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斩余孽义救忠良

第四十五回斩余孽义救忠良　　　　「皇上，那刺客深夜私闯禁宫，只留下了这么几句似诗非诗的话便走了吗？」　　　　我当然知道白玉堂在大内皇宫转上了一圈，所做的必然不止在忠烈祠留诗这么简单。　　可是，来到了这个朝代以后，我发觉自己在《七侠五义》中所看过的情节，许　　多都跟我所经历的有所出入。所以为免猜错，我还是开口发问。 　　　　像是早已料到我会有此一问似的，赵祯向我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把　　我领到了忠烈祠的内堂中。只见香火鼎盛的佛堂一角，此刻跪着了两名脸色苍白，　　而且还一直微微发着抖的太监。我仔细打量了他们的服饰一下，并可以断定他　　们之中年纪较大，衣着也比较光鲜的应该是个内侍总管，而另外一人如无意外应　　该只是个最低级的小厮。 二人看到赵祯领着我走了进来，不约而同地都一起匍伏　　了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大叩响头，神情惶恐之至。　　　　「何常喜，你且把你刚才告诉过朕的事情，再给小蝶郡主覆述一遍。」赵祯跟　　二人中年纪较轻，品级也应该比较低的小太监道。　　　　「奴才遵旨!」那名叫何常喜的小太监颤着声应道。 「启禀小蝶郡主，奴才何　　常喜，是刚从平康殿调过来的，专门负责打扫忠烈祠，并每日为祠中供奉的先人　　焚香烧纸。今夜，内务府的郭公公来找奴才，并给奴才带来了一个特制的小壶　　子。这壶能盛两种不同的酒，底部则有两个孔，只要斟用的时候用指头掩住其　　中的一个，便可把另一边的酒倒出来。郭公公他还用茶和开水跟奴才示范了这壶的用法，以确定奴才不会出错。」　　　　我的天啊!这种老掉了牙的下毒方法居然还教我遇上了!我瞧了这名正浑身抖得　　厉害的小太监一眼，再描了描他身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郭公公，心中已有了计　　较，于是点了点头： 「他必定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郭公公了吧？这家伙要你用这　　有机关的壶子来害什么人了？」　　　　听到我用上了「害人」这两个字，何常喜登时惊得俯伏在地上来了个名符其实的五　　体投地大呼饶命： 「小蝶郡主明鉴!奴才没有害人!奴才不敢啊!」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人也没害到。 　　要是真的有人出了事，你跟你旁边的那一位大概都已经身首异处，也轮不到我来　　问话了。」顿了一顿，又问： 「说吧!这姓郭的原是想借你的手对付什么人？」　　　　「回小蝶郡主的话，郭公公他对奴才说，长安殿的陈公公每天都要来这忠烈祠给　　几位已故的先人进香，并吩咐奴才在下次陈公公来的时候，给他喝上一杯这壶子　　里面下了慢药的茶。他还说，这茶喝不死人，只是这慢药的药性与人参相冲。　　要是吃过了人参，又或者喝了参茶再吃了这药，七天之内必然毙命。」何常　　喜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俯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道。　　　　嗯，看来跟我以前在《七侠五义》中所看过的情节所差无几。于是我掉头问刚才　　跟着我们进来的陈琳： 「陈公公平时有吃人参的习惯吗？」　　　　「回小蝶郡主，奴才平时虽没有定时进食人参又或者是喝参茶的习惯，可是奴才　　最近蒙圣上与太后娘娘的恩宠，赐予了奴才一支从高丽国进贡来的千年人参，这　　却是宫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事。」陈琳回答道。　　　　唉!听陈琳跟我自称奴才还真是让人不惯!不过，在这当口我亦不打算跟他计较　　这称谓的问题，所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朝他笑道： 「这姓郭的如意算盘恐怕　　是敲错了。皇上和太后娘娘赐的东西，陈公公你哪里会舍得立刻便吃了？现在　　应该是给收了起来好好珍藏着吧？」　　　　陈琳闻言两目泛起了笑意： 「小蝶郡主所言不差，奴才的确一直把人参收着，　　不舍得食用。」　　　　我正了正容： 「我不知道陈公公之前是否有喝下过这茶，也不确定里面的慢药到　　底是什么成分，可是也能约略猜到一二。这种药喝下去虽然未必能致命，但始　　终对人的身体不好，所以陈公公从现在开始要小心一点，以免遭到了奸人的暗算。　　虽然此次他的奸计没有得逞，可是难保陈公公你之前没有一时不慎中了他的暗算。」　　顿了一顿，又道： 「不过，能解这慢药的方子倒是有的。