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她这一生,实则短暂,短得来不及同那个人共看人世间的风景繁华,就要迫不得已的分开。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生,也曾经有过最美好的时候,那个时候,恰逢朦朦微雨,她撑了一把青色的油纸伞,遇见了一个正当年华的少年郎。    【一】    “我要成亲了!后日就是我大婚的日子,大家可一定要来!”上官沛这样说的时候,满酒肆的人都一脸唾弃的看着他。他恍若不知,仍站在最高台,兀自喝着酒,兴高采烈的嚷嚷道。直到家丁到了,才把他拖走。    “我要成亲了!”家丁搀着东倒西歪的他,走在路上,他嘴里还不老实,不停的吆喝着。    “少爷,少爷,回家了。”家丁废力地搀着他,可是走到路口,他一把甩了家丁,奔向左边街角。他虽喝醉了,可脚速并不慢,竟也将壮实的家丁甩出了几条街。    之后,他就慢慢的走着,一个人从南门出了城,走到荒无人烟的小道,喃喃道:“回家?回哪里的家?我哪还有家?”    就这么走着,不多时,小道的尽头就现了一个小墓。    坟很小,在这样荒僻的地方,坟上却没有什么杂草。看的出来,有人一直很用心的在清理。    上官沛走到坟前,盘腿坐下,将酒壶放在一边。    “令仪,你真是狠心,这么一了百了的走了,什么都不用操心,还让我背了骂名。令仪,我是该恨你的。”说着,他将头靠在墓碑上,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令仪,我真的好恨你,可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你。上京的人都说我薄情,可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我这么做的,一定是的。我那时,都那样答应你了。可是,我后悔了……令仪,无论我怎样不开心,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去做。这样的我,你可还欢喜?”    【二】    上官沛遇到姚令仪的时候,整个京城还是忧忧愁愁的梅雨时节,连续多日,天都不曾放晴。好不容易有一日,雨下的不那么大了,上官沛就寻了个借口从府里跑了出去。    整天闷在家里,好好的人都要憋出病了。每天都是四书五经的,简直烦闷不已。    上官沛跑去山上时,正值山翠云清,一切都雾茫茫的。    山间有条小路,曲曲折折,他一步一步的走着,远远的就瞧见了一旁山石上的女子。烟罗裙裳,及腰长发。温温婉婉的模样,他像是着了魔一样,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    可是当靠过去才发现,那女子长得可真正算得上是天仙。且不说那凝玉一般的皮肤,便是只看她小巧的脸,精致的五官,便足以让人沉沦。那女子眉间有淡淡的哀愁,让人心生怜惜。只此一眼,上官沛就知道自己已沉沦其中,无药可救了。他要娶这个女子,要让这个女子欢畅愉悦,不再有忧伤哀愁。    后来,经人询问,他方才知晓,那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贺家的童养媳,名字唤作姚令仪。而她的夫君,早些年赶考时,就一直未回来。算来,已有七个年头了。    “令仪,姚令仪。”他唤这个名字,忽然就欢快起来,他是一定要得到她的。无论如何,这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她就是为他而生的。    上官一氏在京城里是说一不二的家族,因着和皇族有些姻亲,所以会得到这些地方官员的另眼相待。    只是寻些小计谋,那贺家便乖乖的将她送来。    大婚的时候,他牵着红绸,想着红绸的那一端,他便满心欢喜。    可是入了洞房时,他揭开盖头,却对上姚令仪冰冷的双眸,她说:“上官沛,强娶良家妇女,这样的恶行,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话,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百灵鸟在歌唱,可吐出来的话语,却并不讨人欢喜。    他捏住她的下巴——“女孩子,总要温婉些才好,如若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身好皮囊?”    可见上官沛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真的是喜欢上了她,以真心相付,以正妻之位相待,尊之以礼。她却如此说他,这双眸中冷的,像是有万古不化的寒冰。    “你如今是我的夫人,便要想想,该如何讨我欢心。贺家,他们从此以后,便再与你无任何干系,你以为你的生死,他们还会在乎吗?你以为你的贞洁,他们会看在眼里吗?眼下他们只巴不得同你脱离了干系。”    在他眼中,姚令仪是冰清玉洁一般的女子,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也不该那样伤他的心。他其实只是想好好的照顾她,可情急之下,竟说出那样的话。眼下,就连想弥补,也许都无济于事了。这样想着,又不觉有些心灰意冷,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觉松了下来。    他松了手,她也不再反抗。两人就那么静默一坐一站,烛光摇曳,映得美人如玉。    “你不该娶我的,上官沛。终有一天,你会因此而后悔的!”姚令仪看着一旁的上官沛,眉间的哀愁更深了。    “你放心吧,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的。终有一天,你的心,会属于我的。”上官沛闷声闷气的说完这段话,便扯下一旁的红绸,“我上官沛虽算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会做什么龌龊事。今夜,你睡床吧。”    话说完,他人就到一旁的软塌上,披上刚扯下的红绸,蒙在头上,鞋也不脱,就那么睡了。    姚令仪愣了片刻,随后,唇角扬起微微的笑,起身吹熄了房内的灯。    自打那日起,上官沛就把姚令仪锁在了那间小小的庭院,大概也是惧怕外面的风言风语吧。可他对她的好,一如既往。    【三】    这个冬天来得迅猛。只是刚刚入冬,上京便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很多的人都病倒了。有人说邪门儿,往年的瘟疫往往发生在入春入夏之际。可现在,是入冬。    这里感染瘟疫的人多,一早就被官兵把住了出口,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姚令仪被锁在深院,到底是身子骨弱,没多久就窝在病榻上,起不来身。