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

“轰！”　　　　闪电轰过，长街上的光亮甚至盖过了天边的鱼肚白。光芒熄灭后，枪声大作，间或夹杂着惨叫和呼喊。　　　　这里是天城上城区入口的青龙大街；往东再爬上数数百步石阶，便能踏上天城顶部的砖石路，去往蟹黄小笼包等飨灵喋血的高台；往西，则能一路沿着大道，爬上耀州最高的望京。　　　　往北，则是将上城区一分为二的天城城门。穿过那门，便能踏上蜿蜒山道，去往耀之洲腹地。　　　　战斗起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当蟹黄小笼包一行与上杉千贤打得惨烈时，北京烤鸭和鱼香肉丝也打点好剩下的物资，带着人手，无声无息地偷了上城入口守卫的营；他们刚接近那城门，便被青伞和般若包围；天城的城门已然紧闭，城楼之上般严阵以待，城楼之下则全是手持大刀与长矛的堕灵。　　　　正北方带头的三个武将都是堕灵；而西面包围过来的堕神大军只有一个般若带队；当已然变异的法术照亮整片区域时，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状况出现了。　　　　隐藏在夜幕下、试图偷偷穿过城门的，并非只有几十个飨灵的精英队伍，而是上万飨灵——虽然一眼望去资质不一，却都拿着武器或伴生灵体的上万飨灵！　　　　远在望京修补身体、透过术式观察着战场的上杉千濑几乎是瞬间推开修理师，随即哈哈大笑：　　　　“选在这个时候突围，真有你的！传令官！再调一成兵力过去！”　　　　战斗在瞬间便打响；龙纹殿的战士用特殊的盾防住了西面般若的第一波冲击，随即抓住瞬间空隙发起冲锋，硬生生切进西面的堕神大军里。飨灵因此抢占了西边街区的房舍，同依凭着城门的堕神展开对攻。　　　　西边的战线尚可维持，北面却是险象环生。来自于城楼上的法术攻击几乎立刻将阵线炸出缺口；然而还未等指挥官作出任何反应，便立刻有臂缠白巾的战士一拥而上，踩着战友的尸体，用武器将打算冲进来的灰色堕灵戳成飞灰。　　　　“烤鸭！”鱼香肉丝脸上带血，击飞一个般若后迅速站在北京烤鸭身后；后者站在北面阵线的最前方，独力面对三个堕灵却不落下风；他那硕大烟杆里喷出的无形法术，时不时便让堕灵们的灵力被掐断，令到在这一面打头阵的反抗军减了不少伤亡。　　　　那些臂缠白巾的年轻战士没有法术的干扰，高声呼喝着向前；只有鱼香肉丝注意到，北京烤鸭嘴角已经流下一缕鲜血。　　　　“你的伤没有全好，不要勉强！”鱼香肉丝说着将北京烤鸭往后一送，自己随着反抗军又一波冲锋上前，从烟杆中吐出橘色火焰，将准备施法的堕灵狠狠吞没——　　　　“杀！”她一声怒喝，扬起烟杆将一束火焰烧进当先一个堕灵眼中；那堕灵立刻被一名使刀飨灵斩首；可还没等那飨灵再往前进一步，一道剑光击穿了他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飨灵张开满是血沫的嘴咆哮着，连人带刀砸进堕灵群里；他的战友尚在冲锋，他却拼着被数道法术击碎骨骼，将那长刀掷上城楼。　　　　鱼香肉丝来不及说任何一个字，便见那裹着灵力的长刀在城楼上爆炸，掀下来数个般若；自爆了伴生灵体的青年，也瞬间被轰成一具焦尸。眼见战友创造了这样的机会，反抗军的青年们红着眼扑进堕灵的部队，北边顿时一片短兵相接之声。　　　　“麻十三！”鱼香肉丝却不跟着冲锋，反而架起北京烤鸭往西边穿过去；龙纹殿当下的指挥官并非是哪位特型飨灵，却是麻辣小龙虾的亲卫队长；远在望京的上杉千濑若是看得仔细一些，便会发现，龙纹殿众多特型飨灵，却是一位也没出现在这个战场上。　　　　西边阵线较之北面更为稳固；作为跟堕神战斗了百年的家族，他们储备了许多特殊防具，竟防住了一排排般若的闪电冲击。鱼香肉丝这一喊，麻十三举起左手在空中画了个圈，紧紧握住，随即将拳头挥向北边。龙纹殿后排的战士立刻召唤出伴生灵体，加入了北面的肉搏战。　　　　这便是两支能称得上是“军队”的势力的行动；更多的普通飨灵则是手拿武器，跟着先锋军把攻击打向眼前的敌人，直到某一刻突然倒地，发现自己已被斩断双腿或是肠穿肚烂。　　鱼香肉丝和北京烤鸭来到麻十三身边；这个年轻的龙虾族人已经被烧焦了一根虾须，额上也淌着鲜血，险些将眼睛糊住。　　　　“喂喂喂，京爷，这边的兵力也太多了！”麻十三压低声音抱怨着，“撑不到族长回来吧！”　　　　北京烤鸭勉强笑道：“抱歉，失算了。上杉千濑在往这边增兵，不能再拖，必须现在突围！”　　　　“现在冲锋？！”　　　　“是的，请把盾兵都调过去。”北京烤鸭转起烟斗，跨前一步，“侧翼由天子书院来守！”　　