只是我虽然在学　　医，但钻研的时日尚浅，而且未曾出师，所以师父下了严令不许我替人开方子。　　陈公公看看是否可以找一名大夫给你看看，顺便确定了这茶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才可以对症下药，以防万一。」　　　　陈琳听了我的话，感激地对我弓身施了一礼： 「谢谢小蝶郡主的关心。奴才定　　会依着郡主娘娘的吩咐照办的!」　　　　赵祯则在此事吩咐了下去： 「来人!传太医!」又跟陈琳道： 「亚父请放心，　　朕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陈琳连忙谢恩。 而我却要到此时才终于想起，陈琳因为自赵祯七岁入宫以来便一　　直照顾在他的身边，所以一向孝义的赵祯在登基后，封赐他为「亚父」，意思就　　是他就亲如自己的父亲一般。不过，这一段是《七侠五义》原著的吗？还是后　　人把小说改编后加上去的情节？也罢!想不起就不想了!于是，我转向了地上　　那名一直被我们凉在一旁的郭公公：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你和陈公公到底　　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如此加害于他？」　　　　那郭公公闻言吓得不住向我叩着响头：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皇上饶命!小　　蝶郡主饶命!」　　　　饶命？拜托!要饶命你也不是找我吧？真正执掌着生杀大权的乃是站在我身边　　的这名宋仁宗皇帝而不是我这假郡主，你找我有什么用？　　　　那姓郭的只顾着求饶避开我的问题不予回答，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答案。只　　见陈琳在此事走了上前道： 「禀小蝶郡主，此人名叫郭安，乃是郭槐的亲侄儿。　　他意欲加害奴才，看来有可能是想替他的叔父报仇雪恨。」　　　　我点了点头： 「原来他和郭槐还有着亲戚关系吗？俗语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看　　来还真的没有说错!叔父是这样，侄儿也是这样。」顿了一顿，把头作了三十　　度的倾侧继续问那郭安： 「郭槐犯下了滔天之罪，谋害当年的太子与李妃，也　　就是当今的皇上与太后娘娘。然而圣上他仁义为怀，宽宏大量没有追究他的家人，　　你怎么还要不知感恩，甘冒死罪去害陈公公？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报仇那么简　　单吗？」　　　　「小蝶郡主，郭公公曾跟奴才言道，要是陈公公不在了，那么长安殿内侍总管的　　位置便非他莫属。要是奴才能帮他除掉陈公公，便一定不会少了奴才的好处。」　　何常喜道。　　　　我心想这个理由可就合理多了。像郭安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会只是为了报　　仇便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他如此不择手段，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　　私利。不过，他们两人到底是如何会被抓住的？于是，我转头问赵祯：　　「敢问皇上，他们两人怎会…」话才说了一半，我忽尔心中一动，并且已经想　　到了问题的答案。 「这事未知是否跟今晚忽然出现的此刻有关？」　　　　赵祯一双龙目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今晚宫内闹了刺客，可是朕却连此人的影儿　　也没有见到半个。及后御林军来报，说刺客没有抓到，一众侍卫追捕时却在追　　到了太师府后便没有了他的踪迹。朕正自纳闷间，宫中巡逻的侍卫则在此时上奏，　　说在忠烈祠内发现了两名太监被捆住了动弹不得，而祠外的墙上则不知何时被人　　写上了几句似诗非诗的话。于是，朕便决定前来看过究竟。」　　　　我本就奇怪，锦毛鼠的八步追蝉轻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传说中就只比展　　昭的燕子飞稍逊了一筹。犹记得当日御猫「私闯」禁宫时，先后带着我和李后两　　个不谙武功的女流之辈离开守卫森严皇宫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照道理说，就算白　　玉堂的轻功真的不及展昭，也不应该差劲得会如此容易便被人发现的。现在看来，　　那只白老鼠根本就是故意在人家面前晃过的，好吸引侍卫们的注意力让郭安和何　　常喜二人会因此被人发现!　　　　「原来如此。」我恍然。看来，这小皇帝自己对此事早已经心里有数了。 　　那么他还把我叫来问上这么多的问题干什么？