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残剑

云豫望着包裹着山洞的熊熊烈焰恍然明白，这就是经书上所说的法阵。火焰有质而无形，所以他可以看见几仗高的火舌，却感觉不到灼烧感，否则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早已使他化为灰烬。　　想必师父一早就在山洞中布下了法阵，外面那怪物一旦发起攻击，便会立即触动法阵。云豫惊魂未定，却又发现事情恐怕要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法阵左侧一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极为细小的裂痕，而且裂痕正在不断地扩大，虽然它的速度不算太快，但出现裂痕的地方火焰正在渐渐熄灭，然后露出深灰色的洞壁。若非颜色变化太过明显，云豫也很难察觉到这一点。　　他搂住墨羽腰身的双手不由地紧了紧，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瘦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痛苦千百倍。　　“师父，师父……”云豫低唤道，可怀中的人并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他自幼孤苦，短暂的人生中饱受□□和折磨，那个时候的他是麻木的，从不奢望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解救，他在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然后彻底地结束这短暂而屈辱的一生。　　然而老天爷的心思总是令人难以琢磨，那个如同蒲草一样柔弱的小女孩就在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用纤细而苍白的小手为他偷偷端来一碗热粥。粥是府中贱役吃剩下的糙米粥，汤多米少清可见底，但那是他这一生中吃过的最甜美最温暖的一餐。　　这件事很快便被人发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被人扯住头发拖走，那些人在他面前毒打她，他们挑衅地望着他笑，仿佛在嘲弄他，用这种最直观最残忍地方式告诉他，所有同情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极致的愤怒，他在囚禁了他十多年的牢笼中像野兽一般挣扎咆哮，可他们却笑得更加欢畅，更多的拳脚施加在女孩单薄的躯体上。　　“呸，杂种！”一口浓痰吐在他身上，仿佛他与浓痰一般污秽。　　他们尽了兴，拖着如同破败的布偶一样的小女孩离开。就当他们就要走出他的视线的时候，女孩低垂的头忽然微微抬了起来。她满是瘀痕的小脸上生着一双善良清澈的大眼睛，她双眼中蓄满泪水却仍旧强忍住没有落下来，她默默地望着他，然后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离的太远，云豫听不清她的声音，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说的是“救我！”　　青儿，他还没有救她，他还不能死！　　“你做什么？”　　怀中的人突然一把抓住云豫的手，云豫不由惊的身体一震。他反射性地望向怀中，只见墨羽微蹙着眉头，正不满地看着他。　　云豫又惊又喜，叫道：“师，师父，你终于醒了！”　　墨羽眉头皱得更紧，她扯了扯云豫的左手，有气无力地道：“松手，骨头都快断了！”　　云豫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这才醒悟，他方才太紧张，双手不由得太过用力，想必把师父捏痛了。墨羽看起来十分虚弱，她几乎无法独自起身。　　云豫注意到，天旋地转式的剧烈晃动已经停止了，但法阵上的裂痕却越来越大，如疯长的蔓草一样四处蔓延。它所到之处，山洞的洞壁也跟着皲裂。　　山洞的顶部眼看就要看塌了，看这情形他们已经支持不了多久。诡异的黑雾趁机从裂隙中渗透进来，洞穴的一侧逐渐被雾气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山洞中的空气中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得阴冷潮湿，漂着一股浓浓的腐败阴沉的气息。这种阴冷像一把寒冰制成的刀子，刺破了筋骨研磨着他的魂魄。即便如此，云豫心中却比方才安定许多。　　“师父！”云豫轻唤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也许他只是想要确定墨羽仍是清醒的。　　事出突然，墨羽也有些措手不及。方才在湖边，情急之下她硬生生地接下对方全力一击，她全身的法力已近枯竭。凭着最后一口真气，她在这紫阳玉虚界中布下法阵，不想那怪物受了她一掌之后居然毫不畏缩，还一路跟了过来。她撇一眼自己的右手腕，手腕上一个玄紫色的似鸟非鸟的奇异图腾若隐若现，无数条根须一般的血线从图腾上延伸出来，慢慢地没入血肉之中。　　墨羽暗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太勉强了。早知如此，就该乖乖地留在丹穴山上，世道如此艰险，真不适合她这种法力低微的神仙。　　洞穴中气死太重，云豫修为尚浅，恐怕抵受不住。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绯色的玉瓶交给云豫，命他先找一颗炽阳丹服下。紫阳玉虚界马上就要崩溃了，事不宜迟，要想活命如今只能靠她这个呆头呆脑的傻徒弟。　　此刻，她总算明白什么叫“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有这么一天，她就应该倾囊以授，多传授一些实用的法术。而现在，她师徒二人只能靠现学现卖的诛魔残剑第一式救命。墨羽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傻徒弟，一时间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了。　　墨羽看着云豫，问道：“怕不怕？”　　云豫摇了摇头，说道：“有师父在，我不怕！”青儿是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而师父却是就救过他性命的人。　　闻言，墨羽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好。”　　她看向越来越浓的雾气，对云豫正色道：“这不过是山间的寻常小妖，偶然遇到仙家法宝，一时被激起了魔性，不难对付。今日为师传授你几式残招，你正好可以拿它来练练手。”说着，墨羽看向云豫，只见那小子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墨羽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声音也轻飘飘的，“法阵顶多还能坚持半柱香的功夫，一旦结界破裂，你便拼尽全力，刺向那里！”说着，墨羽指向雾团中心偏上的位置。　　在云豫看来，那一初处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他还是应到：“是，师父。”　　墨羽又叮嘱道：“一定要集中精神，千万不要分心，务必一击即中！”　　墨羽顿了顿，又放缓声音补充道：“放心，你只管尽力便是，紧要时为师自会援手。\"说着，墨羽随手一招，那柄奇异的骨剑又出现在她的手上。　　她将剑交到云豫手里，让他注入法力试一试。云豫依言将自己的法力注入剑中，随即他看到剑身上的凤凰图腾突然冲天而起，化作一只玄紫色的巨大凰鸟，它轻轻扇动着巨大的羽翼，在自己的头顶上缓缓地盘旋，它身后长长的凤尾落下点点金色的光斑。不过短短一瞬，一切都消失了，云豫手中仍然只有那把骨剑，剑身上泛着莹莹的白光。　　云豫缓缓地转过头，满脸震惊地望着墨羽，他心里有话，却一时失语问不出口。他曾经在经书中读到过，有些法器年深日久便会生出灵性，想要驾驭它，必须要得到它的认可，如果强行使用不仅会损毁法器，甚至还会反噬自身。越是强大的法器越是如此。法器一旦认主，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方才那一闪即逝的景象，难道就如同经书中所说，是主人与法器神魂交汇而产生的异象？　　墨羽无视他一脸震惊的表情，平静地回望他，她缓缓地道：“集中精神，法阵要破了！”闻言，云豫浑身一震，他转头去看法阵的情况，果然形势紧迫已经由不得他再去深究了。　　云豫执剑在手，紧紧盯住前方渐渐凝聚的黑雾。阵法中红色的火焰几乎完全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几点火光。洞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大，时不时传来石壁崩裂的“咔咔”声。　　忽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诡异的安静。呼吸声仿佛被放大了十倍，心跳如鼓点一般震动着云豫的耳膜。时间被无限地放慢，一秒钟犹如一年那般漫长。　　“咔咔”随着一生轻微的碎裂声，云豫看到洞壁上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云豫握紧了手中的剑，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滴落下来打在衣襟上。“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使云豫心神俱震，他身体一抖差点摔倒在地。　　慌乱中，他听到墨羽朝他大喊：“磨蹭什么，快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