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凯瑞儿,起来了!喂!”    她试图掀开沉重的眼皮,可浑身又酸又疼,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嗯……让我再睡一会……”    “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掀被子了啊!”    她抿抿嘴唇,含含糊糊地呓语,“别管我,让我再睡一会。”    “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嗯?怎么这个声音这么耳熟?    她猛地张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雪白的一片,紧接着耳畔呼地一声响,身上一凉,浑浑噩噩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猛然坐直身体,正看到一张气鼓鼓的脸。    “露——露西?!”她瞪大了眼睛,“怎……怎么是你?”    她茫然四顾,赫然看到自己那张小书桌,还有摊在桌子上的乱七八糟的书籍和稿件。床头上的小灯仍然亮着,在耀眼的阳光里只剩下微弱的一点。    “我……我?”她脑袋里嗡嗡作响,“我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些士兵呢?难民呢?……”    难道……    “搞什么啊,打多少遍电话都不接!喂,你发什么呆呢?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啊!……”露西正在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凯瑞儿愣了一愣,随后竟像过了电似的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发了疯一样搂住自己的枕头和雪白的被子亲个不停。    梦?!原来那果真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    “喂?!你……你犯什么神经啊?”露西显然被她怪异的举动搞糊涂了,叉着腰站在当地愣愣地看着她。    “露西!露西!我爱你!我太爱你了!”凯瑞儿丢下被子和枕头,结结实实将她抱了个满怀。    “我还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高兴的眼泪简直快要把她湮没,“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我梦到自己被一个奇怪的女人丢到古代去了,一个人走在沙漠里,看到了好多好多可怕的尸体!还有一群魔鬼一样的士兵,拿着刀到处砍人,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我……我害怕极了,我还以为我也要被他们杀掉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不过很快,眼泪和呓语变成了呜咽,“还好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露西,露西……我简直爱死你了!……”    她死死抱着怀里的人,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再度陷入那可怕的梦境。    “呃——那个……凯瑞儿?”  “嗯?”  “你……你搂的也太紧了吧?”   “别管我,让我再抱一会……”  “可是——你没/穿/衣服哎?”    凯瑞儿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穿。    她好不尴尬,刚要松开手,只听怀里的人幽幽地说道,“托特神的使者,你该醒来了。”     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这声音?……她猛然松开手。    身边的一切全都暗了下来。    就在她的眼前,那个神秘的黑发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见她身着一袭轻薄洁白的纱裙,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编织成的腰带,长长的带子随着柔软的裙摆垂坠下来,上面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她长长的黑发整齐而明亮,沿着她高贵美丽的脖颈披散在胸前,衬托得她那宝石般的眼眸就像夜晚的星空那般闪耀。    “你——?!”凯瑞儿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深深的旋涡瞬间将她湮没。    ====================    她惊叫着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跳跃的火光,头顶上又是灰蒙蒙的一片。    正自惊魂未定,耳畔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女人的惊叫。她更是惊恐,连忙向那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亚麻布长裙的黑发女人跪坐在地上,身旁一个青灰色的铜盆兀自打着转,泼出来的水洒了一大片。那女人圆睁着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那神情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我?!”凯瑞儿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坐直身体,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女人竟然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她愣愣地看向那女人的背影,迷蒙的眼睛随后才逐渐看清周遭的一切。    