算是试探我来着吗？ 「小蝶愚昧，　　却未知圣上突然把小蝶召唤到此，却是所未何事？」我不敢把前半段想法问出　　来，但后半段的疑问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　　　　赵祯眼内的笑意又添了几分： 「小蝶以为，这刺客深夜私闯禁宫，目的究竟为　　何？」　　　　我在明知故问，这小皇帝也在明知故问。嘿!这算什么？礼尚往来吗？我　　两手一摊： 「目的？目的很简单啊!当然就是有人闲着无聊，又偏生不知天　　高地厚，于是便想看看这皇宫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坐言起行，想来便来了!」　　　　「闲着无聊？」赵祯大概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也可以是私闯禁宫的原因，所以一时　　间倒反应不过来。　　　　我点了点头，并且开始作出分析： 「那刺客竟敢一身白衣前来夜闯禁宫，可想　　而知是艺高人胆大之极。如此一个武艺高强之人跑进了皇宫中，既不行刺伤人，　　也不作偷鸡摸狗之事，却偏偏绑了两个意图不轨之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所　　以小蝶想，这人虽然夜闯禁宫，可是却并不是刺客。相反的，他应该还是个侠　　客。正因为他是侠客，所以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这白衣人进宫，应该　　纯粹是抱着你不让我进来，我就偏偏要进来的心理，来个到此一游罢了。狸猫　　换太子一案震惊了朝野，就连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也离不了它。所以，这白　　衣人进宫，兴之所至便来忠烈祠看看。可是无巧不巧的，却偏偏给他碰上了郭　　安正阴谋策划要害陈公公。基于侠义心肠兼且看不过眼，这白衣人便出手把郭安　　和何常喜给绑了，然后故意现身露出行藏，也是顺道要看看到底皇上要如何处理　　此事的意思。」　　　　「小蝶为何如此肯定这人深夜闯宫，必定不含丝毫恶意？」赵祯兴味地继续问道。　　　　「皇宫闹刺客，那可不是小事。此人能在守卫森严的大内禁宫之中来去自如，　　自身必定有着一定的本事。此外，御林军适才已经倾巢而出，可是却还是抓不　　到人，那便证明了这白衣人武功肯定极高。倘若他真的存心要对宫中任何人不利，　　又焉会只在忠烈祠留诗捆人那么简单？而最教人耐人寻味的一点，是御林军在　　哪里把人追丢了不好，偏偏要追到太师府才失去其影踪？由此可见，这人完全　　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态，最好就是皇上你派人去把太师府搜个遍，闹他一闹也是好　　的。」我继续道。　　　　赵祯听了我的话不禁扬眉： 「依小蝶之见，这名刺客如此胆大妄为兼且无法无天，　　居然就只是因为胡闹？」　　　　「本来就是啊!」我两手一摊。 白玉堂不胡闹，这世上大概就没有胡闹的人了。　　「不过，小蝶倒是敢肯定此人绝无恶意，只是艺高人胆大了一点，也因此不知　　天高地厚任性妄为了一点。所以，小蝶想为他向皇上求个情，希望皇上日后要　　是抓到了他，也不要太为难他。」　　　　「为什么朕总是有种感觉，小蝶你好像认识这名刺客？」这名精明厉害的小皇帝　　用他炯炯的目光注视着我，彷佛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皇上取笑了。小蝶从未见过这名刺客，就连他长的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又　　怎会认识他？」我心下一惊。看来，是我把白玉堂的动机分析得太透彻了，　　所以才会让赵祯起了疑心。不过，我这话并没有欺君。我从来没有见过白玉堂　　的庐山真面目，那是一点也不假的。我只是知道他，但实际上并不认识他。 　　锦毛鼠这个人物风行七五的网络小说，我对他的事迹自然是熟悉的。但那些被改　　编再改编的故事究竟有几分是真，却是不得而知了。然而，我在机缘巧合下回　　到了这北宋年间，倒还是蛮期待能跟这名陷空岛五当家会上一会的。不过，这　　白耗子也实在太也无法无天了一点，一来汴京便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只有赶紧　　替他在皇帝面前说上点好话，来为将来他真的开始找展昭麻烦时作点未雨绸缪，　　日后也好在赵祯跟前保他。 「小蝶只是觉得这人心肠不坏，因为他见不得别人要　　设计陷害忠良。既然他不存坏心，小蝶亦恳请皇上日后可以对他从轻发落。」　　　　「好!」赵祯听了我的解释后朗声长笑。 「朕答应你，日后不为难这名刺客就　　是!」转向地上依然跪着的何常喜和郭安，脸色冷竣了起来。 「不过，这郭安　　竟敢图谋毒害朕的亚父，可绝不能轻饶!来人! 