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五章　　我是一个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听院里的阿姨说，是保安大叔清晨打开门时看到了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我，那时我只有刚出生一两个月左右，一点哭声也没有，要不是看我还在呼吸，真的以为闭着眼睡觉的我已经死了。　　我当时被一匹墨色的锦缎包裹着，阿姨说那锦缎一看上去就不是一般货色，那手感，那色泽，阿姨断言那绝对是50块钱以上的好料子。　　把我捡回来的保安大叔和阿姨一样慧眼识英，看出了这料子的价值，就想偷偷自己存下来，但后来又想我刚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这块布是父母唯一留给我的物件了，想想于心不忍就作罢了。　　在我差不多长到六岁的时候，来了一位想□□的考古专家，在院中转时无意间看到了那块被我用来当床单结果被我尿床尿脏了正洗出来晾在外面晒的墨色锦缎，立马大惊，上前仔仔细细的观察了我的床单之后，急忙问这块布是从何而来。　　据他说，我的床单，也就是这块墨色的锦缎的手艺是古代才有的手艺，虽然辨别不出来是哪个朝代的工艺，但这样的纹理是现代绝对做不出来的。他激动的言辞错乱，口齿不清，反正大体意思就是这块被我尿床弄脏的床是个文物，并且价值连城。　　考古学家想将这块布带走，带回去好好研究，但是被院长拦了下来，说这毕竟是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但其实他是觉得这是我父母找我时唯一的信物了。他断定我很有可能是哪个豪门家的私生子，用这么奢华的布包着，一定为了方便以后找我回去继承家业。　　我的待遇因此一下子变好了，我有了自己的房间，我不用每天再打扫卫生，伙食也变得和院长的一样好。可我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美好，相反它把我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孤儿院的孩子们，看不惯同样身为孤儿的我，待遇却比他们好的太多，于是便开始合伙欺负我，一开始只是言语上的谩骂，后来来见我不会反抗，便开始拳脚相加，并且频率越来越高。要是不被孤儿院的老师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他们被惩罚以后，就会把被欺负的怨恨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到我身上。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出来帮我，不加入他们的欺负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　　那个时候我天天盼着有人能把我领养走，离开这个如地狱般的地方，可是院长认定了我是豪门家的儿子，每当有人来领养时，他们都会将我藏起来，要把我留到我豪门父母来领养我，他们到时候自然也可以从中获利。　　就这样又过了4年，没有任何豪门家族来找我这个遗留在外的富家少爷，院里的人都开始认为当初的那个考古学家不过是在胡说八道，渐渐的我便没有了什么特殊待遇，对于孩子们对我的欺负，老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生活渐渐全部染上了黑色。　　终于在那么一天，在我终于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在有人来领养时不会被藏起来时，我遇到了我现在的养父母。　　他们是大学教授，温文尔雅，做人谦逊有礼，总以微笑示人。他们对我很好，视我如己出，也是因为他们，我逐渐从阴郁中走了出来。可我的内心深处却还是自卑的，我害怕别人再欺负我。　　我是在高中遇到苏婉的，她在高二转到我们班，在她来之前，我就听到关于她身世的传言了。　　她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她的母亲在她很小就因病去世了。　　她来报到的第一天，就低着头，垂下的长发几乎将她的整个脸都盖住了，看不清她的样貌。她的校服和鞋子都很整洁，但鞋子可以明显看出非常的陈旧。　　年少的我们，在高压下需要一个发泄口，而不会反抗，永远只是沉默不语的她，成为了最好的选择。一开始大家还只是窃窃私语的说，后来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说，再后来，作业本不见，课本被撕，几乎就变成每天的家常便饭。　　我想去帮她，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我如果帮她，就会再回到孤儿院时的场景，被所有人欺负。我只敢远远的站着，我不会加入他们的欺负，可我也不敢阻止他们的欺负。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下去，知道那么一天，那天放学之后，我在教学楼后面的车棚里，撞见了她被几个女生围堵的场景，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站在中间。　　这个场景瞬间激起了我最不想记起的回忆，我可以强烈的感觉到她的无助痛苦，期待一个人能来解救自己却又清楚的知道是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绝望之感。