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简与谢知两人向那弟子道谢过后便带着两个孩子下了山,荆南山中前后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山下的荆南城已然又变了一个模样——    楠国实在是小,总共不过七八座城池,从国都出发前往荆南城,快马加鞭一日也就能到了,因此山匪作乱的第二日,楠国太子段昭便带兵前来,平了叛乱。虽说段昭被刺伤了,但总归是在平叛之后,余下的几个乱匪在荆南城中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谢知一路带着顾简进了一家十分隐蔽的小客栈,刚一进门,一道声音便十分不客气的传来:“我还当这楠国姑娘太过盛情,你陷在温柔乡里回不来了。”    顾简跟着谢知进了房间,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端坐在桌前,此刻正在仔细地擦着一把宝剑,头也不抬挖苦着谢知。这人一身黑色衣裳,上面一点花纹也没有,单单在右手袖口外翻处绣着一道暗红色的线,不仔细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顾简心里轻哼一声:南楼。    东陆如今大国只剩下齐、越两个,齐国在东,越国在西。齐王二十年前南下征战,乘舟过江时不知怎的诗兴大发,念起了前人那句“二十年重过南楼”,当下便抽了几个心腹建了个南楼,只听他自己调遣。  南楼从前行事隐秘,世人知之甚少,近些年来却因为接连替齐王办了几个大案子,名声才大了起来,然而世上见过南楼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因此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长了个什么样子,只能凭空猜测,市井街头的传闻话本里多给这些人画了个怒发冲冠的凶煞模样,丑的能赶上地狱里的恶鬼,然而顾简看眼前这人,不说话时,他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儒雅的。  不同于谢知的温和,而是仿佛带着几分儒雅的文人。    顾简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将虞山里的卷宗上写的东西过了一遍,在心里嗤了一声,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谢知轻轻的将怀里仍在熟睡的孩子放到床榻上,解开他的包被,将被子仔细的给他盖好,这才转头看向那人,“怎的,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念我思念成疾了?”    叶恪不耐烦的将剑往桌上一拍,眉头一挑刚要发作,就见谢知一脸责备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吓着孩子!”谢知说完,轻轻拍了拍看上去要被吓醒的婴儿的胸口。  “士别三日,真当刮目,你连孩子都有了?”叶恪双手抱在胸前往他边上走去,脸上的怒气却在看清那孩子长相的一瞬间褪了下去,“这…这……”    他“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神情几番变化,最后略带无奈的蹙着眉头,看着那婴儿。    谢知拉过站在一旁,如出一辙的睁大双眼看好戏神情的顾简和叶囡囡两人,“这还有一个呢。”    叶恪复又神情复杂的看了叶囡囡一阵子,顾简见此,心里猜了个大概,也没出声,偷偷揉着叶囡囡胖嘟嘟的小手,占着便宜。    叶恪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去,又恢复了刚才猫不是狗不是的样子,哼了一声:“他倒是死的轻巧。”    谢知下楼又要了一间上房,回来时正好听见叶恪的话,朝顾简无声的笑了笑,带她到了隔壁的房里,“那是叶恪,与我从小一块长大,性子有点怪异,你别在意。”    顾简也将叶囡囡放到床上,任她自己玩去,“高手么,大都是有些怪异的,我理解我理解。”    谢知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算了,抛下叶恪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楠国,只因听闻荆南山中生长着一株灵药,舍妹从小身体不好,我本想悄悄寻到这株灵药便回去,不想遇见了这两个孩子,眼下城中已经太平,我怕是要在进山一趟,姑娘可在这里稍作歇息,有什么事尽管去找叶恪,他虽然性子古怪了点,帮忙还是可以的。”    顾简笑呵呵的点头应允,“我家小师妹如今也在城中,她精通医术,谢公子不介意我把她喊来照顾囡囡吧?”    谢知揉了揉叶囡囡的头发,“这是自然的。”    顾简微笑着送谢知离开,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她飞快的瞥了眼客栈里面,借着低头掩去了目光中一闪而过的不屑之情,转过身,又一脸坏笑的逗叶囡囡去了。    谷雨收到传信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逗着小孩子的顾简。    顾简:“谷雨小宝贝儿你来啦!”    谷雨:“……”    谷雨走上前去抓住叶囡囡的小手把起了脉,没理会顾简。  顾简盘腿而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严肃而正经:“谷雨小宝贝儿,目中无人是不可取的,更不能带坏小孩子。”    谷雨终于施舍了顾简一个眼神,“要说以身作则,你怎么不看看你刚才那样子?”    叶囡囡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着,一会儿看看抓着她手的姐姐,一会儿盯着她师傅,感觉她师傅怂了吧唧的,于是果断的往新来的漂亮姐姐身边蹭了蹭,顺带露出了个傻笑。    顾简:“……”  这小没良心见色忘义的!    谷雨放开叶囡囡的手,对顾简说道:“鉴虚道长下手有分寸,她没什么事。”  顾简不满的哼了哼,“那老头上了年纪是越发不要脸了,趁我不注意强买强卖,要不是看在丹草的份上我早就把他老窝给……”    谷雨一个凉飕飕的眼神看过来,剩下的话就被顾简吞进了肚子里。  顾简刚离开玄山的时候有她师傅带着,没几年她师傅就把她一脚踹的远远的,让她滚去了虞山,随着沈清晏四处游历,顾简年少时受了伤都是谷雨给她治好的,大概是上辈子的阴影,顾简对大夫有着天然的畏惧,这一点在谷雨面前更是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谷雨在叶囡囡面前挥了挥衣袖,安神香的味道散开,没过一会儿叶囡囡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谷雨安置好她,这才伸手,一道结界打了出去,隔开了这间房间与外界。    “你跑到这南楼窝里来住着,舒服么?”谷雨似笑非笑的看向顾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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