上官府的人避讳,也没人愿意伺候她。    上官沛一意孤行,被老夫人同姚令仪一起被锁在了深院,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你不怕吗?”姚令仪这样问的时候,上官沛正端了药仔仔细细的吹着,生怕烫到了她。    “有什么好怕的。便是死了,有你这样的美娇娥作伴,也算是值了!”他笑的这般不正经,可她却蓦的一阵心酸。明明,她什么都没给他。可他,却肯这般挖心掏肺的对她好。若他们都好了,就都给他吧,人给他,心也给他。姚令仪这样想着,脸颊上就泛起了微微的桃花色。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若抽丝。第二年春天,柳条上放出了新芽,姚令仪的病才慢慢的好转起来。    可是,贺家的赶考少爷,也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    那日,多雨的上京罕见的放了晴。雨后新泥的味道弥散在空中,有微风拂过,阳光透过枝桠洒在窗前。    上官沛一早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所以,姚令仪也终于能拿出自己准备绣的鸳鸯帕了。洁白的绣帕上,两只鸳鸯已初显形态。她想,等到这手帕绣好,她就把自己交给他。当时与君三叩首,愿共君执手相守。    正这般想着,她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鞭炮声,分外热闹。    “蔚迎,外面有什么事,这么热闹?”蔚迎站在她身后,低声回道:“回夫人,听说是贺家的少爷高中回来了,正……”她话未说完,就自知失言,闭了嘴,暗自懊恼着。    听过了蔚迎的话,姚令仪手中的绣花针一抖,刺过绣帕,扎进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液透过绣帕,正好在鸳鸯的眼里晕染开来,乍看下去,竟像鸳鸯眼中噙泪一般。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望向外面的天空,不知不觉中,晴朗的天空已经渐渐的阴沉下来。    该来的,终归会来吗?    【四】    姚令仪第一次向上官沛提出要求,是为了去梵净寺,她答应他,等她回来,就给他一个答案。决不再让他这样,苦苦的等待下去了。    初春的梵净寺还不甚热闹,天空上飘着微茫的小雨。阴雨濛濛,姚令仪看着天空,心头涌上一层不安。    入了寺门,她便遣散了跟随的丫头,独自一人跪在佛像前,在宝相庄严的佛像下,她缓缓吐露出自己的心愿——“信女无才无德,与夫君上官沛结为连理,实在不愿轻易辜负了他。在此真心祝祷吾夫,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泽万年。信女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但求佛祖保佑。”    过了良久后,姚令仪只身一人入了寺庙的后院。    越过檀香与焚经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有人背对她而立,逆着光,却显得分外槐梧。    “贺廷哥哥?”她不是一般娇弱女子,从不轻易落泪。可八年的时光转逝,到底,是解不开的心结,这忘不了的旧人。    “令仪,你长大了啊。”贺廷看着姚令仪,眼眶忽然就红了。“令仪,对不住,我来晚了,对不住。”他这般说着,就要去抱一旁的她。    姚令仪只是后退了一步,“贺廷哥哥,如今我已为人妻,那些以前的事,到底是要过去的。你能回来,能平安回来,还惦记着我,我就很感激了。”    她这般说着,低下了头,却未看到贺廷眼底的晦暗。    贺廷上前一步,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姚令仪的身上,“日渐生寒,你别冻着了。”    姚令仪抬首,对上了他的双眸,微声细道:“谢谢。”    远处,上官沛撑着一把油纸伞,直直的站在墙角,眼睛看向姚令仪所待的屋子,唇角紧抿。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手慢慢地锁紧,竟生生的将伞骨折断。    他对着身后的家丁说:“我们走!今日之事,回去以后,谁也不能说!”他的话语里含有隐隐的怒气。    家丁低头应了声诺。见上官沛走远了,才用袖子擦了擦汗,抬步跟了上去。    少爷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爷。本来今天还是好好的,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时还面带着笑容,见天阴沉下来,又急急忙忙的拿了伞给夫人送来。可回头,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这让骄傲的少爷情何以堪?    【五】    上官府内。    “夫人,你怎么舍得回来了?那寺庙内……”他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姚令仪一脸平静的看向他,伤人的话语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他便一挥袖,甩门而出。    “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夫人出门!违者,家规处置!”    随着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姚令仪原本缩在袖中的手木然的松开。一串佛珠就那么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她在佛前跪了好几个时辰才求来的,是为了他,可眼下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蔚迎,我累了,你去外面候着吧,没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夫人,夫人……”蔚迎想追上去,无奈却被门阻拦在外面。她不明白,夫人不过是去寺庙拜了个佛,怎么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夫人和少爷好不容易有了感情,怎么好像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夫人有说了什么吗?”上官沛望着一旁的别院,问道。    蔚迎摇了摇头——“夫人只说声累了,便回去歇息了。”    “我知道了。”上官沛沉声说道,旋即转身离开。    