她站在低头的样子好像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就像当时被欺负的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却要去承受这份痛苦！　　那一刻孩提时的愤怒痛苦漫上了我的心头。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句怒吼，是在为她喊，也同时是在为当年被欺凌的弱小的我在喊。　　喊完这句的我，止不住的在发抖，那一刻的感受无法言说，兴奋，痛苦，害怕，太多太多的感受汇到了一起。　　她们在听到我的声音后，都同时看向我。那几个女生虽不情愿，但看在我身为学生会主席的面上，还是走了，只是为首的那个女生恶狠狠的盯了我一眼，威胁我叫我等着。　　她抬着头，望着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脸，她其实长得很漂亮，脸白净秀气，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苏婉，温婉清秀。　　她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渐渐的她的眸子里开始变得湿润，被欺负时从未掉过眼泪的她，在那一刻，眼泪就那么直接掉了下来。　　“谢谢你。”　　那三个字声音很小声，可是在我心里却放大了数十倍数百倍，脸上突然感觉到了湿润。　　那一晚，是我第一次没有梦见在孤儿院受欺负的场景。　　——————————————————————————————————　　几天之后的晚自习上，大家整成迷于学习无法自拔，教室里鸦雀无声时，教室门传来的巨响打破了这片安静。　　正在做题的我本不想抬头去看，却在这声巨响之后听到了我的名字。　　“梓夏，你给我出来。”　　我抬头一看，是那天在停车棚遇到的那个为首的女生，和她的四个跟班。同学们都纷纷回头看向我，苏婉也回过头担忧的看向我。我冲她微微一笑表示没事，便起身往外走。　　“你说这女混混找我们梓夏男神干嘛？”　　“我估计是看上我们男神了。”　　“不会吧，我不要我的男神就这样被玷污啊！”　　“校花何薇不是在追男神嘛，她怎么办呀？”　　“何薇那么柔弱哪抢得过她，我听说她在外面认识好多小混混呢。”　　.........　　我出门时顺手带上了门向她走去，皱着眉问道，“什么事？”　　“我看上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什么情况？说要报复我，结果现在以身相许，难道这就是她报复人的手段？如果是这样，我倒不好奇她是怎么当上为首的小混混的，她的报复手段实在是让人害怕。　　“不巧，我没看上你。”我冷淡道。　　那四个跟班听到我的回答，作势要围上来，被她拦住了。　　“你不答应.....难道是因为她？”说完她的眼神向教室里瞟去，直接盯上了正在看向我们的苏婉。　　我一惊，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与她无关，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对你丝毫不感兴趣。”　　我记不太清这小太妹之后说了些什么，反正大体意思就是让苏婉小心一点，还有我当定她男朋哟之类的话。我听完只觉得她幼稚可笑。　　这小太妹耽误了我挺长时间，我回到班上没多久，晚自习就下课了。我因心情烦躁，收拾东西的动作便慢了点。正当我收拾时，一声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梓夏。”　　我一抬头，便看见苏婉那张清婉的脸。此时教室里竟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早已走了。　　“怎么了？”　　“她.....是不是因为那天你帮我的事找你麻烦了？”　　“没有的事，别乱想。”我说着牵起了一个微笑想让她安心。　　她看着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似下定决心抬头道：“梓夏，你以后还是别帮我了，你是个很好的人，学校里很多人喜欢你，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牵连。”　　“没有这样的事，而且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我有些焦急的说。　　她摇了摇头。　　“梓夏，谢谢你。”　　说完就转身跑出了教室。　　这之后的日子里，她真的不再与我讲话，也不接受我的帮助，尽管之前我帮助过几次，可那些只不过是在她校服被人弄脏之后给她买了新校服这之类微乎其微的事，她现在连这些也都不接受了。我想与她讲话，可是她每次看到我时，就会远远的躲开了。　　就在我苦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时，无意中听同学聊起她家，离学校很远，并且周边治安也不好。于是自那以后，我便每天晚上默默跟在算完后面送她回家，我不敢跟的太近，害怕被她发现，只敢远远的跟在身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想帮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的视线便无法再从她身上离开，在我心里好像比起对她的同病相怜，还要多了一种感情，是我这17年来从未有过的感情。　　那小太妹追人的方式让我真的很头疼，我不知道她从哪弄来我的手机号，天天不是给我发短信就是给我打电话，拉黑都不管用，最后我无奈只好换了一个手机号。