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东京 N 计算设备及系统有限株式会社”（简称N社）---晓雪站在它的大门外，看着那个大牌子，不由得心潮澎湃，又有些恍惚和不真实。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从此，自己就要在这个大公司里工作了吗！太不可思议了！　　当初自己一心要上研究生，不就是想毕业后找个像N社这样的大公司就业吗！然后当个白领，挣高工资，摆脱贫困，然后，然后和武结婚，生子，幸福地生活！现在似乎梦想已经成真了一半，只是，武，却不在了。。。　　一想到武，晓雪的心就一下一下的疼起来。她用力拍拍自己的头，像是想要把一切伤心和不快的事情全部赶走。　　整理好心情，随着上班的人流，晓雪走进这个她做梦都没想到可以工作的公司，开始了她崭新的生活。　　忙碌而繁杂的一个星期终于结束了。周六，晓雪一直睡到12点钟才在拓海的敲门声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稀里糊涂地在睡衣外披上一件外套，打开没有上锁的房门，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地看着拓海：“什么事呀，拓海？”　　拓海怔怔地看着她，眼神里很复杂的情绪在涌动。他把目光转到自己的脚面上，说：“那个，晓雪没事吧！看你一直没醒，叫了两次也没反应，实在有些担心，以为你生病了呢！”　　晓雪见他躲闪的眼神，才发现自己虽然在睡衣外加了件外衫，但是睡衣胸口的扣子开了一颗，雪白的胸脯露了一些。她赶紧把外衫拉了拉，又胡撸一把凌乱的头发，想想自己这个样子，难免有些难为情，于是干咳两声用以掩饰尴尬，说：“谢谢你呀，拓海！我这不是累的嘛！这一个星期简直比我在夜总会那会儿工作还累。开会，培训，培训，开会，我的天呀！还来不来就加班，我简直都快找不到北了！！多亏周末不加班，不然我会睡在办公室里的！”　　拓海看着她憔悴的小脸，有些心疼：“谁让你一心要去上班的！进入日本公司就是你常说的那句话：上了贼船了！现在还只是培训，等正式接项目了，那你估计就要‘披着星星盖着月亮’那样的上下班咯！”　　“那叫‘披星戴月’！”晓雪笑了。　　“晓雪还要睡吗？还是起来吃午饭？”　　“哇！都十二点了！抱歉！我马上做午饭吧！”晓雪叫道。　　不等拓海回答，她回身关上房门，赶快换上家居服。留下门外的拓海，心情有些许复杂，他是今天才发现晓雪居然不知从何时起不锁房门了，这就表示她不再提防他，她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明她把他当成自己人，不在设防了。这样一想，拓海心情不禁大好。　　晓雪来到厨房时，拓海笑眯眯地看着她，两碗香喷喷的拉面和一盘饺子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晓雪飞奔过去：“哇塞！拉面呀！”　　她探询地看看面再看看拓海：“难道拓海一个星期忽然就变成田螺姑娘了？”　　拓海不解地看着她问：“什么田螺姑娘？我是男人呀！”　　晓雪大笑道：“这个嘛，是个神话故事，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难道这拉面是拓海做的吗？”　　拓海老实巴交地说：“当然不是我做的！我也就只会煮方便面。”　　然后得意地补充道：“这是我叫的外卖，就是我们很喜欢的车站边那家。他们刚刚送来，不然我还会让你再多睡一会的。”他叫晓雪坐下快吃，这一个星期，他们基本上就是各自外食，晓雪觉得贵，有时会煮个方便面。　　“晓雪这一个星期太辛苦了，我特地给你多要了一份竹笋面码和一颗卤蛋，快点吃！”拓海知道晓雪非常喜欢日本拉面的竹笋面码和卤蛋。　　晓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大口吃起来。　　心满意足地吃完饭，晓雪说想去看看张红。　　自那次邂逅，她们虽然时不时也有通电话，但是没有再见面。现在晓雪工作这件大事解决了，她想去看看张红。张红快要临盆了，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关心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加之昨晚给张红打电话一直没人接，让她有些许的不安，于是晓雪又给张红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晓雪决定直接去张红家里看她。　　“这样不太好吧！张红桑现在毕竟和大冢桑住在一起，你不打招呼就去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呀？”拓海有些担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张红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晓雪一边说，一边拿包穿鞋匆匆往外走。　　在张红家楼下，晓雪还是犹豫了，日本人很注重礼节和隐私，到别人家拜访都是要提前打电话约好时间的，自己这样冒冒失失敲门进去实在有些失礼，毕竟张红和大冢英雄住在一起。于是晓雪来到张红家门口后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晓雪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谁？”里面有人问道，门马上应声打开了，大冢英雄憔悴不堪地出现在门口。　　“晓雪桑！是小红让你来的对不对！她在哪里？她好吗？孩子好吗？”他突然紧紧抓住晓雪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晓雪一把推开他：“大冢桑！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呢？冷静点！”　　大冢被她一推好像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晓雪，说：“哦，晓雪桑，你好！好久不见！刚刚失礼了！”然后鞠了一躬。　　“大冢桑，好久不见！你好吗？”晓雪边说边微微鞠了个躬还礼，接着迟疑地说：“不好意思大冢桑，突然拜访，失礼了！但是，我给张红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我有些担心，她还好吗？”　　大冢听罢眼圈忽然就红了，随后竟然忍不住哽咽起来，这可把晓雪吓坏了。