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颤了颤，半晌后却是道：“我也不愿，可你身体不好，大夫说了怕是不能将孩子生下……” 我连连摇头：“我不怕死，他们还那么小……” 他却十分坚决，冷了声道：“你不能出事，孩子还可以再有。你听话好不好？” 我推开他嘶声道：“我不能听你的！这是我的孩子，自打他们会动以来每天都要给我打招呼，你可知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我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够了，可他们……” “你说够了？”他冷笑一声，不可置信的道，“你若是活够了那我呢！我心心念念的给你求封赏，在爹娘面前护着你，以前我荒唐如今可有半分对不起你？你现在说够了那我呢？你就为了孩子要抛下我？” 我只能摇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念着孩子确实是忽略了他，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口口声声道我对你不住，你如今可是对得住我？”他冷着声道，“我本打算今后好好护着你，免你心伤免你忧愁，你若觉得够了……便罢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了房，我见他有些慌乱的步子泣不成声。 “少夫人，您别哭了。仔细身子。”小月大概是傅伯远叫了进来服侍我的，不知我们刚刚谈了什么，见了我哭忙道。 “小月，我可是那没心没肺之人？”我抓着她的手急声问道。 她见我如此慌了神：“少夫人，可是出了何事？怎这么问？” 我徒然摇了摇头，都是我的错罢，这一世欠的又何止是傅伯远一人？ 丞相夫人却急急的寻了我来，声嘶力竭的道：“你心里若是还体谅伯远就依了他将孩子落了！” 我吃惊不已，丞相夫人之前已得知我怀了双生子生产时凶多吉少，但也装作不知，想来是想要这孩子生下来的，现在怎又说了这样的话？ “伯远被老爷叫去跪了祠堂，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伯远为了你连祖宗规矩都不顾了，你又在闹什么？孩子我也不求了你活着就算是尽孝了！” 我摇了头心中十分坚定，孩子我定是要生下来的。 “你难不成还要将孩子生下来？你看看伯远，你看看去，他在祠堂跪了这么久，任凭老爷打骂一句话也不说不就是为了你？你这般做的又是给谁看？”她气的发抖。 我忍了忍鼻头酸涩：“夫君待我好我知道，只是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下来的。您也是做母亲的，可愿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身子一颤。“你当我愿？你肚子里还是我傅家的种！只伯远这般找紧你，若你真有什么不测，他怕是也要少半条命！我虽想要孙子但也不愿见他痛苦！” 我听了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傅伯远竟是这般看重我？只是这事我绝不会有任何动摇。 不欢而散，晚间傅伯远回了房。他虽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走路却有些不易察觉的蹒跚，我见了十分心痛却要装作不知。他上了床便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似是睡熟了，我见他背影宽厚寂寥，心内五味杂陈。 他绝口不提让我流掉孩子，我更是提心吊胆。只是晚间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觉得有双手缓缓抚着肚子，掌心温暖我便睡得十分香甜。 五月初五端阳节，小月领了三个小丫头做着蜜饯糕，我瞧得有趣便也跟着做了。两三片箬叶包裹着泡的胀鼓鼓的糯米，里面再加上豆沙、松子仁、枣子、胡桃等等，用手一坳便成了三角的形状，将它用麻绳缠了便成了了，绿油油的一大串十分可爱喜人。 正忙乱间傅伯远却进了屋，瞧了这般景象大声道：“你做这个作甚！回床上躺着去。” 我一惊顿时觉得十分委屈。他这些日子冷漠不说，此次不过一件小事竟是这般大声叱骂我。 我觉得眼眶发涩，闷闷的将手中活计扔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你们少夫人回房歇着！”他仍是生气道。 小月抖了抖忙要伸手扶着我。 我委屈得很，拂开小月的手。“我自己会走，你冲他们发火作甚。” 他顿了顿，方缓和道：“你回房去，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 我不语，慢慢起了身往屋内走去。脑子里只想着他竟这般凶，哪像他说的那般护着我了？殊不知一直惹我烦忧惹我心伤的便只有他了。 “哐当！”我一时失神踢到了一个盆子。 “你有没有怎么样？啊？”脚正痛着忽然身上一紧，他已从门口大步跨了进来，抱着我紧张道。 我见他眉心紧皱，眼内满是担忧之色，又悲又喜。 “我无事，你莫担心。”我忙道。 他动了动嘴，终究没再说什么，扶了我往屋内去。我见他胡子拉碴的，眼中血丝一片，知道他这些日子也不好过。 他将我抱上了床，拉过被子之后便要出去。我一急拉了他的手问道：“你去哪里？” 他叹了叹：“今日纪三找的老大夫到了，我去看看。” 我一震，捂了肚子道：“你莫要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将孩子流掉的！” 他状似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知，老大夫是专擅妇科的，我让他给你调调身子，也可……生产时少受些苦。” 我松了口气，心内无限欢喜，他终于答应了。见他眉宇间满是倦色觉得心疼，他怕是日日忧心着这事罢。他虽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对孩子的期待不比我少，也就是我身子不好，不然他又哪愿意将这孩子流掉呢？ 我拉着他的手道：“你陪我躺下可好？大夫说了，孩子，孩子需与爹爹多相处才好。” 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他合衣躺下便将我搂在怀里，我听得他叹息一声不由得反臂抱住了他。 “睡吧。”他道。 我点了点头终于睡了过去。 …… 醒来时身边已空，我摸着尚有余温的被窝，心内怅然。若是可以我自是愿意长长久久活着的，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傅伯远。只身子越来越虚弱，实是力不从心。 好在他是真的尊重我，不管有多么不愿仍是接受了。我自是感激他，每日回来便刻意讨好，总算过了几日温馨时光。 这日似是有感应一般我心内惴惴不安，烦躁不已，见了门口丫鬟窃窃私语更是一股郁气。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蹒跚走了过去，却见丫鬟似是被吓着一般跳了起来，期期艾艾的 道：“没什么，少夫人回房歇着吧。” 我见她一脸惊惶，眼圈通红，不由得更是疑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些急，大声问道。 丫鬟却是只跪地磕头什么都不说了。 我猛地回头望着小月，问道：“小月他们在说什么？你告诉我！” 小月一直摇头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我见了不由得气道：“好，你不说我便问其他人去，我倒不信没人知道！” 小月抖了抖，欲言又止的道：“少夫人，少爷……少爷说让新来的老大夫开服……开服落胎药……” 我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得道：“怎会？他，他明明答应我的！” 丫鬟皆是喏喏不敢接话，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 我失神不已，他怎可以这样？原来这些日子都是骗我的，他从未想过要放过孩子！腹部一阵阵痛，我抱着肚子往外走去，只想着要问问他为何要如此。 “少夫人，你别去！你若去了少爷定会打死奴婢的！”一胆小的宫女顾不得忙过来拦住了我道。 我见她瑟瑟发抖十分可怜的模样，万般气恼也只得按捺下来。 想着我的孩子却绝不愿坐以待毙的，我忙吩咐小月道：“快！给我收拾一下行装，我往将军府去一趟！” 小月却不愿起身只道：“少夫人，奴婢知您想将小少爷生下来。可是，可是您自己呢？您就不顾自己安危了吗？小少爷若是没有娘亲又哪能活的快活？” 我摇了摇头，泪流不止：“你怎知我不愿陪着我的孩子长大呢？人道虎毒不食子难不成我要为了苟活害了孩子么？况且大夫只说有危险但那个女人生子不危险的？你快些给我准备，我想去见见姨母。” 小月踌躇半晌终是无可奈何的去了。 小月同门房扯了个谎，说她代我去将军府走一趟，门房不疑有他便放了行。我坐在马车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肚子里的孩子却调皮得很踢了我几脚，哪知我这般的忐忑不安？ “还有多远？”我不耐的问道。 小月掀了帘子打量片刻后道：“就快到了，少夫人莫要心急。” 我握紧了双手，强作镇定。 “马车里可是丞相府的少夫人？”忽的马车被人阻了路，我听见一熟悉的声音道。 我震了震，听出这是纪三的声音不由得全身发抖。 “纪三猜的不错，上面坐着的就是嫂夫人罢？”他轻笑道，“嫂夫人这番出行傅大哥可是着急，不若随了纪三回府去。” 我焦急不已，没想到傅伯远这么快就知道了，若是回去怕是再找不到机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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