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与华服

李泽言不知道跑哪去了，李微泠晃荡着就摸进了厨房，东摸摸西看看，厨房里倒是一尘不染的，看样子他这餐厅很久都没营业了，也不知道赚的钱够不够交店租。　　拉开柜门，她随手拿出一个盘子来，圆盘边缘绕着一圈淡金色，盘底绘着一支淡紫色繁缕，花朵浅淡到几乎看不出来，只留一个淡紫色虚虚的影子，如云里梦里的花影。　　　　“真看不出来啊，李泽言那个扑克脸会用这么柔情的餐具”，她一边嘀咕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指顺着淡紫色花朵的边缘勾画，“厨师都没有的吗？再等厨师赶过来我是不是要饿死啊……总不能是李泽言亲自上阵做饭吧，想一想他站在厨房里的样子，想不出来……比被雷劈的感觉还难想象……”　　　　“被雷劈的感觉怎样？”身后突然传来沉沉的声音。　　　　李微泠一转身，看见李泽言拿着一瓶红酒站在厨房门边，黑沉的眸子正盯着她。　　她立马就慌乱起来，“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久，在你说那些厨具和我的脸不像的时候”，他走了进来，把红酒放在流理台上，从顶上的柜子里拿了两套刀叉出来，吩咐道，“再拿个盘子出来，把这些都洗干净。”　　　　她看着他挽起袖子姿态娴熟地打开冰箱取出一块牛肉来，不由瞠目结舌，“你要自己做饭？”　　“不然呢”，李泽言斜睨她一眼，“这是我的餐厅，自然我是厨师。我做什么就吃什么，我说付多少钱就付多少钱。”　　李微泠的思路很容易就被带偏了，“那要是误打误撞走进来的人吃了饭付不起钱怎么办？”　　“放心”，李泽言一边将牛肉放在冷水里解冻一边漫不经心回答，“知道souvenir的也能猜到我大概哪些时间会过来的人，多半都不会穷到那个程度。”　　　　李微泠吃瘪，嘟囔道，“我就有可能付不起钱……”　　　　“白痴”，李泽言习惯性地吐出这两个字评价，点火热锅，不再搭理她。　　　　牛肉是澳洲和牛，红酒也是澳洲产的，Henschke Hill of Grace神恩山，折合人民币近4000块一瓶，拿来炖牛肉似乎有点暴殄天物，可是他喜欢这款酒的名字，而且喜欢那成熟且轻盈无瑕的酒体里从黑胡椒、黑巧克力的气息演变成的集中起来的樱桃、李子与坚果的香气，跟这种上好质地的牛肉搭配，口感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　　　　“盘子洗好了就出去吧”，李泽言翻出一张浅灰色围裙穿在自己身上，一边说着一边开冰箱陆陆续续取出胡萝卜、土豆、口蘑、小洋葱头和一大罐番茄浓泥酱来。　　　　李微泠正聚精会神欣赏总裁这难得一见的形象，怎么可能愿意出去，她很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出去，我就站在这里看你烧菜，我要享受被雷劈的感觉！”　　李泽言抱了满怀的蔬菜经过她身边，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用力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嫌弃道，“幼稚，不清醒！”　　　　牛肉切大块，用无纺布的厨房纸巾祛除血水，锅里倒入橄榄油烧热，把牛肉块煎成棕黄色之后夹起来，底油留着炒胡萝卜土豆洋葱块，加了一坨黄油进去之后那种奇异的奶香便在厨房里弥散开去。　　李微泠被这香味馋得直流口水，像一条眼巴巴等着投食的土狗。　　　　李泽言舀了一大勺浓的番茄酱下去，均匀地洒了些面粉进去，好让蔬菜块都能挂住酱汁，搅拌炒动好之后再把之前煎好的牛肉块倒进来，深宝石红色的酒液浸满了各种食材，肉香、酒香、黄油香混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迷醉的香气，李微泠沉浸其中，觉得自己越发饿了。　　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盯着总裁大人，让主厨误以为她是饿到想吃人，于是毫不留情把她赶出了厨房。　　　　李微泠嘟着嘴坐在那棵白树下面，摸出手机无聊地刷微博，不出意外在头版头条又看到李棋洛的脸，标题赫然是“《寒鸦劫》男女主互动亲密疑似因戏生情”，不由得嗤之以鼻，这些娱记写来写去就是那么些招数，不过造绯闻组CP这种宣传手段永远都不会过时，众人就乐意看戏里情侣延伸到戏外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　　　　蓦地想起来这部戏的女主罗嘉，李棋洛说的，她前两年和李泽言在一起被记者拍到过，那她……是不是也吃过他做的菜？　　　　这样想着，心里莫名堵得慌，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怎么饿了，这间总裁专属的餐厅，到底招待过多少他的红颜美人解语花？　　　　等到能上桌吃饭的时候已经两点多快三点了，李泽言大概是经常没有正点吃饭，表现地一切如常，李微泠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早上喝的两碗粥早就消化了，方才因为想到他的那些过往的女人涌起的不适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再怎么心情不好也要吃饭啊，不吃饭心情只会更不好啊！　　　　