如果只是打电话就算了，她还天天派她的小跟班直接走进我们的班上，在早自习的时候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给我送早餐，这早餐往往还夹着情书，这情书上面不仅错别字连篇，还尽是些，我抽烟打架喝酒，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还有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义无反顾的人这之类烂大街的非主流词。　　我出事的那天晚上，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偷偷在远处送苏婉回家。　　那时已经快11点了，大街上本身就没什么人，更何况苏婉家偏僻，人就更少了。我不敢跟的太近，怕被她发现。　　在走到离苏婉家只有大概5分钟的地方时，我知道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站定看着她的背影，橘黄色的路灯下，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寂。那种莫名的感情在我心中越扩越大。　　我站了一会，正准备转身走时，突然看到大概五，六混混打扮的人向苏婉迎面走来，并且团团围住了她。我虽听不清他们嘴巴里在说什么，但看情况我也能想像出定是一些粗俗不堪的词。　　于是我立马飞奔过去，将苏婉一把拉了出来，护在我身后，苏婉在我背后紧紧拽住了我的衣服，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句我的名字。　　“梓夏.....”　　我背过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小弟弟，你泡妞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啊，这妞是老子先看上的，你要是想泡，也得等老子用完了以后啊！”　　跟我讲话的这个混混看起来比剩下几个看起来年龄大一些，大概20岁左右，剩下几个应该与我一般大。　　“离她远点。”我冷声道。 　　“呦，看来这位小弟弟是想英雄救美啊！来，兄弟们，让这位小弟弟看看英雄救美的下场！”说完他手一挥，示意其他小混混。　　苏婉看着向我们逼近的小混混，立马松开了原本紧抓着我衣服的手，颤声道：“梓夏，你赶紧走，别管我了。”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侧身低下头道。　　这些小混混虽然人多，但并不会打架。我自被领养以后，因为害怕被欺负，便学习跆拳道，如今已经学了有7年了，对付这几个小混混，我一个人虽然有些吃力身上挂了伤，但也占上风，这几个小混混已经被我打的不敢贸然上前来了。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就要这样结束时，那为首的小混混大概是被打的气急败坏，竟从口袋里掏出了把匕首，径直向苏婉冲去，我本能地挡在了苏婉面前，就这样，那把匕首就直直地插入了我的腰间，腰部瞬间传来的剧痛以及刚刚一对多的体力透支，让我实在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那几个混混一看我倒了下来，立马向我冲了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将刚刚被打得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求求你们！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你们放过他！我跟你们走！求你们了！.......梓夏！梓夏！”苏婉冲过来想扑在我身上替我挨打，却被他们牵制在一旁。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只能听到苏婉在一旁的哭喊声。　　“大哥，不好了，这小子好像快不行了。”　　“妈的，出人命了！还不快跑，留着等着被抓啊！”小混混们落荒而逃。　　被松开的苏婉，立马跑了过来跪在我身旁，哭喊道：“梓夏！梓夏！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梓夏，你别死，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我想安慰她我没事，可是那时的我已经讲不出来任何话了。我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渐渐连苏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　　一连串前世关于苏婉的回忆在我脑海中浮现，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发抖起来。　　良久我才颤声道：“先带下去...不要审，待回宫再做定夺。”　　“是。”　　一旁的颛泽注意到了我的行为怪异，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从未想过我还能再见到她的脸，那张唯一让我为之悸动的脸。我不后悔救她，就算时光倒退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我只是遗憾，遗憾没有早早在她受欺负的时候为她站出来，遗憾我没有告诉她，我喜欢她，非常非常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