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对不起，大冢桑，是不是出，出什么事了？请，请冷静，冷静，慢慢说，好吗？”晓雪被吓得结巴起来。　　大冢也许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擦了把脸，渐渐平静下来，“晓雪桑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吧！”他侧身示意晓雪进屋。　　晓雪忐忑不安地进了门，屋子里很凌乱，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人住的样子。　　他们在餐桌前坐下，晓雪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冢桑，张红呢？她不在家吗？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大冢抱着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给晓雪讲述了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　　那天和晓雪分手后，张红回到家很是高兴，也有些神伤。她絮絮叨叨地跟大冢讲述和晓雪在超市的不期而遇，也心疼地讲述晓雪和武的生死离别。晚上睡觉前，张红忽然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大冢，幽幽地说：“英雄，要是你家里人也逼你离开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大冢有些睡眼惺忪，拍拍她的背哄她：“好啦好啦！快睡吧！我不会离开小红的！”　　张红忽然哭起来：“我不能离开你，孩子也不能没有你！”　　大冢无可奈何地坐起来，抱着她安抚了好一会儿，张红这才终于睡下。其实大冢不知道，一周前，大冢的妈妈不知怎么知道了张红的地址，来找她。　　大冢太太个子比一般的同龄日本女人要高，人很消瘦，嘴唇薄薄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都有一种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感觉。　　她进了屋子，并不坐下，有些厌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张红已经可以感觉得出她浓浓的敌意，但，这毕竟是大冢的妈妈，她希望做儿媳的未来的婆婆。　　张红依旧殷勤地说：“妈妈请随便坐吧！我给您倒茶去。”　　“我可不是你的妈妈！不需要茶！不要！再说你也不方便！”大冢太太用下巴点点张红的大肚子。　　“啊哟哟，你看看这屋子，你们中国人都不打扫房间的吗？狗窝一样！可怜我的英雄怎么会和你住在这里！到处都是垃圾呀！”她那薄嘴唇里吐出刻薄的话语，她的声音并不像她纸片人那样柔弱，而是刺耳又尖利。　　张红对自己说：为了孩子，我忍你了！　　也许觉得站着说话不方便，大冢太太略带嫌弃地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身板绷得直直的，不用正眼看张红，微微仰着头说：“对了，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张红也来了气：“太太，我名字是张红。”　　“好吧，张桑，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我家英雄？他要结婚了！你在这里给英雄添很多麻烦你知道吗！”她盛气凌人地说。　　“给英雄添麻烦的人不是我，是你们和他所谓的未婚妻！”张红笑了一声。接着说：“英雄君想要的人生是什么你们知道吗！为什么要强加给他他不想要的生活！告诉你吧，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他！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是要结婚的！你们阻止不了！最主要的，你知道吗？你的儿子英雄君爱我！！”张红看着大冢太太的脸，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　　张红的眼神和态度似乎让大冢太太有些吃惊，从一进门，这个个子小小的，瘦弱的，有些谦恭的年轻中国女孩，一副讨好她的样子，这让她感觉自己有了必胜的把握，没想到，刚刚交手，自己就一下子处于了劣势。　　她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缓和了下口气，说：“你以为婚姻有爱就够了？小红！不说别的，就说你是外国人这一点，大冢家族就是不会认可的！”　　她忽然叹了口气，又说：“你知道吗？现在经济不景气，生意难做，英雄未婚妻的家族，在生意上可以帮到大冢会社。再说，这是大伯定下的，不可以改变的呀！”　　见张红低头默不作声，她又换用温和一些的口气接着说：“小红呀，你好好想想哈！现在有两条路对你比较好，一呢，就是你现在离开英雄，我们大冢家族给你一百万的赔偿金；另一个就是生下孩子，孩子由我们抚养，你做英雄的外室，这个是我提出的，如果英雄的未婚妻不同意的话，也不行呢！不过，那孩子很爱英雄，我想她会答应的。”　　张红满脸通红地瞪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日本，的确有很多大企业家三妻四妾，但是，户籍里，只有明媒正娶的大太太是以太太身份登记在册的，其他的女人，有的是以妹妹或干妹妹的身份注册，有的在外面连个名分都没有，比如山口百惠的母亲就是没有名分的外室，而孩子们则可以入籍到户籍里。这些，张红只是在电视节目和新闻里看到过，她不能相信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大声地说：“太太，不好意思，请别说了！这两条路我都不会走，谢谢你了！”　　她的声音吓到了大冢太太，她惊讶而不满地叫到：“啊啦吗！真是的！你这个人真是没有教养呢！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是为你好！大伯的意思是等你生了孩子，就把孩子接过来，把你赶回中国去！给钱和做外室都是我和他爸的意思，不想做的太绝！不知好歹！我回去了！”　　她气哼哼地扬长而去，留下张红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