主菜也就两个，马赛海鲜汤和红酒炖牛肉，估计是要把牛肉炖得软烂花费的时间比较久一些，但是成品是相当好看的，红褐色酱汁裹着牛肉块、微黄色土豆块、橙红色胡萝卜和透明的珍珠洋葱，一侧放着一捆碧绿的欧芹、百里香和月桂叶装饰，如此颜色，令人不由不食指大动。　　　　大号淡柠檬黄的浅盘里装着的是改良过的马赛海鲜汤，里头除了赤鮋、绿鳍鱼、欧洲海鳗、金头鲷、鮟鱇、鳕鱼、鲻鱼这些产自地中海的海鱼鱼块，还加入了贻贝、蛤蜊、章鱼、龙虾等海鲜，汤汁微红色彩斑斓，简直就是法餐版的“佛跳墙”。　　　　李泽言按传统吃法，在一只小号浅汤盘里摆上了几片面包，再倒入鱼汤，干面包浅浅浸在汤里，还得刷上浓浓的蒜香蛋黄酱。　　　　李微泠是不懂什么传统不传统的，再加上也饿极了，三下五除二把盘子里的面包吃完了，挟了一只大海虾，滑嫩有嚼劲的虾肉浸透了杂鱼的汤汁，鲜得掉眉毛，至于她亲自“监督”做出来的那道红酒炖牛肉，更是好吃得不得了，红酒的味道和牛肉浇汁完美融合，牛肉软烂却不碎，饱满的牛肉香混着蔬菜的鲜甜和香草料的香味，实在是很适合吃上三大碗饭。　　　　正常法餐肯定是不会上米饭的，不过“美食界的独裁暴君”李总裁就喜欢别出心裁随心所欲啦，所以souvenir常备各国各地最好吃的米。　　　　李泽言给她盛了一小碗白米饭放在手边，雪白米饭顶上还撒着些许黑芝麻粒，米粒是半透明的晶莹，趁着芝麻显得愈加黑白分明。　　　　李微泠心里想：不管了，老娘都要饿死了，就不装淑女了，反正他也清楚她的底细，索性放纵一回，等会吃完了再去盛饭！　　　　李泽言全程都涵养很好地看着她如饿狼一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依旧慢条斯理吃自己的，只是嘴角一直微微弯着。　　　　从souvenir出来，李泽言径直把她带去了晶颐的名店街，说是她该添置些换季的衣物了。　　　　两排星光熠熠的旗舰成衣馆里，她只认识耳熟能详的LV、迪奥、香奈儿、GUCCI、PRADA、乔治.阿玛尼这些，李泽言好像目标明确，只领着她往前走，也不多言语，她跟在他后面不敢怠慢，虽然人家身高腿长一步抵她两步，她也还是得紧跟上啊！　　　　路遇一家菲拉格慕，橱窗里男模特身上的衬衣又好看又性感，她忍不住站住了脚细细打量，不知不觉就走进店里去了。　　　　奢侈品店里的店员都是目光狠辣的主儿，一眼就能瞧出来她身上的蕾丝裙是爱马仕今年的春夏新款，自然特别殷勤地取了那件衬衣来给她看。　　商务系列的黑色衬衣，衣领两侧顺着边角的弧度各自镶嵌着两道亚金色扭金纹，并正中一小颗同色的竖菱格，衬衣左半边竖着洒下来一长条极淡的暗金花影条纹，花纹的胸口处又横着深黑色的十字纹，中和了金色的微微夸张，搭配的领带是暗紫色，在整体的公谨严肃里又透着些年轻的气息，刚好适合李泽言。　　　　可是，他穿什么码子呢？　　　　李微泠正在犯难，一回头发现李泽言正好折了回来找她，“给你买衣服，怎么跑进这里来了？”　　　　“原来是要买给李总”，店员认出老主顾来，赶紧去挑了合适的尺码来，“这位小姐拿这件就好。”　　　　李泽言看一眼那年轻的店员，“这是我妹妹”，姑娘面上一红，“是，从前没见李小姐来过，不认得，不好意思。我以后就会记住了。”　　　　他没再搭理那店员，目光转回到她手上的衣服，略略嫌弃道，“我不喜欢这件。”　　　　李微泠不理他，径直拿过去刷卡付钱，纸袋子拎在手上朝他得意一笑，“刷你的卡买的，不穿也得穿，毕竟你的钱又不是大水飘来的！”　　　　李泽言低声笑起来，“还挺记仇”，顺势握住她的手，“跟紧我，不要走着走着又不见了。”　　　　她心里一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任他宽厚的手掌整个儿握住自己的手。　　　　大牌女装里历来是迪奥的最好看最仙女，所以李泽言今天的目标是晶颐的迪奥成衣馆。　　　　迪奥的店员对华锐这位年轻总裁的面孔并不陌生，巧笑嫣然地迎上来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他二人一番，李泽言挑了夏款里颜色素淡的几件出来给李微泠试穿，她自己又拿了一件暗灰金色的吊带伞裙，迪奥今年的主题是“迪奥旷野”，那件裙子上满是壁画里的图腾动物，深紫双角犀牛、金黄高角的白唇鹿还有砖红色的大耳羊，她都很喜欢，看着它们，就好像是在微风轻拂的南加州草原上度假。　　　　而且，和她方才给李泽言买的那件衬衣还比较搭。　　　　李泽言坐在店堂的米色沙发里，食指摩挲着下巴，好整以暇看她挑衣服，忽然瞟见圆环衣架上露出来的一截浅湖绿色裙角，叫住店员问道，“那件衣服怎么不挂出来？”　　店员把那件包好了防尘套的裙子取出来，摸出衣服上的挂牌看了看，轻声道，“不好意思啊总裁，这件衣服是罗嘉小姐定的，她的助理说了这个月要过来拿的。”　　　　正在试裙子的李微泠听见“罗嘉”两个字，忍不住回头去看李泽言的表情。　　　　“哦，是她么”，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淡淡的事不关己模样，压根不像谈起某个熟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