把他推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吓得面无人色的郭安伏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可是，　　一切已经太迟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日狸猫换太子东窗事发，赵祯一　　念之仁只诛元凶郭槐而没有抄他的家又或者追究他的族人，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一份　　恩典。想不到这郭安刚刚才逃过了一劫，却依然如此不知天恩竟对陈琳起了歹心。　　他今天落得如此下场，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 　　　　我目睹着郭安被两名侍卫架了出去问斩，心中只觉得百般滋味。郭安是罪有应得　　的，所以我无法可怜他。然而，我却依然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古时皇帝与执法　　者都拥有着将犯人处决的权利以及这个时代的死刑制度。在这个年代，杀人要填　　命。皇帝更可以将任何图谋不轨的人抄家灭族，以绝后患。郭安此事亦令我深深　　体会到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难道祸不及家人这种事，只不过是我　　这在太平盛世生活惯了的现代人在妇人之仁？以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准则来看待这　　个朝代的人与事，也许反而是我自己在变相的墨守成规而不自知？　　　　「皇上，郭安虽然死有余辜，然而小蝶看着何常喜却只不过是被奸人利用了，他　　自己本身不曾立有坏心。更何况，他亦已经把事情的全盘经过都供了出来。所　　以小蝶斗胆，想替他求个情，希望皇上能免了他的死罪。」奸人伏法，然而这　　小太监其实罪不致死，所以我开口替他说了点好话。　　　　赵祯笑了： 「其实即使小蝶你不替他求情，朕也没有要把何常喜处死的意思，　　否则刚才朕早已经吩咐人把他拖出去一同问斩了。」又转向何常喜道： 「不过，　　你的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难饶。朕现在命人将你重责五十大板，再把你调到御　　厨房干活，何常喜你可心服？」　　　　「奴才心服!奴才叩谢皇上和小蝶郡主的不杀之恩!」何常喜听得自己居然保住　　了一条小命，感激涕零之余连连向着我们叩头谢恩。 　　　　接着，何常喜便被拉了下去受刑。 而我眼看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于是上　　前跟赵祯请辞： 「皇上，天色已经不早了，小蝶亦已经在宫中打扰了皇上和太　　后娘娘很久，也是时候回开封府了。」　　　　「小蝶这话就不对了。」赵祯竖起食指纠正我。 「你是朕的御妹，也是母后的　　女儿。所以，皇宫就是你的家。你回家来探望朕和母后，我们高兴也来不及　　呢!怎能用上「打扰」二字？」又皱了皱眉。 「还有，既然已经这么晚了，　　你怎么就不在宫中留宿？母后不是把蝶苑拨了给你吗？」　　　　「是小蝶失言了。」皇帝陛下，我那寝宫门外横匾上的「蝶苑」两个大字还是你　　御笔亲书的，怎会不知道自己在皇宫有寝殿可以留宿？又一次把腹诽的话咽回肚　　子里的我道： 「只是，小蝶还是想尽快回开封府中。刚才小蝶跟陈公公提到过　　关于开方子的事，可是由於小蝶学医时日尚浅，有些问题想要回去请教师父。 　　例如那些慢药用的到底是什么材料，还有小蝶所想到的，有关解药的方子到底应　　该用上什么药材等等。要是得待到明早才回去，小蝶今晚大概会被这些问题憋得　　睡不着的。」我刚刚所说的的确是我想立刻回府的原因之一。不过，我还有更　　逼切要回去的另一个理由：既然白玉堂已经闯了皇宫，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　　就是开封府。所以，我现在只想第一时间赶回去，希望还来得及阻止这只白老　　鼠把三宝盗走继续闯祸。　　　　「想不到原来小蝶你还如此的好学!」赵祯赞许地点头。 「好!朕准你所奏!　　只是现在夜已深，汴粱城在包卿的管治下虽然太平，但你孤身一个女子走在大街　　上朕还是有点不放心。朕知道平时都是展昭前来护送你回去的，但听包卿言道，　　他最近去了颖安县办案不在京城，所以朕还是派人送你回去吧!」　　　　万岁爷，正是因为展昭人不在开封，那白玉堂找不着人跟他比试定会大发脾气闹　　上一回，小女子我才会这么着急要回去啊!不过，这些话我当然没敢说出来，　　只是向着赵祯盈盈一福谢恩： 「谢皇上!小蝶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