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分了

陈国栋看向脸色铁青的陈国华，再看向明摆着站在老大两口子那边的陈国梁，他知道这两个兄弟是肯定要护着张小婷，他花费再多唇舌劝说都是做无用功。　　　　不管王丽春愿不愿意认账，陈国栋自己是不想认的，他媳妇给大嫂下跪磕头，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两口子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陈国栋真的不想让王丽春给张小婷磕头道歉，他知道求饶无用，本身又没立场反对，转而把主意打到了黄桂芳的头上。　　　　他着急地朝黄桂芳喊道：“妈，你倒是说句话啊？”　　　　黄桂芳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三个闺女和四个儿子，前头是三儿子陈国华、陈国贵和陈国栋，之后是三朵金花，最后一个才是陈国梁。　　　　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　　　　家里一共七个孩子，黄桂芳是典型的一碗水端不平，偏疼小儿子陈国梁。　　　　虽说张小婷把陈国梁照顾得很好，天天让他吃得饱穿得干净清爽，但是黄桂芳心里，始终觉得对不住她这幺儿子。　　　　为了挣工分养活一家子，黄桂芳只能天天忙着地里的活计，顾不上幺儿子陈国梁，因此她出于补偿心理偏疼他。　　　　黄桂芳不认为她偏疼幺儿子有什么罪过，她一点也不怕前头的三个儿子跟她闹腾。　　　　直到前些天筹备着给陈国梁办喜事时，王丽春跳出来喊着他们两口子都不出钱，黄桂芳这才看出了陈国栋的不满。　　　　要不是王丽春跳出来闹腾，黄桂芳真看不出来她这三儿子跟家人算得这么清楚，连亲弟弟的婚事都不想出钱办。　　　　想到陈国栋如此算计，黄桂芳心里拔凉拔凉的，她不认为自己偏疼幺儿子有错，也不觉得亏欠了老三两口子。　　　　当年王丽春的娘家人那么过分，黄桂芳让陈国栋把王丽春送回王家屯去，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过了没几天她不照样从牙缝里挤出五十多斤粮食出来，让陈国栋给王家人送去了吗？　　　　正逢灾荒年月，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饭吃，黄桂芳咬牙给王家人送的那五十多斤粮食，等于救了王丽春一家的命！　　　　送出去那么多活命的粮食，黄桂芳只得让家人天天吃稀粥配野菜，一家子吃糠咽菜，捱过了那段差点断顿的日子。　　　　更何况，给陈国梁办了十桌酒席是陈国华三兄弟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不是黄桂芳一个人决定。　　　　陈国栋在商量的时候没说话，回头就放任他媳妇跳出来闹腾，这阴暗的心思，满腹的算计，让除了他和他媳妇以外的所有人都寒了心。　　　　闹到这份上，老三两口子没半点愧疚之心，只有满腹的算计，黄桂芳对她这三儿子失望透顶，不想再给他留脸面。　　　　在陈国栋开口之前，黄桂芳还想腆着老脸跟她大儿媳妇说几句软话，让她放过老三两口子一马。　　　　现在，呵呵，黄桂芳决定撒手不管，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黄桂芳嘲讽地说道：“老三，我知道你不是管不了你媳妇，而是不想管。既然你之前没拦住，现在你也不用管。”　　　　听了亲妈这一番毫不留情的指责，陈国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有种自己的脸被亲妈揭下来狠狠在地上碾的感觉，陈国华两口子和陈国梁的鄙夷目光更是让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黄桂芳打定主意不会插手这件事，因此她转头对王丽春说道：“老三家的，一口唾沫一口钉，你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跟你大嫂打了赌，你输了就得认！”　　　　王丽春白着脸，眼中的恨意浓郁至极，她就知道这偏心眼的死老太婆不待见她们两口子，果然不该对她抱有任何的期待！　　　　“孩子他爸，你总让我不要争不要争，现如今你看清楚了吧？你妈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儿子！”　　　　王丽春不忘往她男人的伤口上撒盐，被陈国栋恶狼般的视线狠狠地警告了，她心肝胆俱是颤动起来。　　　　她没法恨陈国栋，他是她同床共枕好多年的男人，更是她和孩子未来的依靠。　　　　王丽春将全部的仇恨都算在了黄桂芳的头上，趁着这机会向黄桂芳宣泄她积压多年的不满：“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偏心眼的人！你眼里只有你的大儿子和幺儿子，何曾有过我们家国栋？