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一点林谷雨是说对了，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南方是不下雪，可是冬天下起雨来那真是没完没了。宿舍里晾晒的衣服在这种天气里没有一件是干的。林谷雨中午起床时，窝在被子里看外面灰蒙蒙的天呆了半天，才不得不挣扎着起来。收拾了几件衣服一会儿上教室时顺路拿去去干洗店干洗，不然就要没衣服穿了。　　韦晓琪有轻微的起床气，进入冬天人更是有点惰气，不情不愿地墨迹上很久才舍得从宿舍出门。　　两个人打着伞先去了一趟干洗店才上教室。天气不好的原因，大家都把窗拉上又挂着窗帘，教室里即使开着灯显得有些恢蒙。　　不过，天气好坏这些都不是应该关注的重点。重点是期末了。班主任惯用的激励话语：“考个好成绩回家过个好年。”　　　　这句话学生时代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一点儿也不新颖。可是即使是土气，依旧能成为大家的动力。　　试卷依旧很多，后期进入了刷题阶段，更是堆积如山。大家似乎是都很忙，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期末。　　期末对于林谷雨来说已经免疫了。平日里各种周测，月考，模拟考，久而久之面对考试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最后一科结束，林谷雨从考场出来，迎面就扑来一阵冷风，刺骨得直让人哆嗦。她打了个寒战双臂环抱住自己打算回学校食堂吃饭。　　她提前交卷，学校里依旧还沉浸在考试中的安静氛围里。刚从教学楼上下来，就看到了立在楼道里低头看手机的尚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长得高的缘故并不显得臃肿。她向他走过去。　　“在等人？”她问。　　“嗯。”尚澄应着，挑眉轻笑：“叫师父。”　　游戏里她是拜了尚澄为师。可是，她才不叫嘞。总觉得叫了师父那个辈分就生生地矮了一截。　　林谷雨颦眉扶额，定定地瞅着尚澄狡黠地笑道：“师傅？平时我坐车也是那么喊司机先生的。”　　尚澄哼唧：“别人的徒弟都是师父的贴心小棉袄，你呢？”　　林谷雨定义尚澄的“贴心小棉袄”应该就是像游戏世界上喊的那样――“师父父，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她淡定地说：“你说的‘贴心小棉袄’充其量就是卖蠢，你是想看我卖蠢？还是说你本来就喜欢蠢的？”　　“我不喜欢其他蠢的。”尚澄勾勾嘴角，“我喜欢你装蠢。”　　她听得一愣，倒和平时里聪明样有些反差了。　　“蠢一点才可爱。”他自己说着被自己逗乐了，笑得明朗。以前嫌弃带新手麻烦，他从来不收徒弟，现在收了徒弟才体会到，徒弟还是蠢一些的才有意思。　　当然也不止这些原因。平时看多了林谷雨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难免就会好奇她要是撒娇害羞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　　尚澄心里暗搓搓地黑下脸，这女的根本没这些技能！　　王旭这个时候走过来喊道：“尚澄，走吧走吧，我快饿死了。”　　尚澄看过去，白了王旭一眼明明是他要去上厕所，所以尚澄在楼下等着。　　“哎，呀，呀，呀！”王旭把目光落在林谷雨身上，阴阳怪气地问尚澄，“她是……”　　尚澄睨了王旭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还是介绍：“林谷雨。”　　“王旭，我朋友。”　　林谷雨冲着王旭点点头。王旭同样穿着一件羽绒服，只不过他给人的感觉更加精神一些。　　“你就是林谷雨啊，常听尚澄说起你。”　　“睁着眼睛说瞎话。”尚澄觑着王旭一眼。　　王旭眼睛一瞠反驳：“死鸭子嘴硬。”　　“行了。”尚澄打断，别过头来对林谷雨说，“一起吃饭吧。”　　“对啊。火锅哦，冬天吃最合适了。”王旭说道。　　“不用了，我回食堂。”林谷雨说。　　“王旭提前两天就预订了，说庆祝劫后重生。”尚澄双手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一起吧，在哪吃都是吃。”　　“可不是，考个试出来，死了我多少脑细胞，不吃好喝好对得起我自己吗？”　　最终林谷雨还是决定了和他们一起出门去吃饭。一起走到校门口，王旭和尚澄两人去取自行车。林谷雨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尚澄便骑着车过来说：“上来。”　　她看着后座的位置迟疑了一下。　　“我走前面，你们跟上来哈！”王旭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儿地就过去了。　　尚澄瞅着林谷雨，“喂，你还愣什么？”　　她回神坐了上去。脑袋里突然浮现出来策马同游的画面。可是这次是真的，林谷雨就坐在尚澄身后的位置。车速不快，因为冬天，总有一阵风往脸上刮。她一只手扶着后座，一只手尽量不着痕迹地捏着尚澄的羽绒服，悄然地把脸藏在他的身后，让他为她遮风。　　“冷吗？”尚澄突然问。　　“啊？嗯，也还好。”林谷雨回答。　　原本尚澄是想说，要是冷可以把手放在他的口袋里。既然林谷雨那么说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闭嘴闭嘴，瞎操什么心。　　　　三个人一起进了一家牛肉火锅店，一进去周身被店里的暖意包围住，店里弥漫的香气顿时让人觉得饥肠辘辘。