自打那日起,姚令仪便被锁在这屋内中,身旁别无他人,就连蔚迎也离她而去。    对上官沛,她刚刚准备交付真心,他就这般对她。原来这一切不过只是纨绔子弟的一晌贪欢,算不得什么真心。是她傻了,当了真,就活该受伤。    忽而想起那天,贺廷让她把一个木偶藏在上官府,她还不愿,如今看来却是她痴了。    正这般想着忽然就听见那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夫人。”    她走出门去,看到蔚迎站在门外,羞羞怯怯的模样。    客房内,蔚迎坐在下首,眉眼含羞,她的下腹己微微隆起,“再过十日,少爷就要纳我为妾了。原本是不想惊动您的,但是老夫人说,这样的喜事,一定要主母来做主才合适。所以,我才来冒昧的前来打扰您。”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我累了,你先下去吧……”姚令仪转身离去,脚步有些虚浮。还好,她还没来得及爱上他,只是啊,为什么她的心空洞洞的疼,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块。可明明,她不爱他啊。    蔚迎的婚事并没有多热闹,毕竟这是一个小妾的婚事,可是她坐在高堂上,到底是不舒服的。这是她很久以来难得自由的日子,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见他们入洞房之后,便一个人离开,四处走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后园里,也依稀能听到前面的鼓乐声。    “夫人!”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站在她的后面,向她的手里塞了个东西,“夫人,你还犹豫什么呢?”    她没有转身,只听得一阵悉嗦的声音,再回头,身后已无人。    到底是有些紧张,她匆匆回了房间之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借着油灯昏暗的光芒,将刚刚那名家丁塞给自己的东西细细打量着。    那是一个木偶,身上刻着奇怪的符文,下面有人的生辰八字。不用多说,她也知道,这就是本朝以来,明令禁止的巫术。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梵净寺中,贺廷对她说的话。    “上官一氏不过是凭着皇后才敢称霸一方,可若皇上的恩宠不复,他上官一族,凭什么再称霸?令仪,若没了上官府,你就自由了,到那时,我会护你一辈子!还有,你难道忘了,你是如何成了孤儿的吗?”    那时她不同意,不过是因为,她是真的想和他共度一生,相守到老。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    前院热闹非凡,她在上官府,是那样格格不入。一个人在花园的凉亭内呆呆的坐了一整夜,明明是初夏,可她在其中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到了天明,才终于狠下心来。    【六】    废后的消息刚传来时,整个上官府乱做一团。可那天,上官沛反常的来到了她的住处,手中提着一个包袱,还有一封信。    “从今以后,你与我上官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他似乎非常着急,只说完这些话,便抬腿准备离去。    “上官沛!”姚令仪猛然叫住他,“便是废妻,也总要有个理由吧?”    “七出者,无子,一也。这样的理由你可还满意?”大约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了,上官沛连说话的时候,都是背对着她。    “好,好!”说着,她便笑了,“鸳盟散,锦书绝,你我夫妻恩断情绝。从今以后,你与我再无干系,嫁娶之事,互不相干!”    那个时候,她一直待在深苑里,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不知道。只出了上官府,便被贺家的人给接走了。    在两个月后,贺廷不甚染上风寒。她去梵净寺内替他祈福,可就是这一去,定了她以后的命。    “夫人,好久不见呐。”姚令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妇人会是上官沛的小妾,蔚迎。    “再过一个月,便到秋天了,那个时候,少爷他,就该被问斩了。”    猝不及防中,姚令仪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    “问斩?蔚迎,你在说什么?”    “夫人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当夫人早就知道了。”蔚迎轻笑,“皇后娘娘刚被废位,夫人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上官府,眼前这副吃惊之情,倒不得不说,夫人的演技真不错!”    尽管心中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但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依旧不舍。    “废后的消息传来后不久,便有人前来搜查上官府,却不曾想,竟在上官府内搜出了一个巫偶,龙颜大怒,判了上官家死罪。少爷,为了保护你,早早的就将你送走。可我没想到,夫人原来那么狠心,到最后,连去见少爷最后一面都不愿意,亏得少爷那般对你!”    “他若真心对我,你腹中的孩子又是怎么来的?”尽管知道了真相,她心里面会很难过,可眼下,她并不想认输。    “孩子?”提到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蔚迎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少爷的!不过是孩子的父亲一早就离开了我,我还未嫁,可以说这样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我日后也不要活了。幸得少爷怜悯,肯收留我,可是那些日子里,他却连碰都不碰我一下。事到如今,夫人还想要知道些什么?”    【七】    “令仪,怎么了?看你从梵净寺上下来,就好像丢了魂一样,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事吗?”贺廷看着姚令仪,一脸的担忧。    “贺廷哥哥,上官家的木偶,是你放进去的吧。”她低着头,闷声问道:“那天,我明明将那木偶烧掉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去伤害上官家的人吗?”    “可是令仪,那人已经负了你,我不过是想替你出气而已。”    “出气?呵,我知道了……贺廷哥哥,我累了,就先去休息了。明日,我想去牢房,去看看他。”    “令仪!”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关上的木门声,将他的话阻隔在外。    他叹了口气,终究是负手离去。    大牢内。    “上官沛,你现在这副模样,当真是落魄。”姚令仪站在牢房外面,目光凝重,看向里侧的上官沛,牢房内的光线很暗,但依稀能辨出,里面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血迹斑斑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滚!”男人大约伤的很重,说话的声音很轻,有些气若游丝。    “你还在担心我会受牵连吗?还真是好笑,上官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们上官一氏,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其实那个木偶,是我放的。”    上官沛听到这话,恍若一道惊雷在脑中闪过,眸中尽是不可思议,“你疯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皇后被废时,他便猜到了有人要对上官府下手,所以他才会在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地把她送出府去,原是不想她受到牵连。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陷害上官府的人竟他一心一意想护着的妻子。    “你一定不知道吧,十年前,你们上官家外出做生意时,马夫撞死的那一对夫妻,就是我的父母。上官沛,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我恨不得让你生不如死。眼下,这样的惩罚,不过只是小儿戏而已,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会说出那样恶毒的话。可她想,他恨她,总好过爱她吧?她想救他,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就也只能这样了。    【八】    出牢房和进牢房一样突然,就好像上天和上官一氏开了个玩笑,一切都像梦一场。而莫名其妙的,皇后也已恢复了自己的后位,可是,上官沛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姚令仪。    直到那一天到来。    上京城原本就热闹的街道仿佛一夜之间更加喧嚣了起来,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上官沛正准备上街去采集,却不想还是被人给挤到了乌泱泱的人群中,可抬头望去,却蓦然惊住。    远处的囚车中,关押的是姚令仪。头脑中嗡然一声,他就那么不知所措的呆呆站在那里,看囚车经过。    “这姚令仪,也算得上是千古一大的奇女子了,为了上官家,竟然心甘情愿地担下了所有的罪名。真真是痴情啊,可敬,可敬!”    听到围观者的议论声,他才好似当头一棒,猛然清醒。然后就拼了命的,拨开人群,冲到囚车前面。    “令仪!令仪!我在,我在啊!你看看我,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隔着囚车的围栏,他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上官沛,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姚令仪半跪在囚车内,看着他说:“我可不想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活下去,我死了,而你却在快活,那我就真的死不瞑目了。我要你在三个月内娶妻,我要你背负骂名,不能轻松的活着。我死了,你要陪我一起痛,你敢答应吗?”她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用力,波澜不惊的双眸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敢答应吗?”    “好,我答应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好,我答应你!”    囚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渐渐的跟不上了。姚令仪听到了他的话,木然地松开了手。上官沛一个不稳,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徒劳地看着囚车渐渐远去。    所以啊,就算那么心痛,就算那么难过,他也依然要放手,尽管最先松开手的那个人,不是他,可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就成全她。    哪怕背负骂名又怎样?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让他的余生,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但是啊,每次在夜里难过的从梦中惊醒,难过的低声哭泣,他就忽然好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抓紧她的手。    【尾声】    栖忧酒坊内。    男子发酒疯般告诉我:“掌柜,我很想我的夫人,真的,很想很想。”    我的唇边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是吗?”想了想又停顿了一会,取出一碗无忧酒,“那便允你无忧。”    男子夺过,囫囵喝下。    我伸手一挥,酒碗咕噜咕噜地在桌面滚动,然后掉落,摔得粉身碎骨。    上官沛又回到了那一日。    那日是天青色烟雨,有紫藤萝花层层盛开,姚令仪抱着绣着莲花的灯笼站在花树下,脸上是清浅的笑意。    他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甩开,没有反抗,而是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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