你有啥好的东西全都是留给小叔……”　　　　“王丽春，咱家谁都有资格计较，就你没资格！你别忘了，你……”　　　　张小婷想反驳，被黄桂芳给拦住了：“国华媳妇，你别说话，让她说，她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委屈我这三儿子。”　　　　阻止了张小婷，黄桂芳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陈国栋，而后将视线对上王丽春，昂了昂下巴催促道：“老三家的，你继续说，甭管是大的小的，你但凡觉得我亏欠了老三，你只管说，没有人会拦着你。”　　　　陈国栋用力地拽了王丽春一把，他不能再让这蠢婆娘抱怨下去了，不然他就成了老陈家的罪人！　　　　王丽春挣开了他的钳制，一口气把她抱怨全部倾泻出来：“柱子他爸，你别拦着我。我要是不说出来，你这偏心眼的妈不知道要委屈你到什么时候！”　　　　陈国栋又急又气，扬起手狠狠地抽向王丽春，直把她的脸打得高高肿起，他才罢手。　　　　他狠狠地教训了王丽春，急切地向黄桂芳解释道：“妈，你别听这蠢婆娘瞎说，这些都是她斤斤计较，不是我想的。”　　　　黄桂芳看透了他的小心思，眼中没有半点温度：“老三，我承认我的确是偏疼国梁，但你扪心自问，我这些年真有你媳妇说的那样，不管你们两口子的死活？好的全都给了你大哥和小弟？”　　　　陈国栋摇头，急急说道：“妈，我没这么想。我媳妇她……”　　　　黄桂芳摆摆手，不再让陈国栋说下去：“行了，这种没用的话你就别说了。我是偏疼国梁，对你们兄弟姐妹七个一碗水端不平，这点我不否认。但老头子走之后，这个家就是你大嫂管的。你知道你爸为啥不让我管家吗？你爸就是怕我太偏疼国梁，怕我太偏心，对你们哥几个不公平。”　　　　“我们是一口大锅里吃饭，本不该算得这么清楚，但你大嫂她这人仔细，一分钱的账她都记着。你刚刚跟你大哥算了账，你大嫂管了这么久的家，她没占谁的便宜。这事，你认不认？”　　　　陈国栋重重地点头，眼眶发红。　　　　　　黄桂芳接过陈国梁递过来的碗，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既然账算清楚了，你大嫂没占你们的便宜，你让你媳妇给你大嫂道歉，磕头就不用了。好歹是曾在一口锅里吃饭的，用不着做得这么狠。老大家的，你说呢？”　　　　这话由黄桂芳说出来，张小婷恨恨地瞪了眼王丽春，纵然再不满意，她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妈，我听你的。”　　　　黄桂芳给了张小婷个赞赏的眼神，转头厉声对王丽春说道：“老三家的，你过来跟你大嫂道歉！你污蔑她占你和老三的便宜，还诅咒墩子，这是你不对！你大嫂退了一步不让你磕头，所以你好好跟你大嫂道歉！”　　　　陈国栋拽着王丽春过来，压着她给张小婷鞠躬道歉。　　　　王丽春不甘不愿地跟张小婷道歉：“大嫂，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我嘴巴臭，不该那么说话。”　　　　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张小婷再不乐意，她也得做表面的功夫，点了点头算是原谅了王丽春。　　　　解决了这一桩大事儿，黄桂芳把话题拉回到今日的主题上——分家。　　　　黄桂芳抓起桌上的钱，重重地放下。　　　　她不想再生事端，决定不等她那二儿子回来，家产均分，谁也不会亏！　　　　看了在座的人一圈，黄桂芳红着眼说道：“咱们家有多少钱刚刚算过了，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我这就把这钱分清楚，该谁的钱就是谁的。以后，我跟着你大哥过，你们没意见吧？”　　　　陈家村的风俗一向是老两口跟着长子过，每个儿子定时给养老的钱和粮，怎么着都得保证老两口有饭吃。　　　　陈国栋点了点头：“没有意见。”　　　　陈国梁想反对，他是真心想养他妈，正准备开口，张小婷狠狠地瞪着他说了句：“国梁，妈跟我们过！”　　　　被张小婷这么一敲打，陈国梁顿时偃旗息鼓了，不敢再提，只暗暗决定每个月要多给他妈养老钱。　　　　黄桂芳敲了敲桌子：“国华，我们不等你二弟了，现在就分家。你去把纸和笔拿出来，分给各家的钱和物，你每一样都记好。”　　　　等陈国华拿了纸和笔出来，黄桂芳把她想好最公平的分法说出来：“我跟你们爸没本事儿，没能给你们置办什么家产，最值钱的也就是咱们家这几间屋子。你们现在住的屋子就是你们的，这没啥好分的。　　　　鸡和猪都不分，等过年卖了钱再说。咱们家只有一口大锅，这也不能分。咱们家能分的是粮，按照口粮和工分粮的算法来分。谁的工分挣回来的粮就给谁，国梁媳妇只有口粮，工分粮不会分给她。国梁，你有意见吗？”　　　　陈国梁摇头并表态：“没有。我媳妇我自己养。”　　　　“好好好！”黄桂芳满意地连道了三声好，转头问陈国栋两口子的意见：“老三，老三家的，你们有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