摇曳的火光里,只见自己正包裹在一团粗布床单里,四周垂着白白的幔帐,铺着羊毛毯子的地上摆着几件铜制的器皿,在火光里闪着温润的光。    她一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嘶——后脑传来一阵火炙般的疼痛,抬起手,触摸到头顶散乱的头发间缠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你醒了?”突然,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她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坐在床尾那头的一把木凳子里,也正面带疑惑看着自己。    “你?!”她一下子想起那些可怕的赫梯兵,不由得缩紧了身体。这时,她方才觉察到自己身上竟也穿着一件粗糙的亚麻布长裙,而长裙的下面好像真的什么/也没/穿……她的脸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紧张得一个劲地往床里缩。“你?!你是谁?!”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惊惧。    那男子微微一笑,从凳子上站起,放下手中摆弄着的一件亮闪闪的东西——那正是她的手机。    “我叫阿尔卡” 那男人说道,“你呢?”    凯瑞儿愈加紧张起来,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自己身旁坐下。近处明朗的光线映照下,她这才看清那男子的模样。只见他生着一头深褐色的头发,略带卷曲的发丝拢起一半,被一根精致的金色丝线扎在头顶。挺括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刀削斧凿般的硬朗轮廓,深邃的眼眸里隐隐透着琥珀色的光。就好像——一尊古希腊的雕像?不,更有点像一个明星。像谁呢?哦,对了,就像露西超级迷恋的贝克汉姆?!    那男子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我叫……凯瑞儿”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跟那男子一样说着古埃及语。不过她的大脑早已麻木,反而把这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当成了理所应当。    “凯瑞儿?”“嗯,有趣的名字。”    话音刚落,那男子突然身体前倾,有力的右手托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靠近自己的脸,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不是埃及人,又怎会讲我们的语言?” 他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睛里透出犀利的光。    “我……我……”    凯瑞儿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该怎样回答。突然,她觉察到那男子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不,不对,是他眼睛里的自己有什么不大对劲?!    她猛地挺直脊背,一下子抓住了那人的手臂。“镜……镜子!你……你有镜子吗?!”那人反而因她惊恐的模样吃了一惊,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疑惑道,“镜子?!”    “快!镜子!我要镜子!”她的脸色愈加惨白。    男子疑惑地松开她的手腕,随手拔出腰间插着的一把匕首,举在她的眼前。“这个可以吗?”    她一把夺过匕首,无比紧张地看向那雪白明亮的刀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瞬间,她全身的血液再一次凝固。    哇地一声丢下匕首,苍白的脸色比见了鬼还要难看。她拼命缩向床内,把那块粗布床单整个捂到了头上,瑟瑟发抖。    “不!这不是真的,我这是在做梦!做梦!”她咬牙切齿地叫着,就像一个被凶猛的狮子咬住了咽喉却仍在奋力挣扎的猎物。    男人站起身来,拾起匕首,眼睛里的疑惑愈加浓重。    “你……?”    “阿尔卡大人”,这时,一个男人闪身进了帐篷,“那女人醒了?大人正唤您带她过去问话呢。”    =================    浑浑噩噩跟着几名男子向前走着,她的脑子里居然一片空白,脚下就像踩着波澜起伏的大海。    陆续走过几顶火光映照下的雪白帐篷,眼前闪出一片华丽的幔帐。还没等看清楚任何东西,只觉身体被人猛地一拉,拽进了一个宽大的空间。随后背后一股大力推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趴伏在了地上。    宽大的帐幕里,耀眼的灯光映得雪亮,七八名身着戎装的壮硕男子站在四周,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人,手中拿着一卷莎草纸,正在低头阅读。    凯瑞儿不敢多看,伏在地下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怎么办怎么办,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是埃及的什么人?是他们把我从那群赫梯士兵的手中救了下来的?如果他们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该怎么回答?一五一十说出实情吗?这些人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抓起来或者杀掉?不过现在她心中最为惊惧的,还是刚刚发现的那不知什么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骇人变化——难怪之前见到她的人都会如此诧异甚至害怕……    正惊慌失措地胡思乱想着,隐约觉察到坐在主位上那人站起身来,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她走来。    “你的名字是凯瑞儿?”    