民申请批下来了，海骏不以为然，他自傲的认为周小薇为了他，会走不成的。　　最老套的故事往往就发生在最老套的环节中。8年前的某一天深夜，海骏出差提前回家，打开家门，发现他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和周小薇相拥而眠，那一刻的晴天霹雳把他劈得一个月内都晕头转向。等他稍微恢复了点知觉，去找周小薇的时候，发现已经再也找不到她了，因为她已经不告而别，去了澳洲。被这一事件重重打击的后果是，他感觉自己的自尊被踩到脚底，自信心被粉碎得踪影全无。更严重的是，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到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出现，导致他对和女人在一起生活产生了心理上的严重障碍，但这种症状平时并不影响工作，悲痛过后，他依旧是公司最出色最年轻最有前途的部门经理，只是他从此没有固定女友，都是些临时认识，过几天就挥手告别的那种。　　海骏在感情上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他的部门来了一个叫明灵的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聪明活泼能干，外表靓丽健康，思想单纯无比，那时想追她的男同事很多，也许是因为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纯真的女孩子吧，海骏也不例外。　　接触几个月后，他觉得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改变自己生活状态的对头的人了，于是果断地从原本糜烂的生活圈子中脱离开来，准备慢慢积蓄力量，去尝试着过正常的生活，去追求一个值得追求的女孩子的时候，这时候公司某个新来的高层高调表示对明灵有兴趣，这下海骏急了，急速发力，凭着横溢的才华作后盾，他花了大半年时间，把刚出校门不久的小丫头征服了，但是小丫头就是小丫头，玩心还比较重，还一直觉得自己玩不够；然而相对的是，海骏阅历太丰富了，他感觉自己累了想结婚，想进入到另外一种生活状态，可明灵一直推说过两年再结婚，这一下就拖了六年多，在岁数上，小丫头变成了老丫头，在心理上，小丫头依旧还是那个小丫头。　　在这期间明灵跳槽到了一家金融机构，发展得越来越好，回家来陪海骏、做家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刚开始在一起三、四年的时候，明灵让海骏觉得居然可以忽略自己心理上的问题，甚至竟然有多次感到很幸福，所以生活上轻松了不少；在每次感觉到幸福的时候，他都诚挚的跟明灵求婚，但是他从来没跟明灵说起过自己的这些事情。　　明灵随着阅历的增长和眼界的拓宽，在看待和处理事情方式上面有自己独特的方式，工作上努力认真负责，多次完美的完成项目任务，但同时在名利争斗上看得比较淡，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正因为在工作上方式恰当，很少给上司带来麻烦，碰巧她的上司和她的老板都喜欢这一类型的人才，所以得到上司甚至是老板的赏识，仕途上看上去一帆风顺；在家中，除了家务事以外，海骏非常宠爱她；由于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美好，她非常知足，很享受那样的生活状态，再加上还保持有的几分童真，所以她看上去似乎单纯依旧。可随着职位的升迁，也越来越忙碌，跟海骏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她私下以为，深爱她的海骏会谅解、并支持她的。这几年中，海骏升了几级，职位已是副总经理。　　在后面的一两年中，海骏眼看着明灵离自己渐行渐远，不再是那个对自己极崇拜的小丫头，心里面焦躁不已。在明灵陪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的时候，脑海中久已消失的周小薇和那个男人的场面又再时时出现，折磨着他；再加上近年来他所在公司的运营情况有时候也不容乐观，竞争对手抢了他们公司很多大单，如果这一两年内还继续这样的经营情况，很有可能会难以为继；他想他有可能会失去这个职位，失去这份高薪，要从头开始的时候，积聚已久的压抑情绪一下子全迸发出来了。　　他本来不愿意明灵在工作上太过好强，以至于没时间照看家庭和照顾他(他自己倒没反省过为何要人照顾)，但是他感觉自己眼看着就没本事给明灵幸福的生活，而明灵的发展势头是似乎和他相反，同时她的薪水也没比他少太多，心里面的焦灼更甚。他看着明灵每天都那么劳累，他不想再增添明灵的压力，于是自己的事情从来不找她谈，但是压抑的情绪总需要宣泄，他的方式是在网上找不认识的女人聊，聊多了聊久了，就聊见面，见面也就常常越轨了。海骏又恢复了他认识明灵之前的堕落混乱的私生活，只是明灵不知道是心太大，还是海骏隐藏的深，还是明灵太忙，竟然没有发现。也许年龄大了，没多久，他感觉越是堕落越是不快乐，他认定了自己注定一生以悲剧结终。负面情绪积累多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伤害明灵，于是提出分手，想让明灵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分手后没几天，赵子琪就暂时填补了某些空虚。　　周小薇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和青紫印迹，咬牙忍住疼痛，以平静的语调说：“如果这样能减轻你的苦楚，我愿意承受。”海骏站起来，冷哼一声：“你休想！”快步走出周小薇的房间。　　海骏感觉把心里面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发泄后，人好像轻松了一点。所以见过周小薇后，他脸上竟有了一些笑意。但这在赵子琪看来可不是好事，她暗地里想，应该是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才会让海骏有了变化。她大着胆子问过海骏那天的约会，海骏轻描淡写的说去见一个老熟人。　　虽然解决了多年前的宿怨，但是和赵子琪相处时，他还是无法忘记那个让他觉得自己注定悲剧一生的场面。　　周小薇移民后，交过几个男朋友，可不知为何，每次总克制不住的要和海骏比较，比来比去，都比不过海骏，但又知道自己伤他很深，所以忍隐多年。近来听说海骏和女朋友分手了，才急匆匆的飞过来找他，她想海骏去澳洲跟她重新开始。　　周小薇后来还找过海骏几次，海骏不拒绝她主动给与的温柔，但却只会冷言相对，没有半丝要再给她一次机会的意思，周小薇只好黯然离去。　　赵子琪依然住在海骏家，短暂的激情过后，某些现实上的问题慢慢浮露出来，海骏感觉跟她的距离似乎慢慢在拉开，海骏某些程度上视她为住家助理和佣人，除了每月给她固定的费用和打理家务事，其他的事情上面交集点很少。　　事情过去几个月后，当海骏可以静下来思考的时候，觉得自己以前太自私，为了想摆脱不健康的心理状况而‘利用’明灵，虽然后面是真的很爱很在乎她，但是自己的动机原本就不良，还隐瞒了自己的心理状况，做出了一些自己现在看来也算是残忍无耻的事情，这一切他都憋在心里，累积到了爆发点，到后面无法收拾的混乱不堪局面下，无情的抛弃了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是否找到了合适的男朋友。一想到明灵被别的男人拥抱，海骏的心竟有一丝丝的不快。他想他是否要去修补，是否还有机会弥补？他开始找一些心理辅导的书籍，甚至去见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