店里装修很雅致，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师傅在庖丁解牛。紧接着服务员领着他们到座位上。　　王旭问林谷雨：“我们要什么锅底好呢，要不谷雨你来选吧？”　　“我都可以。”林谷雨说道，“你们看就好。”　　　　“要不就清汤锅？”王旭瞅了尚澄一眼笑问。　　“嗯。”尚澄点头当是答应，手上拿着笔在菜单上勾选。　　锅底选好后，又选了常吃的牛肉部位，一些菌菇，手工丸子和豆制品。没等多久，服务员就端着材料过来了。林谷雨没想到他们两个点了那么多，整个桌子都摆满了。牛肉很新鲜，师傅的刀工也是毋庸置疑的，鲜红的肉和雪白的油花紧密地相接，如同大理石花纹一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着蒸腾的热气飘上来，仿佛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尚澄夹了一些吊龙放在漏勺里熟练地涮着，一边轻描淡写道：“前阵子我带她玩游戏，顺便收了她为徒”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告诉王旭别再给他送来什么栗子梨子李子。他话音刚落下就很快地起勺，把肉往林谷雨碗里夹。　　王旭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讪笑道：“那感情好呀，以后，可以一起玩，江湖同行嘛是吧，哈哈哈哈……”　　“那，初入江湖，还请大侠多多关照？”林谷雨跟着说笑。　　“也没见你对我那么客气。”尚澄觑了林谷雨一眼，慢条斯理地咀嚼。　　林谷雨一听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默地低头往沙茶酱里蘸着肉片。　　王旭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游走，哈地笑了一声，不怕事大地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盘肉说道：“来，谷雨，这个五花趾很好吃，每次来我都会点，我给你涮了，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谢谢。”　　尚澄神色淡然的，只当没看到这样的献殷勤，若无其事地往锅里涮着雪花脖仁。　　“你和尚澄怎么认识的呀？”王旭一边吃着嘴里吧咂地八卦。　　“之前在店里吃饭忘记带钱包了，是尚澄给我结的帐。”每个问起她这个问题的人，她都是那么回答，久而久之她自己也都快要信以为真。觉得她和尚澄的相识原本就是那么普通。　　“没想到尚澄你这小子还那么乐于助人啊？”王旭揶揄。　　尚澄不动声色地把涮好的脖仁夹给了林谷雨，又给自己留了一份，才不紧不慢地回答王旭：“这也是因人而异，要是你我就不会帮。”　　王旭语塞：“唉，我说你.....”继而瞥见即将空盘的脖仁急忙说道，“那个那个，也给我留点！”他说着直接把最后的雪花脖仁涮进窝里，又开始碎碎念：“我和尚澄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了，不过那时候不同班。我和你说啊……”王旭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林谷雨，“他这个人呢，有点闷骚还爱别扭……”　　尚澄在一旁听到这里黑着脸，“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别扭了？”　　王旭抛给了林谷雨一个眼神冲着尚澄连忙摆手：“当我瞎说，瞎说。”　　林谷雨坐在旁边抿着嘴笑笑。　　谁知尚澄一个眼神扫过来眯着眼睛问：“笑什么。”　　她摇摇头，眼睛里却流光溢彩，这个人哟。　　……　　一顿饭下来吃了将近四百块钱，尚澄结的账。回学校时只有林谷雨和尚澄两人。他们在教学楼下停住，她想了想还是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还给尚澄。林茜平时会给她充足的零花钱，但是她很少会花。一来实在是觉得欠林茜的太多，想着把钱存起来以后还她。二来，平时林谷雨自己的花费并不大。不过，她通常都会放一些钱在钱包里备用。　　再看到林谷雨把钱给自己时，尚澄不悦地隆起眉心：“干什么？”　　“饭钱。”　　“我不缺这点钱。”他说着语气淡了几分。　　“那你缺什么？”林谷雨反问。　　尚澄像是思考了一下带着一点痞气地似笑非笑：“我缺爱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林谷雨就那么久久地注视着他，就是这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视着他。尚澄突然有那么一刻觉得好像赤身裸体地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下。他开始有些不耐烦道：“行了，你回去吧。”说罢就要转身上楼梯。　　　　没几步尚澄又回头，意外地看到林谷雨还捏着两百块钱站在原地不动。　　　　“五花趾好吃吗？”尚澄表情肃穆地问。　　　　林谷雨停滞了一下，抬眼对上尚澄的眼睛回答：“脖仁要好吃一些。”　　尚澄这才眉眼生动地笑了，心满意足地转过去慢慢地上了楼梯。　　她自己也跟着转上东边的楼梯。　　　　说不定他们吃的那头黄牛听到后会气得就跳出来，眸道：“我身上哪哪都好吃。”　　林谷雨想着忽然就咧开嘴乐了―― 唉，这个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