耳畔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紧接着下巴一疼,整张脸被人硬生生拉了起来,强迫她抬头向上看去。    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刹那,周围的人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果然——她赶忙又闭紧了双眼——在这个时代的北非和西亚,像她这样金发浅肤,源自那现在恐怕连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都没有的欧洲和高加索地区的人种极为少见——更何况,她现在的眼睛早已不是原来那有如海水般清澈透明的宝蓝色,而是变成了——方才那匕首中倒映出来的模样仍然清清楚楚地印在脑海中——这到底是怎么了?被丢入这个世界后咄咄怪事一桩接一桩的发生,接连不断的打击已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和承受能力。    不容她多想,握住她下巴的手松开了,那男子复又站起,踱回两步,转身站定。    “你也要去埃及?”那人语调平缓,声音充满魔力般的磁性十足,却又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傲岸。    这独特的声音让她顿生好奇,顾不得纷乱的思绪、砰乱的心跳和那一定会被人视作怪物的金色双眸,缓缓抬起头来。    波动的火光中,只见那人身穿一袭及地的黑色长袍,腰带上别着一枚精美绝伦的匕首,那匕首华美的手柄上镶嵌着一颗罕见的硕大宝石,挺拔宽阔的肩膀之上,搭在肩头的披风斜斜垂坠下来,披风边缘滚着由银丝织绣而成的纹饰,好似神鹰翅膀上的羽毛。他那如同墨染的黑亮长发垂在肩头,斜飞的英挺剑眉,黑曜石般的眼眸平静中透出锐利的光,宛若雕琢而成的轮廓深邃分明,修长矫健但不粗犷的身材,荷鲁斯神鹰般冷傲逼人,孑然散发出一种傲视天地的气度。与他的神采相比,那镶嵌在他腰间匕首上的宝石璀璨夺目的光辉竟被完完全全地遮盖了下去。    凯瑞儿愣住了,竟然忘记回答那人的问题。    “喂——!大人在问你话呢?还不赶快回答!”    一声粗暴的呵斥让她一下子警醒过来。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隐约间,她有一种直觉,眼前的这些人与那神秘的埃及女子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但她仍不清楚那女子的来历和这些人的关系,万一自己莽莽撞撞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会不会遭遇到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来历,至少在弄清这些人的身份和目的之前。可混乱的思绪让她一时间想不出应对的方法,更加不幸的是,撒谎编故事骗人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她犹豫了一下,勉强回答道:“我……我,可能是要去埃及吧?”    “可能?” 对面那男子眉头微蹙,“你的主人是谁?你臂上的金镯又是从何而来?”    主人?难道他把自己当成了奴隶?不过眼下自己这副模样,除了手上的金镯和罕见的发色和双眸,倒真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奴隶。可他为什么要问那手镯?难道他真的认识那黑发女子?    “那……那是别人给我的,”她鼓起勇气,试探着说道,“不过,我没有主人,我不是奴隶。”    略略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问,“我……可以问问您的名字吗?”    “大胆!”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怒喝一声,“你这无礼的女人,如不老实回答,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那男人凶狠蛮横的口气反倒激起她强烈的自尊心,她坐直身子,看向那人,“这位先……,嗯——大人……希望您能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奴隶……我无意冒犯你们,更无意欺骗你们。我非常感激你们救下了我。我也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可是很多事情我也想不明白……我……”思绪烦乱,又有些紧张无措的她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说出了心中最强烈的念头,“其实……我只是希望能找到回家的路。”    光头男人一怔,正要走上前抓住她的衣领,黑袍男子却制止了他。    “回家?”他的语气渐趋平缓,“那么你又是从何而来?”    凯瑞儿一愣,是啊,怎么向这些人解释欧洲、伦敦和21世纪呢?    “我……我不记得了。”恍惚间,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在这些人看来,自己一定是在竭力隐瞒着什么。    果然,只听另外一人说道,“大人,这女人言辞闪烁,行为古怪,如果不加以惩戒,只怕她不会老实招供。”     “再者,” 那人戒惕地看了看她,“这女人相貌奇特,只怕来历不明,万一她是敌国派来祸乱埃及的妖女,只怕后患无穷,切不可轻易放过!”    黑袍男子并未作答,眼中探询的目光愈加深邃。他略一沉吟,回到椅中坐下,右手轻挥,帐外立即闯入几个身形高大、肌肉虬结的赤膊男子,那几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煞气,手中拿着皮鞭、挠钩等刑具,一个个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凯瑞儿吓坏了,她一下子想起在书中看到的古代历史中各种残忍的刑罚,难道——难道自己就要亲身领受这些刑具的可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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