话音刚落，北京烤鸭与鱼香肉丝对视一眼，双双趁着两波攻击的间隙跳进西面的堕神群中；两个飨灵相背而站，取烟斗，吸气，吐灵力，无形的法术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去，刹那间，西线所有般若手中的风车都停止了转动。　　　　与此同时，头上、手上还缠着绷带的年轻飨灵疯了一般，从原本被严密保护的后方冲进西侧敌群；他们是在前一天的战斗中受伤严重的书院门生，此次本该只在后面远程支援，却在看到两位先生“身陷重围”后热血上涌，纷纷穿过断壁残垣前去营救。西面的堕神与飨灵顿时混成一堆——　　　　“贴身打！别让它们有机会用闪电！”　　　　鱼香肉丝一面指挥一面挥出火焰烧断般若的风车；一旦失去相当于“伴生灵体”的传导器，这些没有灵智的般若也无法顺利喷出闪电。普通飨灵没有她这般法力，更莫说是伤兵；手掌被风车切断后扑上去用牙齿咬断风车的身影比比皆是。　　　　麻十三看着那群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吞没、却跟杂草一样紧紧系住西面阵线的飨灵。身为龙纹殿的一员，他好几次与那边的势力交锋，甚至嘲笑过“书生”的软弱，可如今那些家伙作为战友，打得可比他们作为敌人时疯狂得多。　　　　多亏他们争取到的空隙，唯一能顶住般若攻击的队伍终于转到北边，排成两队严丝合缝的“墙”。　　　　“一队顶盾！二队举盾！”麻十三召唤出他那对火红的虾螯，“反抗军的兄弟！一起上！”　　　　“哦哦哦哦！”　　　　穿风衣的队伍带起了往北方城门的又一次冲锋；没有准头的闪电与冲击力颇强的法术分别从城楼与正面击来，麻十三大喝：“放！”　　　　晶石般的光纹从两排大盾上漫出，几乎盖住了冲在最前的几百飨灵；法术与闪电如同撞上实质一般撞散在光纹上，竟如巨浪拍上礁石，声势浩大一番便粉碎不见；冲在最前面的飨灵本已抱着踏尸前进的觉悟，却发现他们自己连同身边战友无一倒下，登时士气大振！　　　　“冲！！！”麻十三仿佛被他家族长附体，召唤出伴生的虾螯，越过盾兵线当先咆哮着砸进堕灵之中。龙纹殿的年轻一辈与反抗军的主力正当热血年纪，纷纷有样学样，亮出兵器与堕灵战成一团。龙虾族一脉的伴生灵体大多是沉重的虾螯，一齐攻击之下立刻将堕灵的防线砸出巨大豁口，琏防御工事带敌人统统掀飞了出去。　　　　“掩护！法术掩护！”麻十三以一当十，声嘶力竭地大喝，“把城门上露头的打回去！”　　　　言罢他没有回头看命令是否得以执行，眼中只看着那城门，指挥着自己的族人三人一组，用尖锥阵形往堕灵最深处突进。他身边带的这一群正是麻辣小龙虾的亲卫队，论对抗蛇君走狗，自是好手中的好手，竟一路没什么损伤地突进到城门脚下。　　　　龙纹殿的十几个飨灵聚起灵力，将虾螯狠狠砸在城门上。　　　　声若洪钟。　　　　可那巨大的门纹丝不动。　　　　堕灵的武将桀桀笑着，指挥队伍左右夹击。麻十三大感不妙，吼道：“杀回去！”　　　　晚了。随着几声惨叫，冲在最前面的飨灵、盾兵以及龙纹殿的精英，被围在堕灵圈中；攻击并没有立刻冲他们而来，反而是朝着后面那些战力平庸的飨灵倾泻，留下来对付他们的全是身着重甲、皮厚肉糙的堕灵。　　　　无法突围，那就——“破门！盾兵顶住了！”　　　　麻十三言罢一下一下地开始砸门。龙纹殿的同伴立刻照做，反抗军的却是犹豫了一分——毕竟麻十三只是个临时指挥，而更多的飨灵还在因为精英队伍被撕出战团而死。　　　　正有个青年要出声询问，那道门上却出现了裂纹。朱漆剥落，露出内里不知是何物铸成的、坚硬无比的门身。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道突兀的剑光穿透了麻十三的肩膀，将他卡死在门上。　　　　是堕灵那个使剑的武将！　　　　“嘻、嘻、嘻，如果，是太子，就，麻烦了。”那堕灵的嘲笑响彻战场，“你，还，太弱！”　　　　说时迟那时快，那武将扭曲的笑脸便在眉间被开了个洞；他无声无息地倒下；几乎与此同时，城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　　　　门的那边满地尸体——全是堕灵和般若的。十一个特型飨灵站在这一地尸体中，其中一个走上来，扶住麻十三，夸了一句，便将他送给身后飨灵，说：“酸梅汤先生，交给你了。”　　　　城楼在一瞬间被攻占；空中飞下一名生着蝠翼的青年，跪姿守在楼顶，手中法杖折叠变幻，最后伸出由灵力构成的晶石状长杆，成了一杆□□。　　　　“打起精神杀出去！”穿着长风衣的青年亮出一对火红虾螯，“你们的亲人朋友，已经一个没落地在山下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